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邯郸,有个名叫木仁席的读书人。他自幼饱读诗书,对于鬼神之说一直持怀疑态度。然而,生活中不断有传闻称,某地有神明显灵,或某地有妖怪作祟,甚至有人声称亲眼见过牛头马面、地府阎王等神秘存在。这些传闻让木仁席的好奇心愈发强烈,他渴望一睹这些神秘生物的真容,但始终未能如愿。
某日,木仁席在回家的路上,偶遇一位衣帽华贵、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员。这位官员身后跟随着五十多名骑兵,他们高举旗帜、戈矛和旌节,气势非凡。官员瞥了木仁席一眼,却并未言语。此后,木仁席时常能见到这位官员,每年至少两三次,但两人从未交谈过。
十余年过去了,木仁席与这位官员的相遇次数已不下三十次。终于有一天,官员主动与木仁席搭话:“你我多次相遇,缘分匪浅。不知可否同行一程?”木仁席欣然答应,并向官员施礼请教姓名。
官员坦然道:“我是阴司地府的使者,人们口中的鬼。我叫成景,来自西汉弘农,如今已有五百多岁。我曾任别驾之职,现为临湖国长史。”听到这里,木仁席并未感到恐惧,反而有些兴奋。他好奇地询问:“临湖国在何处?国王又是谁?”
成景回答道:“临湖国位于黄河以北,都城设在楼烦西北的沙碛之地。现任国王是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我们受泰山府管辖,每月都会派遣使者前往泰山汇报工作。我便是其中之一,所以我们每年都会相遇。”
木仁席追问道:“既然你是地府使者,那定能预知人的生死祸福吧?”成景点头道:“确实如此。我能预知你的灾厄,助你提前规避。然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情我亦无能为力。”
木仁席听后大为欢喜,再次向成景表示感谢。成景又表示,自己公务繁忙,无法时刻陪伴在木仁席身边,便让自己的掌事随时跟随木仁席,以便在关键时刻给予帮助。这个掌事对木仁席来说是不可见的存在,只有木仁席自己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木仁席虽然未能考中功名,但他深知命运并非完全由人力掌控。在成景和掌事的庇佑下,他逐渐学会了顺应天命、珍惜当下。他继续勤奋读书、助人为乐,并在晚年成为了一位受人尊敬的乡贤。而那段与鬼神相遇的奇妙经历,也成为了他人生中难以忘怀的宝贵财富。他靠教书为生,其中一位学生,是县令的公子,名叫岑文本。尽管他们名为师徒,但彼此间的关系更像是亲密的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木仁席向岑文本透露了自己与阴间官员的交往,他神秘地说:“成长史曾告诉我一个秘密,原本不能轻易透露,但考虑到我们深厚的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这对你也将是一个机会。”“究竟是什么事呢?”岑文本好奇地问。“鬼神和人一样,也需要食物来维持生活,所以他们需要世人的供奉。然而,他们常常无法吃饱。只要他们吃了人的食物,一年内都不会再感到饥饿。因此,有些鬼神会偷偷地享用人间的食物。我现在没有钱,你能不能请他们吃一顿呢?”岑文本毫不犹豫地回答:“这有何难?我家有些积蓄,完全可以大摆一席。”
“但有一点需要注意,鬼神无法进入房间,因为房间里的阳气太重。所以,我们需要在外面铺设席子,把酒食都放在上面。另外,最好再给他们一些钱。”木仁席补充道。“那他们用什么钱呢?”岑文本好奇地问。“他们使用的货币与人间不同,但黄金和绢布在阴间也是硬通货,你可以送他们一些,这样他们也能用得上。”
岑文本按照木仁席的指示准备了一切,然后静静地等待成景的到来。不久,成景带着两位客人和百余名骑兵来到了现场。岑文本看到后,立刻上前行礼,并谦虚地表示食物准备得不够丰盛。成景非常高兴,感谢了岑文本的热情款待,然后说:“既然你如此盛情,我也不能空手而来。那么,你想知道自己的寿命吗?”岑文本沉思片刻后,回答说:“我并不想知道。”于是,成景没有再追问,他和客人一起享用了食物后,带着黄金和绢布离开了。
几年后,木仁席病重卧床。他询问跟随他的掌事,但掌事一无所知。于是,他又向成景求助,成景派人回复说:“我现在在国内,暂时无法得知。等过一个月,我去泰山汇报工作时,会帮你询问。”一个月后,成景果然派人传来了消息:“是你的同乡赵三郎,现在担任泰山主簿。主簿需要两人,目前还缺一人。他与你关系很好,了解你的能力和才华,因此向泰山府君推荐了你,并把你的名字记在了官员名册上。等名册完成,你就将离世。”几天后,成景亲自来到木仁席的家中,说:“我已经查看过了,确实如此。你的命运已经注定,无法改变。但请放心,你的灵魂将会得到安息。”你的寿命原本定为六十岁,但如今你才刚刚步入四十岁的门槛。我猜测,这一定是赵主簿在幕后大力推荐你的结果。为了验证这一点,我决定去向他求证。”过了几天,成景带来了消息:“我去问过赵主簿了。他承认确实大力推荐了你,因为你们关系很好,而且官位争夺又异常激烈。他认为这是你的命中注定,让你不必为此烦恼。毕竟,多活二十年又能怎样,最终还是要面对死亡。而且,现在文案已经出炉,无法更改了。”
尽管成景如此解释,木仁席仍然忧心忡忡,无法释怀。看到他的不安,成景再次安慰道:“赵主簿既然已经决定推荐你,那你不妨亲自去泰山一趟,直接向府君陈述你的情况,或许能够免除这一劫。”木仁席闻言,心中燃起了一线希望,急切地问道:“那我该如何找到泰山府君呢?”
“你只需前往泰山,找到泰山庙,然后向东翻过山岭,看到一片平地,那便是泰山府的所在地。到了那里,你自然会知道如何找到府君。不过,你一定要记住,见到府君后,要向他说明你的情况。考虑到你身体欠安,无法亲自前往,我可以代你向府君诉说。”岑文本主动提出帮助。
木仁席听后,对岑文本感激不已。就在岑文本准备出发的时候,成景却又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唉,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文案已经定下来了,即使你向府君陈述也无济于事了。”木仁席闻言,心中一沉,几乎要哭出声来:“那我该怎么办?我还不想死啊!”
看到木仁席如此绝望,成景又提出了一个建议:“你先别急,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你可以请人塑造一尊佛像,然后诚心祈祷诉说。如果奏效的话,那边的文案就会自动消除你的名字,这样你就能继续活下去了。”木仁席闻言,立刻吩咐岑文本去办。
岑文本家境殷实,毫不犹豫地花费了三千钱,在附近寺庙里塑造了一尊大佛像。佛像塑造完成后,木仁席立刻前往祈祷诉说。回家后,他忐忑不安地等待了一整天。终于,成景带来了好消息:“好了,没事了。我刚刚去打听过了,文案上已经没有了你的名字。你可以继续活下去了。而且,不出两天,你的病就会痊愈的。”
虽然一直对佛教持怀疑态度,但此时木仁席却对成景的话深信不疑。为了验证佛法的灵验程度,他决定试探一下:“佛法说万物皆有三世因果报应,这是真的吗?”成景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是真的。”木仁席继续追问:“既然如此,那佛家所说的因果报应是否也会应验在我身上呢?”人死后会进入六道轮回,这六道包括地狱道、饿鬼道、畜道、阿修罗道、人间道和天上道。前三者被视为恶道,后三者则被视为善道。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
赵武灵王和你,尽管已经离世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但并不意味着你们至今仍是鬼。那么,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呢?
让我来解答你的疑惑。首先,我要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们县城里有多少人?又有多少囚犯呢?据我了解,你们县城大约有三千多户人家,总人口约一万人。至于囚犯,我听说有二十多人。
接下来,我再问你,你们县城里有没有二品以上的大官呢?当然没有,别说你们县城了,就连州府也未必有一个二品大员。要找到这么大的官,估计除了朝廷之外,地方上都没多少人。
那么,在这一万多人的县城中,五品及以上的官员有多少人呢?在这么小的县城里,是没有五品官员的,至于再大的官,那就更没有了。
那么,九品以上的官员有多少人呢?县丞、县尉、县令、录事、主簿等人,都是九品以上的官,加起来应该有数十人,至少有三十人。
现在你应该明白六道之分的道理了。虽然有很多人死去,但能得天道的人,万中无一,就像你们县城里五品及以上的官员一样稀少;而得人道的人,虽然也很少,但千中有一,就像你们县城里九品及以上的官员。至于下地狱的人,大概是一万人里面才会有几个,十几个吧,就像你们县城里的囚犯一样稀少。至于得阿修罗道的人,那就更少了,百万人中也未必有一个。
听到这里,木仁席似乎明白了。投胎能得最好的结果或者最坏的结果,都是人数最少的。所以,得鬼道和得畜道,也就是死后做鬼或者投胎为动物的,才是最多的。这就像你们县城中,除去官员和囚犯的人一样,占据了绝大多数。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忽视那些少数人的存在,他们或许正是我们应该关注和帮助的对象。“等级制度在何处都存在吗?”“是的,等级无处不在。就像县丞中的举子、秀才、小吏,他们虽然地位不及九品以上的官员,但他们在社会中仍有一定的地位,相较于普通百姓,他们的生活要好得多,人数也更为众多。就像我身边的护卫,虽然只有几十上百人,但比他们地位更低的人却比比皆是。”
“我明白了,佛家所言非虚。那么,鬼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鬼的世界与人间颇为相似。天帝统治一切,阎罗王就像是一方诸侯,而泰山府君则如同地方长官。我所在的临湖国,就如同一个大郡。”木仁席听后,心中稍安,知道自己暂无性命之忧。果然,第二天他的病情就有了好转。至于岑文本,他因此深信佛法,后来考中功名,官至中书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