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大事,首推宋御史借西门庆宅邸宴请侯巡抚。
说话之间,宋御史已经先到了。见到了西门庆,宋御史首先就对西门庆送鼎深表谢意,再次强调“学生还当奉价”,也就是说君子不夺人之美,该多少钱我出多少钱。至于这话是真是假,恐怕只有宋御史自己才知道了。
对此,西门庆给出了教科书般的回答:“奉送公祖,犹恐见却,岂敢云价?”。
别看西门庆没有读过什么书,但这些年来在商场、官场外加情场,多年的摸爬滚打下来,西门庆的情商是越来越高,或者说他的说话水平是越来越高了。
这句话翻译成我们现在的白话就是:我原来就想着把这个鼎送给你老人家,不过我还担心你老人家嫌它档次差不肯要呢,哪里还敢说什么价钱之类的话呢,这不是折杀小人吗?
既然西门庆都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宋御史便说了一句:“这等,何以克当?”,就欣然笑纳了。西门庆又成功地完成了一次高级的或者说是高雅的行贿。
宋御史看似无意地和西门庆聊起了闲天,说起当地清河的风土人情,西门庆尽其所知“大略可否而答之”。
又问起了当地有司官员。西门庆对平素和自己往来的胡知府和李知县是极口称赞,说胡知府“民望素著”,说李知县“吏事克勤”。
宋御史又问及周秀周守备为人如何,西门庆这时便极力推荐起,那位送了厚礼给他的那位荆都监。
“周总兵虽老成历练,还不如济州荆都监。”说这荆都监是武举出身,才勇兼备,说着说着就将荆都监给他的那个手本递给宋御史,“望乞公祖青盼一二”。
所谓“内举不避亲”,西门庆又趁热打铁,推荐了他的那位大舅哥吴铠吴大舅,称其“现任本衙右所正千户之职。例该升指挥,亦望公祖提拔,实卑职之沾恩惠也。”宋御史没有一丝含糊,都爽快地答应下来了。
西门庆的这个鼎果然没有白送,马上就变现了,立马就解决了荆都监和吴大舅职场升迁的重大的组织人事问题,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真是何乐而不为?
两人正说话间,前厅鼓乐声响,左右来报:“两司老爷都到了。”原来是今日的陪客——两司的官员都到了,西门庆赶紧出来迎接,到厅上叙礼。
众人见今日的桌席丰盛,心中大悦,也知道自己每人凑的那几两银子的份子钱(即分资),根本不够,都说要“容当奉补”。
宋御史便道:“分资诚为不足,四泉(这是西门庆的号)看我份上,诸公不消奉补。”
众人一听,更是皆大欢喜。大家各依次序,各就各位,左右便拿上茶来。
今日的主客侯巡抚直等到午后才姗姗来迟。众官都出大门迎接,宋御史只在二门里相候。
因为其余众官官阶都较侯巡抚为低,所以必须出大门迎接;而宋御史与侯巡抚官阶相当,所以只须在二门里相候便可。
小说于此也是没有丝毫马虎,交代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侯巡抚身穿大红孔雀,戴貂鼠暖耳,浑金带,坐四人大轿而来。让到大厅,众官参拜,叙毕礼数,然后才是西门庆上前拜见。
西门庆因官阶太低,本来没有资格上前参拜,只是作为今日设席的东道,礼节上让他和侯巡抚打个招呼,见上一面。
好在侯巡抚对西门庆还颇有印象,原来前次摆酒宴请六黄太尉的时候就见过西门庆。
侯巡抚这位今日的主客一到,立马开席,这边献汤饭,割五道,那边教坊吊队舞,弄百戏。
日西时分,酒过数巡,歌唱两折,令左右拿了五两银子,分赏厨役、茶酒、乐工、脚下人等,便起身上轿而去。宋御史与众官送出门外,便也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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