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总裁的手机消息响个不停。

刚上任的绿茶小秘发来一张千金娇妻躺的性感照片。

暧昧的灯光下，散乱却精致的发丝，光洁的双腿，柔弱无骨地倚靠在沙发一角。

「林总，我喝醉了，可以来接一下我吗？」

我拿起手机，随手拍下了林知行和我一起穿着大花棉袄坐在灶前烤红薯的照片。

「在烤地瓜，没空 。」

1

林知行一边往我手里递着烤地瓜，一边看向震动不停的手机。

我咬了一口地瓜，被烫得龇牙咧嘴，露着大牙花子冲他嚷嚷——

「不知道吹一吹再给我吗！烫死了！」

林知行皱着眉头看着宋齐薇发来的消息，嘟囔着跟我抱怨：

「发啥颠呢，大过年的谁去接她？」

我边嚼着香香的烤地瓜边看着他新上任的小秘书发来的照片。

嚯，这不是最近流行的娇妻躺吗？

看似随意的醉倒在沙发一角，实则照片的每一寸都透露着精致露骨的刻意。

光洁的大白腿配上最新款的尖头高跟鞋，领口春光若隐若现。

限量Birkin被扔在照片一角，散乱的发丝遮住了脸。

配文：「林总，我喝醉了，能来接我一下吗？」

这有什么难应付的？

我拿起林知行的手机，拍下一张我俩穿着厚厚大花棉裤烤地瓜的实况照片发了过去：

「在烤地瓜，没空。」

「我靠，许家宜，我不要面子的吗！」

毕竟照片的气质实在和他的帅脸相悖，林知行红着脸把手机夺了回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干嘛大惊小怪的，总裁也得在大冬天吃上热乎乎的烤地瓜好不好？」

宋齐薇是宋氏千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她爹哭诉想来林氏上班，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宋氏和林氏去年刚刚开始合作，两家大人只当是小孩子家的小打小闹，想来塞进来当个小秘书也无伤大雅，总比损了面子伤了和气强。

林知行对这个新来的秘书很头疼，能指望一个千金小姐干什么活。

事实证明，她不仅不能干活，还挺能添乱。

林知行慌乱地接了一通电话，吃进嘴里的烤地瓜都掉了出来。

「家宜，出事了，宋齐薇漏呈了一份工厂发薪的文件，工人的工资没按时发下去。」

这是大事！过年是用钱的时候，忙了一年的工人就等着发薪的这天买票回家！

现在工人困在异地，抢不到票，过不了年，盼了一年的团圆即将化为泡影。

这要是闹起来，林氏这么多年积攒的名声可就全完了。

林知行向我抛来一个求救的眼神：

「家宜，帮帮我。」

2

我二话不说就扯着林知行火速换好衣服去处理。

林氏今年准备上市，这件事已经出现了新闻词条，再发酵可就上热搜了。

「小林子，你去办公室召集财务部和新媒体部开紧急会议。」

我单腿一跳一跳地，把脚费力地蹬进靴子里：

「对了，把宋齐薇也叫上，让她看看自己干的好事儿。」

我摇摇晃晃地穿不进去，林知行一把过来扶住我，帮我穿好鞋：

「行，我知道了，那你呢？」

「我先去工厂，帮你拖延时间。」

「不行，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闭嘴，行动，没时间了。」

林知行懂事地把嘴闭上，乖乖出发。

我们从小在一个院里一起长大，一起考上了顶级商学院，他学金融，我学公关。

靠着一身过硬的公关本事，林氏之前出的大大小小的情况都靠我来摆平。

谁让林知行除了赚钱，什么都不会。

我在路上联系好了各路媒体，编辑好了道歉的公开声明，做了三套紧急预案。

一路颠簸到了工厂宿舍，只见工人们把一个女孩团团围住大声声讨。

这熟悉的尖头高跟鞋……是宋齐薇？她怎么自己过来了？送人头？

很好，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你来捣蛋。

工人们把手机镜头怼在她脸上，她惊慌失措地流着眼泪，像一头混入狼群的小羊。

她梨花带雨地对着镜头哭泣，脸被工厂尘土扬了灰：

「是我工作做的不好，你们别骂林总了，钱由我来补上……呜呜……」

「我看了一下，一共也没有多少钱呀，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呜呜……你们别再骂林总了好不好……」

周围的骂声更加此起彼伏。

大姐，你是来当搅屎棍的吗？

我清了清嗓子拍拍手：

「各位工友们，大家好，我是林氏集团的负责人，对于这次工作失误我们感到非常抱歉，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出这么大的纰漏，影响到大家回家过年了……」

我开始声情并茂地大声背诵早就烂熟于心的公关致辞。

还顺手把人群中仓惶落泪的宋齐薇捞了出来。

宋齐薇尴尬地绞着手指，斜着眼睛打量着我。

「大家可以看一眼手机短信，工资和延迟补偿已经全部到账了，接大家回家过年的长途大巴车马上就到，我们也已经往各位的老家寄了一些年货，希望各位回家都能过个好年！」

工人们这才爆发出掌声，纷纷自发删除了网络上声讨林氏的帖子，转而赞颂起了林氏及时的补救措施。

几个工人热泪盈眶地冲上来挤开宋齐薇，握住了我的手。

还没算完，我还得联系团队找人删掉宋齐薇的降智发言视频。

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风雨成功在爆发之前偃旗息鼓。

回去的车上，宋齐薇还在斜眼瞅我。

好好的姑娘不会有斜眼病吧？

「我在公司怎么没见过你？不过这事说到底还是我出面解决的，你在林总面前就别瞎揽功劳了。我是他的秘书，这件事由我来跟他汇报。」

手机一声震动，林知行的微信正好发过来语音消息。

我点了公放，开到最大声：

「家宜，还好有你帮我解决，晚上哥请你吃铁锅炖大鹅。」

宋齐薇的脸好像绿了一下。

林氏的人只知道每次遇到紧急情况，都会有人出面给小林总摆平，没有人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宋齐薇刚上任，更是不知道林总背后还有神秘公关。

她一脸愤恨地看向我，冷笑了两声：

「呵，嘴可真快啊，上赶着抢功劳的我还是头一回见。」

「宋小姐，人犯错了没关系，有人替你擦屁股的情况下没必要上赶着去拉坨更大的。」

3

我下车，跟林知行的司机打了声招呼：

「送宋秘书回家。」

我才懒得跟她废话，我必须马上吃到铁锅炖大鹅，馋死我了。

暖黄的灯光下热气腾腾，林知行笑眯眯地把锅里的鹅腿夹给我。

「我爸说了，这次还好有你处理及时，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林氏，巴不得我们犯错。」

「说这话可就客气了啊，让叔叔这回别买那么多茶叶，我家仓库都要被你们买空了。」

每次我出手帮忙，林叔叔就会从我爹那一车一车地买茶叶，含蓄而拧巴地表达中年人无法宣之于口的谢意。

「我问我爸什么时候能把那个宋家小姐送走，他让我暂且再忍忍。」

林知行切换了一种求救的眼神和姿态：

「家宜，来林氏上班吧，就当帮帮我。」

不用猜都知道，他是怕宋齐薇三天两头闯祸应付不过来，找我收拾烂摊子呢。

既不能得罪，又怕她惹祸，供了这么一尊大佛在公司，确实头疼。

这几年来，林知行向来不愿拿总裁的身份压着我，只求我在紧急情况下出面，我也乐得清闲。

但是这一次，他为了宋齐薇，还是开口了。

见我犹豫不决，他又着急说道：

「等到把她熬走，我就放你自由，怎么样？」

「行是行，不过林总打算给我个什么职位呢？」

「副总，怎么样？」

「……」

「以你的能力，没什么问题啊……嘶，难道是副总还不够高？」

「拜托，给我这么高的职位，你就不怕我使使手腕，把你们林氏改姓许吗？」

「我巴不得啊，你来当总裁，我负责给你赚钱，多好。」

……你爹要听了准会给你一个大逼斗。

其实林知行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当总裁的命，他爸年轻创业时吃了不少苦，他又恰好是个懂事的，嘴上天天喊累，实际上一点也不敢违背他爹的意愿。

他的事业是如此，爱情也是。

他未来的婚姻注定也是林氏商业帝国的一部分。

不敢轻易逼走宋齐薇也大概是这个道理，不适合当秘书未必代表不适合当夫人。

或许，这也是林叔的意思呢？

宋齐薇穿着一身高定的暧昧照片顿时浮现在眼前，那样的名媛千金，或许生来就是当夫人的命吧。

我低头局促地看着自己从快消服装店淘来的打折款帆布鞋，小声开口：

「恭敬不如从命咯，林总。」

我们用玻璃瓶装的雪碧碰杯，黏腻的白色气泡上升喷涌，呛得我鼻子和眼睛都酸酸的。

林知行的笑容被冲刷得愈发模糊，好难受。

再也不喝了，破雪碧。

4

临近年关事忙，我嘱咐上任时先不声张，动静小点。

正好，人事部说副总的办公室还没收拾出来，让我在外面的大办公室先将就两天。

行吧，我还没不乐意，有人先不乐意了。

「哟，你还能进林氏？肯定是从哪个公关的小外包公司爬进来的吧？」

宋齐薇的工位在我旁边，阴阳怪气的一顿嘲讽引来周围侧目。

她走到我面前，弯腰低声耳语：

「要不是我给你机会，你也爬不进林氏的大门。我终究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人，你跟在我后面伺候好我的话，我还能勉强让你在林氏待下去。」

「哦？宋小姐给的机会？莫不是在说你工作失职导致林氏差点上热搜？」

她面色一怔，随即红着脸大喊大叫起来：

「现在网上清一色都是林氏的好评！那是我去现场掉眼泪赔笑脸一句一句劝回来的……呜呜……」

你说就说你哭什么哭啊！

宋齐薇还当众放出了当天现场网上传播的视频。

视频中她穿着单薄的短裙，泪花在夜色中折射出微光，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歉，夜风吹起她的棕色长卷发飘飘摇摇，我见犹怜。

工人对她的骂骂咧咧全被她一剪没了，合着给自己整了一个掐头去尾的高光cut啊。

周围瞬间一片哗然。

「原来是宋秘书亲自去解决的啊，太敬业了吧。」

「就是啊，问题都解决了，这个新来的怎么还说她的风凉话啊，是酸了吧？」

「怪不得最近网上林氏风评这么好，原来是宋秘委曲求全啊。」

「宋秘可是宋氏的千金，要我说啊，她对林总绝对是真心的，我支持这门亲事！」

宋齐薇一改方才的委屈，冲着我扬起下巴冷笑。

人群中窜出来两个叽叽喳喳的女生，冲上来不由分说地狠狠踹了一脚我的椅子。

我就这么在椅子上滑出去了两米远。

「宋秘也是你这种人敢贬低的？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在林氏撒泼？你算个什么东西！」

为首的胖女生把宋齐薇护在身后，边骂边送我一个白眼。

另一个矮瘦女生把我桌上的文件大手一挥，扫落一地，砸了我的杯子，摔了我的电脑，还有我的两个茶叶蛋。

「宋秘，你放心，有我们在，绝对不会让你在林氏受到一丁点委屈！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这就是欺负你的下场！」

好啊，好忠心的两条狗。

姗姗来迟的人事经理赶到的时候，现场一片狼藉。

她哆哆嗦嗦地扶起眼镜，挂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脸色苍白地开口：

「副……副总好。」

5

「什么？副总！她竟然是副总！」

周围发出一片惊呼，宋齐薇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

「许总……林总吩咐，您直接去他的办公室办公就行了，工位已经给您安排好了。」

方才那两个怒发冲冠的女生失了魂似的跌坐在地上。

「嗯，我知道了。这两个人你看着办，我就一句话，林氏不缺狗。」

「好的，没问题。」

「还有，离职之前赔偿一下我的电脑和杯子，茶叶蛋就算了。」

「是……」

「好了，大家散了吧，该上班的上班，该滚蛋的滚蛋。」

我一脸愁容地进了总裁办公室。

「怎么，第一天上班就愁眉苦脸的？」

林知行递给我一个热乎乎的烤玉米，应当是他捂了一路给我带过来的。

「没事儿，遇到两条狗，给我茶叶蛋叼走了。」

林知行没心没肺地捂着肚子哈哈乐，我愤愤地啃了一大口玉米。

宋齐薇晃着香奈儿小短裙进了办公室，一阵甜腻的香风从我面前刮过。

「林总，今天需要我干什么呀？」

「你问许总吧，从今天起，你改向许总汇报。」

什么？你直接把这烫手山芋扔给我啦？

这方面你倒很擅长打直球啊！

宋齐薇满脸写着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不情不愿地转向我。

计划得逞，林知行暗里悄悄用手指给我比了个耶。

我给宋齐薇派了几个无关紧要的行政任务，果然她没过几轮就败下阵来，借口身体不舒服向林知行请假，一请就再没出现过。

我原以为让宋齐薇知难而退之后，我这个副总就能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但是……林知行是真让我给他卖命啊！

最近林氏重要的几个单子都扔了过来，还给我划拉了几个部门全权管辖。

我又是天生的卷王，带着几个部门业绩库库上涨，林知行很快发掘了我公关之外的技能。

说好的副总体验卡，使用期限被无限拉长。

「家宜，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我就早点求你过来帮我了。」

林知行撑着脑袋歪头看我，眼里的小星星藏都藏不住，我扭过头，脸颊烫烫的。

我这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没出息。

然而，随之而来的小道消息在林氏不胫而走：

「空降神秘副总，上位后逼走宋秘书。」

众人纷纷对我的身世来历大加揣测，有说我是某大佬情人被塞进来抢宋秘位置的，有说我有黑道背景胁迫林总就范的，还有说我是业内顶尖公司下放林氏考察收购的。

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此时，消失了许久的宋齐薇终于出现了。

没人的角落，她挎着限量Birkin，用手指怼着我的胸口把我往后推。

她步步紧逼，露出了标志性的张扬笑脸——

「原来，你什么都不是啊。」

6

我的确什么都不是，她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