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子里有个大塘子，即便村里物资贫瘠，也从来不吃塘子里的鱼。
这天，小山村里来了一群衣着华丽的城里人，竟说要去钓鱼。
等他们半夜归来，我偷偷去看了一眼，那钓上来的鱼，竟然都长着人脸！
发小悄悄告诉我，村里的人不是人而是鱼。
1
村里那口大塘子，就在我家后山旁边，但是我从小就被教育说，去哪里玩都可以，但万不可去塘子边。
我玩心重，偷偷跑去过一次，却发现那就是普通的水塘子，只是水深不可见底罢了。
回家被发现后，我爸拿皮带打了我整整一晚，说我差点害死他们。
后来隔壁王家大娃嘲笑我无知，我不服气，问他难道知道塘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我跟前说，塘子底下都是死人！
我听完害怕极了，那塘子就是一片死水，还堆满了死人，怪不得大家从不吃鱼，也不让我们靠近。
可这天，村子里来了五个衣着华丽的城里人，他们说是来体验山村生活的，想在村里住几天，我看到他们给村长拿了一叠又一叠红色的大钞票，村长便乐呵着同意了。
这五个人不知看上我家什么好，执意要借住我家，在红钞票的威逼之下，我爸妈也乐呵着迎人进了门。
结果来的第一天，为首的女人便操着一口南方口音，拉着我打听那塘子的事。
“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一片很大的水塘？”
我吃着女人给的糖，点点头。
“那你知道在哪里吗？”
我指着后山的方向说：“就在山后头，不过你们最好不要去，那塘子……很危险。”
女人和其他四个男人都笑了，她问我：“为什么危险？”
“塘子底下，都是死人！”我以为说出这句话，他们也会像我一样害怕，但是他们不但没有任何害怕的表情，还都哄堂大笑起来。
“这小子，恐怕什么都还不懂呢！”一个男人站起来，他衣冠楚楚的，看起来却很凶狠。
“我们赶紧的，时机错过就没有了。”
“小孩儿，你只管给我们带路就行。”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管我怎么劝阻，都非要去那塘子，我问他们为啥要去，他们却只回答说是要去钓鱼。
来我们这个小山村钓鱼？我虽没见过啥世面，却也知道这个理由很假很敷衍。
他们见我不信，便拿出一众钓鱼器材来，鱼竿、鱼线、装鱼的水箱……一应俱全，只是那装鱼饵的箱子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是不去不罢休，我拗不过，只好答应。
带着他们往山上走，我远远地看见那塘子，水藻在太阳底下反射出幽幽的绿光，伸手一指，便慌张离开了。
我跑远途中，还能听见他们奚落我的声音。
2
这五个人一去就是一整天，到了夜晚，大家都睡下了，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惴惴不安，害怕带他们去塘子是害了人，一直没能睡着，直到半夜，听见这几个人回来的动静，才放下心来。
随即我又非常好奇，我们村里虽然物资贫乏，但是从不吃鱼，那塘子那么大，也从来没见过谁去摸过鱼的。
我信了王家大娃的话，不敢再去塘子，但是我又很想知道，吃死人肉长大的鱼长什么样子？
等到那五人也睡下了，我悄悄起身，摸黑找到了那个鱼箱。
借着昏暗的灯光打开一看，里头游着五条大黑鱼，身长约莫都30公分，我仔细再一看，差点吓破了魂！
这五条大鱼，都长着人脸！
我过于惊恐，没有来得及盖上鱼箱便逃离回自己房里。
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我妈端上一盘汤，周围围着村里的人，他们笑盈盈地看着我，要我把汤吃完。
我低头一看，大盆里躺着一条大鱼，那鱼头上长着一张人脸，几缕发丝还飘在汤里！
猛然惊醒，天已经亮了，楼下传来打斗吵闹的声音，我迷迷糊糊地走到窗边往下看，只见乌泱泱的村民都来到我家院子里，一旁是寄宿在我家的那五个外乡人。
那鱼箱被打倒在地上，里边是五条黑鱼……
我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那五条就是普通的黑鱼，没有人脸！
我跑下楼去，看见那女人气急败坏，好像是在问，谁偷了他们的东西。
“偷什么偷！你的鱼不都好好在这里吗！”村长王叔说。
“这哪是我的鱼？我们来这是干嘛的，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女人对着王叔破口大骂，没有半分刚进村时恭敬的样子。
我心里有些害怕，总觉得这一切好像跟我有关系，悄悄退回屋里，来到厨房想舀瓢水喝。
一打开盛水的大缸子，里面几条黑乎乎的影子扑棱一下，甩了我一脸水。
这是……鱼？
可我家从不吃鱼，为什么这鱼会在我家吃水的缸子里？
一个恐怖的念头爬进了我的脑子，我赶忙关上盖子，匆匆离开了。
3
后来那五个人不知道去哪了，他们的钓鱼器具还留在家里，村长说他们几个闹脾气回城里了，可我却隐隐的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我问妈，家里的吃水缸里为什么有鱼，我妈却说我眼瞎看错了。
“妈，那个塘子里全都是死人吗，这是真的吗”
“就是淹死过几个人，哪有那么夸张，”我妈看了我一眼，“叫你们别去玩，还不是为了你好！”
“那为什么塘子里的鱼不让吃呢？”
“那是死水，里面的鱼一股土腥味，有什么好吃的。”我妈说完，便很不耐烦地把我赶走了。
我再一返回去看，缸子已经换成了新的。
城里那五个人离开后，王家大娃找上了我。
我很讨厌王家大娃，他本名叫王得顺，小名大顺，他仗着爸是村长，经常耀武扬威的，把其他小孩都当作白痴。
“你知道那五个人会怎样吗？”
“王叔不是说他们都回去了吗，兴许是觉得我们村子不好玩。”我回答说。
“你真是傻，”大顺得意洋洋地说，“他们啊，会死！”
“死？”我被吓了一跳，“为什么？”
“离开我们村子的人，都死了，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能离开村子。
所以村里长大的汉子姑娘，都在村里结婚生娃，吃村里的，用村里的，上完唯一一个小学，我们就不用再读书了，而是继续务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山村的确是与世隔绝的存在，许多人都是大字不识得几个的。
“为什么离开了就会死？”我问道。
大顺其实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但是又碍于面子，不想承认有他不懂的东西，便眼睛一转，说：“他们偷了塘子里的鱼！死人鱼怎么偷得？那鱼吃了，肯定得死的！”
4
之后村里子再来没来过人。
我却发现自己患有隐疾，成年了身形还是和十一二岁的少年一样矮小，因而没有女人愿意嫁给我。
村里看我可怜，就分了块地来，我也和父母一起住进了新家，搬家时，我看到一些渔具和背包，才又想起这回事。
大概是我心头还很不安，也好奇这五个人来山村的真正目的，便把那五个人的东西也一起拿走了。
他们背包里有几本书，和一些笔记，我识字不多，只能看个大概。
那个女人名叫张晓燕，是一个科学院的研究员，他们当年来我们村，是为了研究村里的水。
多年前，山村里出去过几个年轻人，可他们离开后没几年，就因病去世了，这几个人都死状惨烈，死前喊着想要回村里。
研究人员在他们的血液里发现了某种特殊物质，极具传染性，且对人体有不可逆的伤害，就像是某种远古病毒。
张晓燕认为，这些人能在这种远古病毒的侵蚀中活这么久，一定跟村里人的生活习性有关系。
说不定，能为她的另一项研究提供重大线索。
首先，她怀疑是村子里的水带有某种稀有物质，后来又从那些死者家属口中打听到，村里有塘子，但是大家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能钓塘子里的鱼，她对这种行为也感到好奇，于是决定带几条鱼回去研究。
我虽明白了张晓燕一行人的目的，但却又引出了更多的问题。
病毒？致死？传染性？
这些问题我无法解答，但我感觉，这个村子里存在我不知晓的秘密。
5
这年，村里大旱，闹起了饥荒，家家户户都缺米少粮，吃不饱肚子。
我们都是自己种地自己吃，要是犯懒不好好种地，那就没得吃。
大顺就是那个不好好种地的，他没事就爱瞎溜达，操着手对着别人指指点点，听说他家已经很久揭不开锅了。大顺拉不下脸去找人借米，就自己偷偷上山挖野菜，结果山路湿滑，他脚一滑，摔死了。
年轻人亲手把大顺的尸首收拾了抬下山，我也跟着，一路把大顺送进了村长家里，村长在跟村里几个老人说话，看都没看大顺一眼。
村长只有这么一根独苗，独苗死了，他的脸上一点悲伤都没有。
大顺死后一直没有下葬，他的头七那天我又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大顺站在那塘子里，双眼古怪，他身下不是双腿，而是一条鱼尾！大顺发现我在岸边看他，一个猛子便游了过来，他手里抓着一个东西就要往我嘴里塞，我低头一看，还是那人面鱼！
我猛的惊醒，吓出一身汗来。
6
第二天我在院子里扫雪，看见一个身影，以为是眼花看错了，可那人影渐渐朝我走来，我定睛一看，正是大顺本人！
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我全身，在这冰天雪地里，我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
大顺表情呆滞，行动很缓慢，像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步一步走着。
我妈出门看见他，竟然没有表现出恐惧，而是像平时一样打招呼：“大顺，你又出来溜达啦？”
那大顺听了，缓缓转过头，冲着我妈露出一个痴呆的笑，又迈着缓慢的步伐离开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拉住我妈，慌张地问：“大顺不是死了吗？”
我妈看了我一眼，说：“大顺就是摔晕了，回家养了几天就好了。”
摔晕了？我可亲手把他抬下山的，身子都僵硬了，摸上去是冰冷的，怎么会是摔晕的呢？
我妈看我的眼神带着一丝防备，好像我即将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赶紧说后院的猪该喂得了，叫我快去做猪食。
我内心不安，却冥冥中觉得，有些话我一旦问出口，会得到更加恐怖的答案。喂完猪，我想起那天跟我一同抬大顺下山的，还有我的发小张立本，便马不停蹄地往张家赶去。
张立本见我来了，脸上带着不自在，好像有什么话想瞒着我。
“立本，你看见大顺了吗？”
“看……看见了么，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干活，溜达呢。”张立本跟我打着哈哈。
“那天……就是找到大顺尸首那天！不是你跟我一起把他抬下山的吗！”我急了，拉着张立本不让他进屋，“他分明是死了，怎么会又活过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