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描写了贾府富贵之族的日常生活，展现出林林总总的世井百态，透露出稀奇古怪的旧规矩。

01

荣国府里有一个旧规矩：

凡爷们大了，未娶亲之先都先放两个人伏侍的。（《红楼梦》第65回）

贾母在贾宝玉房里安排了两个人：一个是袭人，一个是晴雯。

在贾母心目中，袭人不如晴雯，她曾经当众说过：“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怎么就这样起来。我的意思这些丫头的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红楼梦》第78回）

贾母说的很清楚，在她眼里晴雯符合给宝玉当小妾。

在贾母看来，晴雯符合当小妾达到四条标准：

一是模样好看，晴雯长得像林黛玉，生病时像病西施，王熙凤都承认她长得漂亮；

二是爽利，晴雯做事泼辣，敢说敢作，夜查大观园，她把自己箱子里东西全部倒在地上，彰显出这个特性；

三是言谈，晴雯心直口快，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四是针线，晴雯善做针线活，宝玉的雀金裘破了之后，京都的绣粮都束手无策，晴雯亲自上手，病补雀金裘，惊艳了怡红院。

02

晴雯的四个优点深得贾母器重。

四个优点中，贾母其实最看重的是晴雯能管教人——晴雯的爽利和言谈。

宝玉性格懦弱，喜欢当老好人，丫环们都可以驱使他。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属于优点，但在封建大家族里却是缺点。荣国府上下三四百人，主人如果没有威严，不会驾驭下人，家族必定会乱。贾母知道宝玉为人，派一个能帮助宝玉管人的晴雯当房里人，是爱之切，谋之远的务实之举。

晴雯管人超出一般人的水平。

一是平时经常训斥小丫头。

荣国府内丫头们分为三六九等，晴雯做为一等丫头，有管理小丫头的权力。

芒种节当天，大家都到大观园里送花神。林红玉帮助王熙凤回屋传话，回来复命时，在稻香村的门外，碰见晴雯、绮霰、碧痕、紫绡、麝月、侍书、入画、莺儿等一群人走来。晴雯一见了红玉，便说道：“你只是疯罢！院子里花儿也不浇，雀儿也不喂，茶炉子也不爖，就在外头逛。”（《红楼梦》第27回）

林红玉是大管家林之孝的女儿，大家一起行走都不开口，只有晴雯开口就训。

王夫人跟贾母到大观园，曾经看到她当众骂小丫头。由此可知，晴雯骂小丫头是“家常便饭”。

二是经常对小丫头们打骂。

晴雯打骂成为小丫头们的噩梦，甚至在睡梦中都会被吓醒。

贾政晚上到赵姨娘房里安歇，赵姨娘借机进谗言，贾政决定第二天考问宝玉的学问。

小丫头鹊儿连夜将消息告诉宝玉之后，宝玉半夜起床看书。

怡红院里彻夜不眠，小丫头们困得眼朦胧，前仰后合。晴雯口口声声要拿针戳人。说话间，一个小丫头子坐着打盹，一头撞到壁上，从梦中惊醒后恰逢晴雯说话，她误以为是晴雯打了他一下，遂哭央说：“好姐姐，我再不敢了。”（《红楼梦》第73回）

小丫头睡梦中惊醒，本来是自己碰到头，但是却想当然地认为是晴雯打了她。

由此可知，晴雯打骂小丫头给众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对于犯错的小丫头，晴雯更是一点情面也不留。

怡红院里的小丫头坠儿偷了平儿的虾须镯，晴雯不仅用一丈青戳她的手，还擅作主张将她撵出怡红院。

03

对于有过错的小丫头非打即骂，对于有过错的小丫头进行严厉惩罚。在大多数人看来，晴雯的言行举止超出一般人的想像，损害了她的美好形象。但是在贾母看来这却是她的优点。

管家之人必须要严。

贾母平时非常和善，但在抓赌惩罚下人时却雷厉风行，不仅将骰子牌一并烧毁，所有的钱入官分散与众人，还将为首者每人四十大板，撵出，总不许再入；从者每人二十大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

同贾母一样，管家的王熙凤管理下人也是非常严厉。平时审讯丫头时，最常用的办法是让人跪在瓦片上受罚。当她得知柳五儿偷了王夫人房里的玫瑰露，不问青红皂白当即说道：

“将她娘打四十板子，撵出去，永不许进二门；把五儿打四十板子，立刻交给庄子上，或卖或配人。”（《红楼梦》第61回）

参与管家的平儿待人也是如此。

丫头春燕被她亲娘满怡红院追着打时，袭人等人赶忙让人去请平儿，平儿当时忙，只是吩咐一句话，命打四十大板撵出去。

贾母喜欢什么样的人，晴雯心知肚明，所以她努力活成贾母欣赏的那种人。

认知决定行为。晴雯认定，自己管教小丫头们越严厉越符合贾母的意图，越能得到贾母的欣赏。

所以，虽然她美丽善良，也善解人意，但是对待小丫头们却从来不留情面。

注：本文资料引自《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