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当上语文课代表被妈妈污蔑偷钱。
她说,不要让我这个杀人犯成为班委。
她一直想让我去死,所以我顺了她的愿,得了胰腺癌。
后来,她为了我杀了人。
走上了万劫不复的结局。
1
高考体检单出来了,班主任特地把我带去办公室。
我死死捏着体检单,指尖泛白。
老师安慰我:「没事的,陈昭,这个癌症前期还是有很大几率治好的。」
「只要你家里肯出钱……」
我轻轻摇头,打断她。
「老师,我早就没有家了。」
2
妈妈说,如果不是我,哥哥就不会死。
自哥哥死后,这场从那日起的仇恨,便一直绵延至今,永不磨灭。
很快,妈妈就在外面领养一个男孩,是我的弟弟。
晚上回到家,我看着爸爸妈妈和弟弟已经在桌边温馨地吃着晚饭了。
他们其乐融融,桌上的蛋糕上的蜡烛亮得刺眼。
我想蹑手蹑脚回到我的房间,却还是被眼尖的弟弟看到了。
他开心地拍手:「姐姐,你回来了!快来庆祝我生日吧。」
我僵住身子,随后直起身,扯着嘴角说不用了。
结果不知为何,一旁的妈妈的脸色瞬间阴沉,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朝我大喝:「天天这么晚回来,又去哪里鬼混了!」
爸爸也皱眉看着我:「陈昭,你这样哪里还有女孩子的样子!」
我整个人瞬间安静下来,即便全身淋满言语的秽物。
我沉默了很久,再开口,已是平静:「爸爸妈妈,你们还记不记得。」
我抬起头,撞向妈妈厌恶的双眸,眼中闪烁着泪水。
所有情绪都被我死死压抑住,无处宣泄。
「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啊。」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我,他们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爸爸掏出钱包,把两张钞票扔给我:「给你点钱,自己出去吃点好的吧。」
我看都没看一眼,踩着钞票转身回房间。
可笑,侮辱谁呢?
身后还有妈妈大声怒吼:「你要死啊给她钱!」
「留着给小宇出去玩多好!」
这个家中,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
我本就应该知道的。
可是我没预想到明天发生的事,妈妈会因为恨我。
恨到如此地步。
3
我的妈妈是我的语文老师。
上周我们的语文课代表突然转学了,这周班里要重新挑选一个语文课代表。
她清了清嗓:「上周我们的语文课代表转学了,这周我们再找一个,同学们有什么推荐吗?」
因为我语文成绩不错,所以周围的同学都纷纷地说出我的名字。
而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我怕看到她,就能清楚地看到她眼底里的厌恶。
出乎意外的是,妈妈竟然答应了。
我怔怔地坐在座位上,猛地抬头。
妈妈,其实,你没有这么讨厌我的对不对?
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
可是妈妈没有对上我的视线。
甚至一整节课一个眼神都不给我。
但是没关系,只要我爱妈妈就足够了。
但是事情终究没有这么简单。
直到今天下午,我终于明白。
原来妈妈不是爱我。
而是换了一种,侮辱我的方式罢了。
下午上语文课,妈妈刚踏进教室门就叫我的名字:「陈昭!你赶紧把偷来的钱还回来!」
她冷着脸,觉得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她说她数了数我上午交上去的材料费,发现不够。
这样就断言是我偷钱了。
我站起来,眼神冷静地质问她:「请问老师,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钱是我偷的。」
她冷笑:「有什么证据?你不就是个证据吗?你没钱,就偷钱呗。」
我双唇紧抿,鼻子发酸,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的哭腔涌出来。
我艰难吐出几个字:「我没偷。」
她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既然你说你没偷,那就让我翻一下你书包吧。」
我紧紧握拳,手心快要溢出血来,疼到麻木。
隔壁有同学说:「老师,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她冷冷看着她:「怎么?你是她的帮凶吗?」
顿时没人敢替我说话了。
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哽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看啊,妈妈。
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同学都肯替我说话。
而我的亲生妈妈却一心想要证明我的错。
这是我的妈妈吗?
我的鼻子酸到发疼,拿起书包甩在桌子上。
妈妈强硬地把书包倒过来,我的所有东西都掉在桌子上,地面上。
宛如我的尊严。
被践踏地生不如死。
忽然,我的书包里出现一沓二十元钞票,妈妈眼尖地看到并拿起来。
指着我大声尖叫:「看!就是你偷的!」
瞬间,周围的人都对我窃窃私语。
尖锐刺耳的声音涌入我的大脑,我的肚子后背顿时疼到发麻。
她小声地在我嗡鸣的耳旁说道:「我不可能让你这个杀人犯,当上班委。」
「不是我」三个字,我已然说不出口了。
因为我突然犯病,心口忽然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我忍不住抬手,轻轻按压着胸膛,此刻就像从高空坠落,摔得粉身碎骨,无数玻璃碎片扎入心中。
为什么啊。
妈妈。
妈妈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我,她向我伸手,颤声问我:「陈昭……你怎么了?」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鼻血,鲜血脏了我的校服,还在往下渗。
我颤着手捂住嘴,可是血又染红我的指缝。
我不要你的可怜!
我侧过,避开她的手,身体却不自觉向后倒。
我好痛啊。
哥哥。
5
我醒来的时候,人在医院。
我挣扎着想要离开,医生也拦不住我。
他叹气地劝我早点治疗。
他还说,送我来医院的那个老师,看上去很心疼我。
我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今天快要过去了。
今天的绝望就要过去了。
不可能的。
妈妈不可能心疼我。
我轻声对医生说:「我没钱,我没爸爸,也没妈妈。」
那还不如就这样让我死去算了。
反正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不是吗?
回到家,客厅里只有陈宇一个人在搭积木。
我走到他面前。
只见他抬头看到我,眸光发亮:「姐姐,你回来了?」
「要和我一起搭积木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毫无血缘的弟弟,心中不断感到悲哀与愤怒。
爸爸妈妈把对哥哥的爱转移到他身上。
为什么不是我?
我一脚把他的积木踢倒,坏心地等着他哭。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愣了一瞬,然后笑着对我说:「姐姐,你是故意把积木踢倒然后跟我一起搭积木的吗?」
我顿时觉得,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我不该,把对父母的怨恨,灌入在一个无知的孩子身上。
我想转身离开,却听到妈妈的怒吼:「陈昭,你真是贱!连弟弟都不放过!」
「你不仅害死你哥哥,甚至连弟弟都不想放过!」
我终于忍不住了,眼睛发红地质问妈妈:「是,我是故意的!因为我嫉妒你对陈宇这个养子这么好,却不肯施舍一点给你的亲生女儿!」
「而且哥哥不是我害死的!你为什么要把错误强加给当时的我身上!」
「从小到大,我一直在你和爸爸的白眼下生活,我都忍了,可是如今,你还要毁掉我的校园生活!」
我惨笑,看着怔然的妈妈:「既然我过得这么不如意的话,还不如就这样去死好了。」
说完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有错过妈妈在身后轻轻地叫了我一声「昭昭」。
她好像,有那么一丝悔意了。
可是啊妈妈。
好像有些,太迟了。
6
妈妈晚上来到我的房间,神色冷淡地看着我。
我眼神冰凉地看着她:「有什么事情吗?」
她看着头发混乱,衣着不整的我,声音冰冷:「等会儿有人来家里吃饭,你就给我先出去,等人走了我再给你打电话。」
「别像外面的那只野猫一样,邋里邋遢的,看着就恶心。」
我知道妈妈很恨我,她的嘴里对我说的都是贱人,杂种这些的词语。
可她不能说小猫。
我天天都去喂小猫,可我又不能养它。
因为我觉得,这只小猫和我一样,可怜,没人要。
原本被我咬牙忍住的苦楚又涌上来,我想要吐出什么东西,却已经没有东西给我吐了。
我跌跌撞撞地朝妈妈走去。
她皱着眉扇了扇鼻前,想要后退。
可我一把抓住她整齐的衣襟,直直对上她的眼神。
我没有错过她一闪而过的怔然:「你怎么这么瘦……」
我咬牙,恶狠狠地对她说:「骂我可以,别动小猫。」
「还有,别假惺惺地关心我,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她蹙眉,走上前想要拉住我:「你太瘦了,简直不像一个人,我给你钱,你自己去医院看看。」
「我可不想你死在这里。」
妈妈的气息涌入我的鼻腔,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妈妈的怀抱。
可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我用力挣脱她的手,咬牙用另一只手不住地按压剧痛的腹部,颤抖着声音挤出我平生以来对妈妈说过最恶毒的话。
「滚!」
「陈昭……」
我死死按压腹部,背部却也开始钝痛。
「给我滚出去!」
她最后离开前说,有事就打给她。
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有这件事的。
但是没想到,「这件事」来得如此之快。
7
我去了离家不远的一个小巷子里。
感受和抵抗癌症带来的苦楚。
像是被重锤猛击,或是被灼热的铁块烫伤,痛入骨髓。
生不如死。
我神情恍惚,想要爬起来,却没有力气支撑。
我「哗」的一声吐出酸水,胃里搅得我生疼。
我紧紧蜷缩着,像昆虫一样保护着自己。
妈妈。
妈妈。
半梦半醒间,我感受到,一双粗糙的手,擦过我的小腿,滑在我的腰间。
我咬牙想要挣扎,却浑身使不出力气。
动啊,动起来啊。
我急得快要哭出来。
我一边疼得四肢痉挛,一边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在摸我。
我张大嘴,想要喊出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妈妈。
妈妈。
快来救我。
我再也不和你作对了妈妈。
我以后一定做一个乖孩子。
是我错了。
都是我错了。
哥哥是被我害死的。
那天如果不是我说想吃冰淇淋。
那天如果不是我哭闹着,说哥哥不给我买冰淇淋就不认他做我的哥哥。
哥哥也就不会急得横穿马路被货车撞到。
也就不会当场抢救无效身亡。
自哥哥死以后,爸爸妈妈就一直给我白眼,半夜妈妈会突然闯进我的房间掐着我的脖子,双眼通红地崩溃大喊为什么不是我去死?
贱人。
坏种。
杂种。
她用这些来形容我。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不是所有父母的亲生子女,都是幸福的。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自从哥哥死后,妈妈便陷入癫狂的样子。
她甚至闹到我小学的学校里,拿着喇叭大喊着说我是杀人犯。
杀了自己的亲生哥哥。
说我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我内心恶毒。
说我永远都不是她的女儿。
我似乎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我的妈妈,是真的。
真切地,怀着恨意地,想要我死。
我承认,我都承认了。
我张大着嘴想要呼吸,却被什么东西给堵住,恶心得我想要把肝脏都吐出来。
我承认都是我的错。
所以能不能不要惩罚我了?
我想要妈妈,来救我。
8
可是没有人来救我。
身下是一片泥泞。
身上是一片淤青。
脸上是一片掌痕。
没有人来救我。
手机忽地响起来,距离很近,又似乎很远。
我想接,却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
我瞳孔空洞,看着暗黑的天空。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喊声。
好像妈妈。
但是怎么可能呢。
妈妈才不会来找我呢。
妈妈只会指着骂我是坏种。
杀死哥哥的坏种。
声音渐渐近了,带着一丝颤抖,带着一丝慌张。
诶。
好像真的是妈妈。
她看上去很悲伤,她看上去很绝望。
她走到我面前跪下想抱我。
却不知从哪里下手。
妈妈为什么不抱我?
啊,可能是因为我脏了吧。
花朵掉在地上,也是没有人捡它的。
妈妈脱了一件外套盖在我身上,抱着我大声痛哭。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摸了摸妈妈的头。
「妈妈,别哭。」
我会心疼的。
9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妈妈跑得这么快。
她一边流泪一边安抚我说快到了。
咸湿的泪水滴到我唇边。
到了医院,她不让别人为我擦拭身子,她甚至把外套拿下来。
把我的整个破烂的身子,展露出来。
妈妈说,不能擦拭痕迹,要保留证据,让那个畜生得到法律的制裁。
她把我蓬乱的头发,破烂的衣服,整个难堪的身体,展露在众人面前。
我说,妈妈,我不要了。
她问为什么,这样就可以报仇了。
可是妈妈啊。
你这样将我的伤疤赤裸裸地放在众人面前,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遭遇了一场什么样的灾害。
你所谓的为我好。
不过是在我的伤口撒盐罢了。
可是她根本不听,强硬着拉着我去做检查。
够了。
我实在是受够了。
我又吐出一些酸水,感觉满嘴都是血腥味,剧痛直冲大脑。
我用我最后的意识推开她,嘴里念叨着:「你别假惺惺的了。」
「真让我恶心。」
我不想再。
经历那片地狱了。
10
梦中一片绮丽,光怪陆离。
我梦到了哥哥刚死的时候。
血腥一片,尸骨无存。
妈妈直愣愣地看着,一夜之间,疯了。
在医院里,在太平间外。
妈妈的眼神狂乱,又带着深层的哀伤,脸上表情扭曲,身体不断抽搐。
她死死掐住我的脖子,使我动弹不得,呼吸不得。
「都怪你!都怪你……!」
我发出嗬嗬声,小手不断拍打着妈妈的手臂。
我的脸被憋成猪肝色。
我快要被妈妈掐死了。
最后当我真的快要死掉的时候,爸爸才出来阻止。
说这样不好。
说回家再掐。
当时年仅七岁的我,不知道为何妈妈这么恨我。
难道我就不是妈妈的孩子吗?
难道除了哥哥,我就不是人吗?
我日日夜夜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蹲在角落边。
闭眼都是哥哥被货车撞死的场面。
一片血红。
后来,妈妈半夜打不开我的房门,便用锤子硬生生把锁给砸烂。
她掐着我的脖子说。
为什么不是我死。
从那以后的每个夜晚,我都要遭受这持续已久的质问。
鸡毛掸子,鞭子,拳打脚踢。
我的身体,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了。
我渐渐地,也开始质问自己。
为什么不是我去死?
要是我替哥哥去死,会不会就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泡泡终究会破的。
梦终究还是醒了。
我也终于如愿以偿。
我患了胰腺癌。
我要死了。
妈妈,你开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