第1章 我快死了,爸爸却只惦记我的手
我爸是个狂热的乒乓球爱好者。
而我妹妹天赋异禀,他致力于培养她成为一代名将,替国出战。
没想到十年前那场车祸,我完好无损,妹妹的手神经却大量死亡。
从此,我成为全家的罪人和奴隶。
被人在街头截堵后,我半死不活地躺在手术台上,换手给我妹妹。
爸爸却挂断我的求救电话,怒骂,「晦气,一天到晚搅得全家不得安宁。」
我死了。
爸,以后我不会给家里添麻烦啦。
1
「注意!别伤到她的手!」
绑匪阴沉的声音还在耳边,我的头一阵剧痛。
紧接着全身的骨头想被打断打碎了一样痛。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所见之处白茫茫的,似乎是在医院。
爸爸正焦虑地抱着手走来走去。
而刚刚袭击我的歹徒,已经换上了衣冠楚楚的医生装扮:
「恭喜你,我们找到了为您的女儿找到了合适的捐献者。」
「这位捐献者刚刚拿下『神之右手』乒乓球大赛的冠军。」
「我相信,换上她的手后,您的女儿一定能重新站上巅峰,站上国际赛场为国争光。」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
心里腾起一阵荒唐的苦意。
原来爸爸和妹妹一直都没放弃过找人——换手!
2
我爸是个狂热的乒乓球爱好者,一直耿耿于怀于自己小时候没参加国家队。
因此,他将所有的希望放在妹妹身上。
和球拍都拿不好的我不一样,妹妹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刚三岁就可以站上球桌对战。
甚至得到了上面的关注。
若不是——后来那场车祸,妹妹的手神经几乎全死。
她必然可以成为一代乒乓球名将。
在那之后,同在一辆车上却完好无缺的我,成了全家的罪人和奴隶。
十三岁的年纪,他不准我再去读书。
而是要求我一天打三份工,端盘子摇奶茶捡废品,为妹妹筹集康复费用。
也不给我饭吃,饿了渴了就去翻厨余垃圾桶充饥,困了就蜷缩在巷子角的墙洞里。
而他们拿着我挤出来的钱,奔波在各个大城市的医院求一个奇迹。
许多年过去,妹妹的手仍止不住颤抖,恢复到勉强能拿起筷子的程度。
但是爸爸不肯死心。
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换手」的实验疗法。
说是,选择对应梦想职业的双手安上,不止能获得一双好手,还能获得原主人的所有技能!
妹妹和爸爸心动了。
爸爸癫狂地卖掉家里的最后一点财产,用我的名义签下各种高利贷,终于凑齐手术费。
而我在雨夜被高利贷追杀,摔进污水坑里,被一砖头了结了生命。
失去意识的一刻,我仍死死攥着人生中的第一个乒乓球奖杯,希望爸爸看到会开心。
绑匪恶狠狠地踩在我的肩头,更加用力:
「还护着呢,要不是你拿下『神之右手』的冠军,你的小命就不会丢!」
思绪回到眼前,我的尸体盖着白布,被车推着路过爸爸身边。
爸爸定定看着白布下露出的手,眼里露出贪婪的目光。
第2章 当年的车祸另外有真相
却没有认出他小时候给我系上的平安扣。
他紧紧握住绑匪的手,热泪盈眶:
「就靠您拯救我和我女儿的命运了。」
爸爸,那我呢?
我飘到爸爸面前,
爸爸的眼里闪着担忧,也闪着期待。
可那眼神却直直地穿过了我,落在了手术室门上。
那里躺着我妹妹。
我怎么忘了,爸爸永远只能看见妹妹。
3
绑匪眼里闪过得逞的精光,面上仍严肃:
「放心!我们一定为国家培养未来的优秀人才!」
带上蓝色口罩之后,便装模作样地转身。
手术室的大门随之冷冷关上。
这个时候,爸爸的电话再次响起。
他开心的脸色顿时凝结,本来是要按下挂断键的手指,愣了一瞬,点起了接通。
是我的乒乓球恩师林芳!
只听她的声音无比着急:
「陈艳艳爸爸吗?艳艳已经三天没来训练了,也联系不上……」
原来距离我被袭击,已经过去三天了。
我茫然着。
没想到先来关心我的,会是毫无血缘关系的教练。
我感觉好笑,盯着爸爸看。
他的眉毛果然拧成了一团,仿佛烧起了怒火:
「我说了,我没有同意艳艳打兵乓球!」
「她那个死脑子,打一百年,都比不上妹妹一分!」
「你最好赶紧把艳艳给你的学费吐出来,并给我10万赔偿金!
「不然我报警,告你教唆未成年人偷家里的钱,你等着坐牢去吧!」
林芳的声音充满无奈:
「艳艳爸爸啊,我是免费教她的,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艳艳在哪里啊……」
爸爸的声音顿时拔高了八度:
「呵,免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怪不得上次问她要妹妹的手术费,她说给不出来,原来是你教坏她了!」
他越说越气,「你还问我她去那里?不是你让她离家出走的吗?」
「不是她,妹妹的手就不出事,我早就是冠军爸爸了!」
「最好有多远滚多远!天天在家惹我生气,晦气!」
爸爸再次无情地挂断电话。
我怔在原地,原来爸爸一直怨恨当年的事情。
我的双手越来越透明。
手术室应该在卸我的手了。
我落下泪来,不甘心地围着爸爸转圈:
「爸!救我!保我的手!」
「你女儿我现在也是乒乓球冠军啊!」
4
我不死心,直接飘进了手术室里。
血肉模糊的我躺在手术台上,两边袖子管已经空了。
血从还没赤裸的伤口截面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形成了血泊。
却没人理会。
一帘之隔,妹妹身边围着许多人,干得热火朝天。
我垂下眼,盯着妹妹布满可怖伤痕的变形双手被电锯锯下来,换上我的两只肌肉线条明显的手,心里顿时燃起一股凶狠的恨意:
「妹妹,当年明明是你不想再继续打球了……」
或许把刀架在爸爸脖子上,他都不相信,神童妹妹厌恶死了打球。
第3章 我似乎有一线生机
那时候她天天将球拍塞到我手里,逼我替她完成挥拍训练,自己跑去小卖部里贪凉。
爸爸一发现,妹妹就哭诉,是我嫉妒她,不准她练习,惹得我被一顿暴打。
那场车祸,也是妹妹突然在副驾驶上发疯,「停车!停车!我不要去比赛。」
车在高速上,根本停不了。
她癫狂地要去抢司机的方向盘,才造成了连环车祸。
在医院醒来后,面对暴怒的爸爸,妹妹又懦弱了,说是我跟司机聊天,导致司机分神出事。
不论我怎么辩解,爸爸都只听得见妹妹的话。
手神经的恢复是极其痛苦的,吃药打针电击,折磨得妹妹人不人,鬼不鬼。
每次她承受不了,就开始找我茬,故意挑事让爸爸对我就是一顿暴打。
看着我瘫在地上,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的样子,捧腹大笑:
「姐姐,我有这么一天都是你害我的。」
「叫你当初不拦住我,活该!」
视线回到眼前,妹妹安静地睡在手术台上,我喃喃出声:
「妹妹,明明是你咎由自取啊。」
手术室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我赶紧又飘了出去。
爸爸的脸已经胀成了猪肝色,对着手机破口大骂:
「你烦不烦啊?林芳是吧?你捡到她手机了不起吗?」
「你查到监控,看到她被一群人抓走,了不起吗?」
「我跟你说,她就是雇人演的一出戏,就是为了骗我关注,不打工!」
「行,你要报警就报警吧。」
他的胸脯夸张地起伏,似乎是气狠了,骂骂咧咧:
「这死丫头真晦气,还装失踪,还真能出事?」
爸爸扶着墙坐下,又打开了妹妹第一次赢了比赛的视频,眼里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他看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在视频的一角看见了我的身影,他的笑意顿时顿住,骂了句,「阴魂不散。」
「不过好像确实三天没回家了。」
爸爸紧皱起眉头,打开了手机银行,账户空空如也。
我才想起,刚到账的工资还没来得及转给爸爸,我就被歹徒一砖头捶倒了。
「翅膀硬了,能挣点钱忘记自己的罪孽了。」
他脸上些许的迟疑消失不见,打开黑名单将我的联系方式拖了出来,摁下语音键,恶毒的话语像连珠炮一样发出来:
「陈艳艳!我跟你说!你不要再给我甩小脾气。现在爸爸给妹妹换手,恢复得好明年就能站上赛场!你赶紧给我滚回来照顾你妹妹,我就还认你这个女儿。」
「还有你的工资,麻溜点转我,我们家有今天都是你害的,别以为挣几个臭钱了不起。!」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出乎意料的响铃声在我身后响起。
手术门打开,歹徒喜气洋洋地走出来。
他忽然发觉口袋里的震动,掏出布满我血迹的手机,歪嘴一笑,按下了播放键。
爸爸怒火中烧的声音,顿时在空荡荡的走廊二次重播:
「陈艳艳!我跟你说!……」
与此同时,连接着我本来已经很弱很弱的生命监测仪,忽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蜂鸣。
难道我还能活?!
第4章 爸爸终于发现我死了
5
歹徒受到惊吓,马上锁屏了我的手机。
我赶紧去看,监控屏幕上那条代表生命的绿线有了明显的波动!
难道我还有救?
我燃起了生的期待。
爸爸狐疑地往敞开的手术室门看了一眼。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手术床上,我穿着爸爸年轻时第一次拿下市冠军的运动鞋。
那双鞋破破烂烂的,大我的脚整整三个码,为了合脚,我不得已用胶布狠狠地将多出来的鞋底粘在脚后跟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里面的脚,早已磨出无数个水泡,流了脓。
林芳教练前几天第一次见到时,惊讶地捂住了嘴,「怎么不买新鞋。」
我苦笑着,没有回答。
我不是没有尝试过。
报名了神之右手比赛的我,早就在三个月前,一点一点地从本就微薄的吃饭钱里,一分一毫地抠出来,好不容易存够了132.7块。
偷偷从墙角挖的洞掏出来的时候,妹妹阴沉沉地站在我身后,似笑非笑,「我要去做手术,你不是说没钱了?」
她头一歪,便看见了一地皱巴巴的零钱,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是见不得我病好咯?」
我马上意识到她要干什么,条件反射般地跪倒在她的脚边不断求饶,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妹妹拉高声音,「爸,姐姐有钱不给我们!」
醉醺醺的爸爸摇摇晃晃地从房里出现,眼里凶光毕现,抄起称手的棍子就往我身上落下:
「你这个死丫头,你知道你爸为了治妹妹的手昨天求爷爷告奶奶,卑微下起了多久吗?你竟然在这里藏小金库?」
我抱着头四处逃蹿,「不是的,爸爸,我想要参加乒乓球比赛,要买一双运动鞋?」
「乒乓球?你打什么乒乓球?」
听到这句辩解,爸爸更加愤怒,直到我在棍棒下奄奄一息,仍死死护住那一百块。
爸爸似乎心软了一瞬,从鞋柜的深处掏出两只鞋,甩到我面前:
「这是你爸我的幸运之鞋,见证我的第一个冠军,给你算是祝福你吧。」
「别给脸不要脸。」
在我愣神的片刻,妹妹冷笑着从我不慎松开的手,抢走了钱。
如今,那双也陪着我拿下人生中第一个冠军的运动鞋漏在白布之外。
爸爸不会不认识这么一双重要的鞋的。
看到就知道我出事了。
我期待着。
可是,爸爸很快便收回了眼神。
好像刚刚没有事情发生一样,紧张地追问道: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歹徒稳了稳心神,摘下了口罩:
「陈先生,恭喜你,捐赠者的手和你女儿的太匹配了,像亲姐妹一样,预计存活概率能到90%以上!」
爸爸激动地眼泪都流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医生你是我们全家的英雄啊。」
两个男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唯独我孤零零地立在一旁,医院特用的酒精味刺鼻的像刀,刀刀刺中我的心窝。
爸爸的注意力全在被推出来的妹妹身上:
「我的女儿真棒!打赢了第一场仗。」
他急切地护着手术推床快步走回留观病床。
像无数次一样,将我抛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我的生命监测仪彻底没了声响。
轻微波动的路线彻底成了一条直线。
我真的死了。
爸爸,这次我真的等不到你再多看我一眼了。
5
我在原地等了许久,生命的彻底流失并没有将我带到地府。
我依旧能游荡在爸爸附近。
我飘到了病床,已经连续一天一夜没有闭眼吃东西的爸爸靠在病床边,昏迷了许久的妹妹醒了麻醉,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了,「爸?我在哪里?」
第二眼,她就看见自己手臂上可怕的缝线伤痕和一双和瘦弱肩头完全不匹配的肌肉手,惊慌失措,「这是怎么了?我的手呢?」
是的,换手计划太疯狂。
爸爸是一直瞒着妹妹的。
爸爸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
「恬恬啊,爸爸为你寻找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解决你手抖不灵活的问题,就是换手!」
「你放心,爸专门托医生给你找了一双最厉害的手,这双手的主人刚刚拿下了冠军,你好好康复,明年的冠军就是你的。」
妹妹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
「……所以你在我的饭里下药?」
爸爸胸膛挺得更直,语气理所应当,「我是为你好,怕提前告诉你,你压力太大。」
他声音无限温柔,顺势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叫你姐姐买你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和可乐过来,我们全家一定能携手走过这个坎。」
可对着聊天框又是另外一副凶狠的面孔,「陈艳艳,快买你妹妹喜欢吃的滚过来,你妹妹手好了,地址发给你了,再不来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爸爸,我就在这里啊。
同样立在床边的我扯起无奈的笑。
尽管妹妹还是惊慌失措的样子,爸爸却对她无限宽容,好像只有他们是父女。
巧克力蛋糕也好,狗屎蛋糕也罢。
我买不了,也不想买了。
我忽然觉得很悲哀,终于认清了,这个家其实容不下我。
还是走吧。
我心灰意冷地飘出病房。
原本安静的的医院忽然冲进一队警察,淡定的医护人员见状四处逃窜,为首的警官绷着脸厉声喝止道:
「全部人给我拿下!现在有可靠情报,证明你们杀人藏尸和非法行医!」
爸爸和妹妹同样被病房外的喧闹吓得不知所措,刚刚云淡风轻的主刀医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过来,嘶吼了声,「快跑啊!等什么?」
爸爸不明所以,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一把拔掉妹妹身上所有的管,背起妹妹拔腿就跑。
警察早就把所有出入口堵住,爸爸只能在一声声「站住」中东躲西藏,躲避着警察的追捕,最后走投无路,跑回了手术室。
我的尸体依旧在那里,无人问津。
「站住!不然开枪了!」
警察忍无可忍,举起了手枪,黑压压的枪口直接对着爸爸。
爸爸一时吓破了胆,脚一滑,往上扑腾的手扯住了手术台,再一用力——
我早已凉透、苍白、僵硬的尸体,沉闷的一声响,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白布散开,露出了我那双满脸血迹之下,兀自睁得极大,仿佛就要掉出来的眼球,写完了浓浓的不甘。
「……艳,艳?陈艳艳?!」
第5章 妹妹遭到了报应
爸爸的眼神从惊愕、无助到不可相信,声线颤抖得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你,你不是离家……出走了吗?怎么在这里。」
爸,是我。
你终于知道我在这里了。
我也想回家的,但我现在回不了了。
我轻轻地回答。
6
警察鱼贯而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吓了一跳。
痛晕过去的妹妹斜歪在一起,身上沾满血迹的爸爸眼睛发红地扇着一具早已死透的尸体:
「装什么死,给我站起来。」
「陈艳艳!」
爸爸声嘶力竭。
而我的尸体已经被扇得七窍流血。
反应过来的警察冲过去,将癫狂的爸爸压在了身下。
被强行制服在膝下的爸爸一时失神,暴躁的情绪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可置信的空洞:
「艳艳,你快……看看爸爸,别吓爸爸。」
「是谁把你弄成这样子?」
警察没有给他追问的时间,面无表情地拉他起来,押送出手术室门。
主刀医生也狼狈地摔断了一只眼镜腿,被押在了另外一边。
爸爸像是想到了什么,抖着声音,「难道,难道那双手是我女儿的?」
主刀医生火气很大,「什么女儿!那个是冠军的手!要不是你非要冠军,老子今天就不会被抓!」
他顿了顿,明白过来,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她也是你女儿啊,你不是已经有个冠军了吗?」
爸爸沉默了。
「神之右手」举办多届,在业余爱好者的名气很大,就像世界冠军曾经说过,乒乓球最难的就是全国比赛。
不少在这场比赛拿过像样名次的,后来被挖掘去了省队,甚至一路高升到国家队。
我能拿下冠军,就足以证明我的能力,已经大大超过了妹妹。
我飘在空中,竟然在爸爸的脸上看到了悔恨的神色。
他大吼一声,几乎要挣脱警察的束缚,整个人扑在主刀医生身上,「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冠军!」
主刀医生只是退后了一步,淡定地掀起眼皮,
「当时是你说一个冠军的手才配得上你女儿的。」
「是你亲自送你女儿上路的。」
看着事情已经暴露,主刀医生索性也不藏了,
「对了,陈先生,你还不明白吗?一切就是一个骗局。」
爸爸兀自瞪大了眼睛,「什么骗局?」
「你给我说清楚!」
可是他没有机会了,任凭他再叫再喊,主刀医生只是沉默不语。
「换手,就是一个骗局。」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面色冷峻的林芳教练从警官身后出来:
她围观了这么久,在看到担架上昏迷妹妹手臂上的接痕,已经明白过来了一切,
「艳艳爸爸,怎么可能会有换手成功的可能性?」
「你的愚蠢一次性毁了两个女儿!」
林芳教练声音颤抖地说完,已经泪流满面,她抖着手从包里拿出我曾寄存在她那里的日记本,甩手摔在了爸爸的脸上:
「你好好看看,你这几年都对艳艳干了什么吧!」
我麻木地笑笑。
林芳教练,我爸爸他,不会看的。
我不忍心看到爸爸撕毁我日记本的样子,径自背过身去。
等了许久,却没等来纸张碎裂的声音。
我惊讶地回过身,爸爸竟然死死地将我的日记本护在胸前。
好像什么宝贝一样。
7
这个案件实在太骇人听闻,审理异常地漫长。
爸爸作为嫌犯,单独关押在看守所。
我也静静地呆在他身边,准备接受他的谩骂。
毕竟,如果不是十年前的那场车祸,妹妹就不需要换手,他也不会被关起来的。
这么多年来,哪怕只是喝水塞了牙缝,爸爸都会将一切的不顺不幸归结在我的头上。
我早已习以为常。
没想到,爸爸只是奇怪地沉默。
他整天不吃不喝,一个人所在最深处的角落,反反复复地翻着我那本纸张都泛黄的日记本,哭哭笑笑,神经病一样。
爸爸紧紧攥着日记本,泣不成声,「艳艳,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
这句道歉,我等了整整十年。
我无数次以为,自己到了那一刻,一定会感动得找不到北。
真正听见的时候,心却是这样的冷静,如同不起涟漪的死水。
我悄悄伏在爸爸耳边,说,「爸,人死了,才道歉,就没用啦。」
可惜,他听不见。
爸爸因为只是服务的购买者,没有授意、参与到猎杀、虐杀的过程中,最终被无罪释放。
他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连续一个月的折磨下,爸爸已经很消瘦,神情枯槁,走的时候也只带了日记本走。
他一打开家门,就扑鼻传来一阵恶臭。
妹妹怏怏地躺在沙发上,服务机构承诺99%嫁接成功的手如今从缝线处向两端坏死流脓,炎热的天气之下,甚至还围着十几只苍蝇。
妹妹见到爸爸仿佛见到救星,连跑带跪地倒在地上。
「爸,你终于回来了!我没钱去不了医院看手,你快救救我。」
「医生说再不处理,我会死的!」
爸爸却没有之前的关切,他斜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妹妹:
「你小时候,一直找你姐姐帮你训练,是吗?」
爸爸终于知道了。
其实乒乓球童子功很重要。
我之所以可以在林芳教练的手下飞速进步,不是因为我觉醒了天赋,而是小时候的我,虽然笨,但依旧执着地跟着爸爸锻炼,甚至在妹妹偷懒的时候主动帮她完成任务。
妹妹或许是天才。
但我相信,足够努力,可以后天成为地才。
只是,爸爸,不相信我。
8
妹妹怔在原地,因痛苦而蜡黄的脸浮上了做作的茫然,「爸,我听不懂。」
爸爸将我的日记本甩在她面前,「你自己看看吧。」
看着妹妹笨拙地试图抬起手臂去够,而两只手只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爸爸忽然扯出了一个渗人的微笑,「都忘记你没有手了。」
「那爸爸,就一件一件事,做给你看。」
妹妹不寒而栗,但她已经跑不了了。
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回到了妹妹身上。
换手的手续费极其昂贵,爸爸将几年卖房剩下的钱,再问高利贷借了几十万才勉强交上。
如今,两个女儿都毁了,爸爸这次全怪在了妹妹头上。
她的手已经开始腐坏,坏掉的肉一块一块往下掉,露出可怖的白骨头来,即使如此,她还是被爸爸逼着下厨做饭,只是一个怨恨的眼神没有收住,便会遭来一记暴锤。
妹妹被重重扇到在地,爸爸冷漠地垂下眼,解下了腰间的皮带,「你知道姐姐也被这么打过吗?」
「你是怎么敢欺骗我这么久的?」
第6章 爸爸烈火焚身,我走向新生
妹妹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恐慌地往后退着。
她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但爸爸仿佛不知疲倦,一下又一下地鞭打着她。
我漠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妹妹和我之前一样,也反抗过,只是反抗的后果,就是更无止境的暴打。
妹妹被抽得在地上奄奄一息,爸爸喘着粗气,紧了紧手中的鞭子,「呵,艳艳,看爸爸怎么给你报仇。」
无聊。
我看得乏了,听妹妹的惨叫,更是乏了。
看着满地狼藉,本来在我辛苦收拾下还算温馨的小屋变得灰白,也变成了人间炼狱。
神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我从这一家子疯子身边带走?
9
「陈艳艳家是不是在这里?」
半坏的门被一家踹开,一群陌生的男人涌入家里,「是不是要嫁给我弟?」
爸爸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近乎垂死的妹妹惊喜地抬起上半身,顾不上胸腹的痛,捣蒜一样点头,「对对对,她的骨灰在桌上。」
为首的男人嫌弃地环顾了家里一周,「你家这么穷,你姐嫁给我弟,在地下是蹭了我弟的福报。」
「彩礼我可给不了多少。」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妹妹是要把我……卖了换钱?
爸爸拦在骨灰盒前,提着刀,恶狠狠地盯着男人,「我没说我女儿要嫁人。」
男人看到这架势,气势顿时弱了几分,仍硬撑着说话,「搞什么鬼,不是你联系我们要嫁的吗?」
妹妹艰难地从厨房爬出来,她终于忍受不了了,声嘶力竭,「爸,卖了姐姐,有20万!」
「有20万,我的手就能好了!」
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爸爸为何对她也成了那样可怖的样子,两行混着血的眼泪从眼眶落下来:
「爸,姐死了就死了,你不是有我就好吗?」
爸爸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有你?」
「我本来在十年前就可以是冠军爸爸,再不济我也可以是个业余冠军的爸爸。」
「是你,非要搞出车祸,是你搞得我家破人亡,是你害了你姐姐。」
爸爸阴沉下脸,高高地举起手中的菜刀,第一刀就砍在妹妹的肩膀上。
妹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爸!你干什么?救命啊!」
刚刚还霸气得很的男人露出惊惶的神情,大喊一声杀人了便夺门而去,只留下妹妹苦苦地跟在他们身后爬,拼尽全身的力气,「救救我,带我走。」
来不及了。
爸爸狂笑着,压在她的身上,抬手又是一刀,彻底将妹妹的手臂血了下来。
妹妹惨叫一声,终于意识到不对,「爸,爸,你在干什么,你不是要我当冠军的吗?」
「冠军?你是什么狗屁的冠军?贪生怕死!」
爸爸已经半疯了,一点理智都无,只是麻木地挥着刀,一下又一下。
两只腐烂到半坏的手臂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在地上颤抖着,妹妹倒在血泊之中,失血痛到快晕死过去,仍咬着牙用下巴一点一点地往外爬,嘴里不断咒骂着,「疯子,疯子。」
爸爸听不见,他砍完妹妹的手之后,又开始砍椅子桌子,砍下来的木条全压在手臂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从厨房掏出了飘着霉点的半桶油,出来的时候,看到妹妹已经半只身子爬到了家门口外,嘿嘿直笑:
「恬恬,你去哪里呀,你姐姐在地府训练还需要一个人陪练呢。」
爸爸径自拉起她的脚踝,用力一甩,将妹妹摔回到了木堆上。
他举起油,哗啦啦撒了一地,点起打火机扔了进去。
火苗一瞬间爆燃起来。
妹妹惊慌失措,「我不要!我不要!」
她求救着,哭喊着,爸爸觉得烦了索性一刀捅进了她的胸口。
妹妹渐渐没有声音了。
爸爸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顾不上越来越蔓延的火势,拨开了烧的正旺的火堆,里面的两只残肢,轻轻一碰便成了灰。
他扯起嘴角,黢黑的手在滚烫的大理石板上收拢,捧起一把又一把的骨灰,倒进我的骨灰盒里:
「女儿,你现在完整了,你在地府里也能打乒乓球了。」
「答应爸爸,在地府也要拿冠军好吗?」
「那爸爸也死而无憾了。」
爸爸跪地长吟,火苗从他的裤腿处卷起来,蔓延至全身。
他自以为爱女情深,即使烈火烧身,仍强压着自己不发出一丝声音,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才嘶吼一声:
「艳艳,爸,错了!」
不,你不认为自己错了。
火势越来越大,火的明亮几乎要晃瞎我的眼睛,反射性地流下眼泪来。
你爱的是乒乓球,爱的是冠军。
至于是我,还是妹妹,你无所谓。
这一场火烧得极其地大和久,楼下的消防车都不知道来了多少辆。
最后一波水柱注入,火势终于彻底被浇灭,本来就不大的家被烧得一团漆黑。
只余下地板上的两具焦尸。
与此同时,我的魂体也越来越淡,似乎要走了。
我感到了解脱。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艳艳!」
我不安地扭头回看,果然是爸爸。
他欣喜地盯着我的手,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太好了,你的手还在。」
「走走走,我们赶紧去投胎,下辈子还做父女,做乒乓球桌上的父女兵!」
我皱起眉头。
爸爸立马变了脸色,凶狠地仿佛要把我吞下肚子里去,手也条件反射性地高高举起。
我控制不住地闭上眼,但那个熟悉的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我鼓起勇气,睁开了眼。
地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一个缝,底下是数不尽沸腾的油锅。
爸爸的脚被铁链牢牢缠住,一寸一寸地往下拉,地缝里缓缓升上来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低头看向指甲死死扣住地面的爸爸,他嗤笑一声,「怎么,做了这么多错事,还不肯下地狱?」
爸爸猩红着眼,「不下不下!我辛辛苦苦养育子女,有什么错?」
「那你更应该好好反省一下。」
男人直接一脚将爸爸踹进了地缝中,同一时刻,裂开的地缝开始合拢,发出地动山摇的声音。
我恐惧地退后一步。
那个男人却对我笑笑,声音也是不可思议地柔和,「好了,孩子快去投胎了。」
「下辈子,不必再吃这么多苦了。」
我如释重负,在一片亮光中,朝他挥了挥手。
转身,走进自己的新人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