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嘉靖年间,松江府发生了一件轰动全国的大案,松江府同知张仲被他的妻妾、婢女、老妈子等四人共同杀害,并且最后还给他剁成肉泥,其手段相当残忍,让人闻风丧胆。
被害人张仲的同知身份,当时相当于副知府,这个级别的官员被害,按说不会在全国产生轰动效应,但问题是,他是被自己的一妻一妾,伙同两个下人杀的,因此这就不一样了。是什么样的仇恨,让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把自家老爷杀了呢?古代的女人不能出去工作,只能靠男人养活,这样不等于自断财路吗?
因此这里面就存在了很大的问题,明显此案不简单,人们纷纷猜测他是有多暴虐,才让女人们起了杀心,合起伙来把他弄死的?
赘婿中举,翻脸就无情。女子本弱,善良无下限。原来这个张仲本是个贫家子弟,但却是个人穷志短的。为了钱财他愿意给人家入赘。本来这也无可非议,问题是有种凤凰男,一旦土鸡变凤凰,就很容易变成陈世美。张仲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比陈世美还陈世美。
张仲的妻子赵氏,名琼娘,是湖州乌程县前副县长的女儿,老赵生前无子,只有琼娘这一个宝贝女儿。虽然家产不多,但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因此总要有人来继承家产,最后想来想去,决定招上门女婿,就这样他们相中了张仲。
赵老爷想得很好,他决定让女儿生了儿子以后,可以使一子姓赵,这样赵家就算有后了。而当时在本县,他挑来挑去发现张仲是本县生员,如果参加科举,只要中了就定会飞黄腾达。不知这里有没有官官相护的猫腻,总之赵老爷打好了如意算盘,正好张仲也是个攀龙附凤之人,就这样一场婚姻,里面包藏里利益,最后竟是自食其果。
张仲一开始入赘过来还很低调,小心翼翼地和老丈人、妻子相敬如宾,直到他考中了举人,有了身份之后,老丈人也渐渐失去了势力,这个凤凰男开始露出了恶劣本性,他先是不再把老丈人放在眼里了,其次对妻子琼娘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经常恶语相向。
这赵老爷子发现张仲竟然在得势之后变了一个人,便开始劝女儿不行就与之和离,另嫁他人。没想到琼娘竟是个传统的三从四德的女子,竟然对自己的父亲说:“烈女不侍二夫”。古代虽然没有女子提出离婚的说法,但招来的赘婿相当于媳妇,所以赵家有权把“媳妇”逐出家门。没想到女人和男人在对待感情上,态度大不相同。琼娘接受不了再嫁,甚至生出想感化夫君的想法,因此日久天长,琼娘善良无下限的态度,越发的纵容了张仲轻视她的态度。
本来这种凤凰男,嫁过来时就心存不忿,因此很容易在翻过身来后,变本加厉的讨回尊严,而女人如果在此时还不能意识到他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反而想用自己的柔情来打动他早已变态的心,那就相当于鸡蛋碰石头,一磕就碎。
果然张仲更加肆无忌惮了,从一开始的恶语相向,到后来动手打人。琼娘却依旧选择隐忍,气得她老父亲赵仁在屋里整日唉声叹气,不久就抑郁而终了。没想到张仲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连岳父的葬礼都不参加,反而在此时与一些酒肉朋友喝酒嫖娼。琼娘不得已自己料理了老父亲的丧事。
如此人品,张仲又何德何能考上了进士,还被选拔为官的呢?其实这也很难界定,因为才学并不等同于人品,即便在现代,这二者也无法划等号。因此很多“教授”级别的专家,后来频频出事,就是德不配位,早晚遭殃。
张仲考中了进士之后,不久便被任命为安徽广德县知县,张仲可不想当个清官,因此他不仅人前显贵,后来还有了富。此人有了名望地位就越发看不上糟妻,甚至有了想换妻子的想法。但张仲当时的知县身份,让琼娘也得到了诰命夫人的头衔,是在朝廷备了案的。因此不能轻易可以离弃。
至此,我们知道了,古代所谓糟糠之妻不下堂,往往不是真心相待,也是因为有道德约束的。
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既然不能换掉发妻,张仲就开始纳妾,反正古代纳妾是正大光明的。虽然他是赘婿,但此一时彼一时了,这时的张仲看上了江苏山阴县唐氏,唐氏小家碧玉,倒也守礼节识大体,虽然初来乍到,张仲对她宠爱有加,她却不恃宠而骄,仍然对琼娘很恭敬,因此姐妹俩此时相处的还算融洽。
人心没有满足的时候,按说有了一妻一妾,琼娘的家产也都归张仲所有,他本该知足好好为官,好好做人,却不想他本就是个登徒子,骨子里的劣根性越发的显露出来。张仲在路过芜湖的时候,去妓院嫖娼,看上一个叫杨媚娘的青楼女子,妓院的女子,当然比不得家中女眷,那风情万种、妖娆妩媚的劲头把张仲迷得七荤八素。
明代的青楼女子,不仅生的妖娆妩媚,还能歌善舞,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明代的文人都附庸风雅,以拥有这样的青楼女子为红颜知己为一种小资态,比如白衣卿相柳永,就是典型的代表人物之一,因为官场不得志,干脆日日泡青楼,为青楼女子写词赋诗,因此很多他的诗词是在青楼被唱红的。
而很多传世名妓,如柳如是、董小宛、陈圆圆等更是嫁的官家乃至皇家,造就了千古绝唱的爱情。因此张仲也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想紧跟潮流,也找个青楼女子为红颜。但其实在明代法律明文禁止官员速娼,被发现者杖责六十大板。
张仲此时已经离不开红颜杨媚娘了,又怕被处罚,干脆就花了300两银子买了下来,回家聘为妾。自从杨媚娘来到赵家,琼娘和唐氏则更加备受冷落。这本倒也无妨,大家相安无事倒也能过下去,问题是这个杨媚娘善妒、心性狠毒,她越发想独自占有张仲一人的宠爱,因此日日在枕边吹枕边风,说琼娘和唐氏的坏话。这个张仲也是个混账,每次听信后他就打骂琼娘和唐氏,只有这样杨媚娘才能感觉心里有说不出来的痛快。
这扭曲的关系已经变成了一把利剑,直戳戳地刺进张仲与琼娘的家庭生活中,杨媚娘俨然如妲己一般恶毒,而张仲更是比纣王还不分伯仲。杨媚娘后来不仅横刀夺爱,还把诰命夫人的衣服抢过来穿戴。这张仲宠她,不仅信其所为,还日日与杨媚娘纵酒享乐,享乐之余还把琼娘和唐氏当使唤丫头。如果二人稍有不慎,就遭来一顿毒打毒骂。
话说这琼娘真是窝囊,身为诰命夫人,她本可以凭此状告杨媚娘小妾私穿诰命之服,按当时的刑罚,张仲会被免官,杨媚娘重则杀头,轻则杖责。但琼娘却逆来顺受,渐渐地把这件事演变成养虎为患。
一晃日子就在这忍辱中六年过去了,杨媚娘给张仲生了两个儿子,她更加母凭子贵了,甚至亲自虐待主母和唐氏。而张仲作为一方知县,不仅不加以阻挠,看媚娘打得轻了,他还亲自上手助势。恐怕赵老先生在九泉之下早已悔青了肠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贪官污吏使钱去“贪”连升四级。所谓细节处见人品,张仲在家就宠妾灭妻,可见他有多昏庸无道,怎么能做一个公正严明的父母官呢?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但是明朝后期,皇权体制因设置了一个科道官的职务,这是古代皇权以内驭外、以轻治重、以贱察贵的反向策略。
但由于朝廷给予他们的权利过大,甚至可以弹劾朝中重臣,因此往往这帮人反而成为一帮鹰犬爪牙,乌合之众。并没有真正的为民办事,甚至很多时候公为私用,比如张仲这个例子,他本来任满之年没有通过考核,被列为专门考核官员的“八法”之首的“贪”列。
这种人至少被罢官追究刑事责任的。结果正因为张仲这些年有钱了,他开始懂得用钱财来买通各种关系,这种人向来是正职不行,歪门邪道却精通得很,他打听到科道官这个职务可以保他官职和性命,就各种打通关系,找到了一个科道官当靠山。这个科道官与他是一丘之貉,帮他弹劾了省里考核他的官员。
不仅如此他还扭转乾坤,把“贪”字从自己的档案里抹去,给他添上了“公正廉勤”的一笔,这可真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从此他破格升职为五品官员,任府同知。可见当时明朝的腐败已经坏到了内部,很难根除了。
张仲摇身一变变成了高官,在家就更变本加厉了,他简直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不仅在外欺压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在家更是对妻妾丫鬟甚至老妈子都施以淫威。而这背后的主使还有那个本就心性不良的杨媚娘。
做官本就没有那么好做,上顶下消,因此张仲每每在外受了上司的气,回家就对他们变本加厉,后来甚至发展到虐待狂的地步,把老妈子,小丫鬟一个也不放过的家来轮流,还让妻妾在一边观看,甚至辣椒水、棍棒、烙铁、皮鞭无所不用其极。
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身为大家闺秀的琼娘实在忍无可忍了。因为不仅他自己上手虐待家人,甚至那个杨媚娘一点女人的同情心都没有,也跟着一起加入虐待行列。嫣然一个妲己一个纣王,眼睁睁的祸害整个家中的女人。
这样的日子,在一次琼娘被大棍子虐待的时候,终于爆发了内心的小宇宙,她生出了想要与杀死张仲的念头,与其过这种人不如鬼的日子,不如与他同归于尽。
四女积愤已久,合谋杀死张仲。琼娘与唐氏,还有丫鬟和老妈子,由于遭受到张仲同等虐待,经常几个苦命人互诉衷肠,倾吐苦水。这一日四个女人感叹命运的凄凉,各个泪流满面,不知谁说了一句:“不如我们把张仲这个恶人杀了,再把那个娼妓杨媚娘也杀了,要不是老爷受她指示也不能这样坏。”
个暗涌的苗头在四个女人心中埋下了种子,正巧有一日张仲请同僚来家里喝酒,让琼娘在一旁伺候,琼娘因心情压抑,实在陪不出笑脸来,结果张仲见状,上去就一个大嘴巴打的她满身是血。那同僚见状赶紧干了一杯告辞了。
见同僚离去,张仲就气不打一处来,更加用烧红的烙铁在琼娘的身前胸后乱烫,把琼娘折磨得昏死过去。结果丫鬟和老妈子等平日的几个人把她救了过来,醒过来的琼娘这次终于醒悟,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心想自己一个堂堂诰命夫人,竟然丢人丢到了外面,于是越想越气的她想到了那天谁的提议,便把这事说与丫鬟与老妈子和唐氏:“你们敢不敢和我一起狠心把张仲杀了,再把那淫妇杨媚娘一起除掉!”
几个人早就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了,于是纷纷坚定决心表示赞成。结果到了半夜三更,琼娘亲自手执铁斧,其他人各自持刀斧等悄悄摸向了张仲的睡房,看到张仲一人睡在床上,怒火中烧的琼娘一把举起铁锤砸向张仲的头,张仲没有一锤毙命,叫喊了一声,其他人跟上用到砍去,把他大卸八块一通乱剁,几乎剁成了肉泥。
一场惨案就这样发生了。几个女人并没想着逃跑,就在张仲叫喊声中,已经惊动了同知官邸的士兵。他们很快赶来,便把他们四个女人拿下了。四个女人由于不懂明代法律,本来知府和老百姓都为她们喊冤,结果由于那一年正巧赶上嘉靖皇帝也被16名宫女刺杀,因此此案特别敏感,无论如何还是把她们四人处决了,以四名抵一恶人性命。
事出后没多久,据当时文献记载:“琼娘等人被处决后,松江府治遍地生毛,细如发,五色俱备。”并且不久后又倭寇数百突入上海县街巷,杀死男妇无算。人们此时才传言,这些灾祸都是因为琼娘等人蒙冤所致,因果报应。
综述我之所以用了四千字写完这个明代奇案,是当我看完后感慨,女人如果学不会好好爱自己,如果不能学会保护自己,反而一味地逆来顺受,愚孝愚忠,那么最后,就是自己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这里面的琼娘就是这样的例子,她的确够得上善良,但是善良的无底线、无下限,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她原本拥有婚姻的主导权,却把自己放在了女性卑微的角色上,试图用善良来感化这个男人,结果变成了“农夫与蛇”,待蛇缓过来,本性难移,最后反而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