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降落我心上
作者:翘摇
文案
恒世航空总裁傅明予坐了一趟自家飞机头等舱,一个空姐擅作主张给他送了三次咖啡。
傅明予抬眸,看着眼前腰细腿长,媚眼如丝的空姐,开口道:“这份工作,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空姐笑吟吟道:“是,我不想做恒世航空的空姐了,我想做……”
“老板娘?”傅明予冷冷打断她。
空姐愣住。
傅明予:“你不如做梦。”
三年后,傅明予再次登上同一个航班,他一眼就看见站在全机组人员中间的女人,还是那张熟悉妩媚的脸。
她依旧笑意盈盈,衣服上的肩章却格外显眼。
“傅总,本次机组副驾驶阮思娴竭诚为您服务。”
傅明予:“……”
试读片段江城, 秋。
一阵风吹散了夜空中遮住月亮的浓云, 洒在地面的光芒便亮了些,田地里的稻子被映成了暗金色, 随着风荡起了浅浅的波浪。
这是凌晨的郊区农田, 安静得好像植物都沉睡了般。
而与田埂相连的柏油路一路追着光亮通达前方,被一条黄漆生生截断,与恢弘大气的机场跑道遥遥相望。
这个点的机场, 与田地截然不同, 正灯火通明,人员忙碌, 一架波音737平稳落地,十几辆摆渡车有序前行。
阮思娴拉着飞行箱疾步走向朝恒世航空乘务部会议层, 她脚下生风, 额头沁着细汗。
进了电梯,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四十一,距离本次航前协作会只剩不到五分钟。
电梯门打开,阮思娴穿过人来人往的大厅, 转向会议室走廊。
B32会议室门口站了几个与她穿着同款蓝色制服的乘务员, 正凑在一起闲聊。
“阮思娴,你怎么才来?”
人群中的江子悦回头问道。
阮思娴赶上了点, 松了口气,“出门的时候遇到点事儿。”
江子悦是乘务长, 不得不提点一下:“下次注意点,别的也就算了, 你明知道今天的航班很重要。”
阮思娴点头说好。
今天这趟航班, 江城直飞伦敦,属于世航核心国际航班。
特别的地方在于世航运行副总监傅明予也搭乘这趟航班。
平时傅明予出行多是私人飞机,搭乘世航的机会不多,所以江子悦作为乘务长,看到乘客名单的第一时间就在本次乘务组小群里嘱咐了一番。
阮思娴又朝会议室看了一眼,“里面还没出来?”
江子悦:“嗯,不知道这个航班的在磨蹭什么,咱们机长也还在卫生间。”
“那我也去卫生间整理一下丝巾,再补个妆。”
阮思娴离开宿舍的时候害怕迟到,于是小跑了一路,脖子出了汗,腻在丝巾里,很不舒服。
阮思娴说完便匆匆去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洗了个手,食指沾着水把散落的两根发丝别到耳后。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盘发,端庄修身的制服——还不错,但却毫无特点。
唯有脖子上歪得有点像兔子垂耳的丝巾让她看起来和其他空乘有一丝不同。
但也仅仅是她眼里的不同,不会有别人注意到。
如今这歪得挺有趣的丝巾也不得不被她自己解开,然后重新系正。
垂下手的同时,阮思娴摸到制服内衬包里的一个东西。
她顿了下,解开一颗扣子,伸手掏出那个东西。
是一封信,信封上面用红色的蜡封了口。
——这就是导致阮思娴出门晚了的原因。
今天下午,室友司小珍得知傅明予乘坐阮思娴跟飞的航班,便写了这封信,然后嘱咐她一定要找机会交给傅明予。
看阮思娴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司小珍红着眼睛说:“咱们每天一起看书,一起准备招飞考试,明明下周就要报名了,结果飞扬计划说取消就取消!你真的不想再争取一下吗?”
飞扬计划是世航的内部招飞计划,每年都会从恒世航空内部员工中挑选出一部分进行飞行员培养,职位不限,性别不限。到了今年,眼看着要到“飞扬计划”报名时段了,掌管飞行部的傅明予却取消了这个计划。
这对别人来说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小改动,但对于阮思娴和司小珍这种奔着这个计划进世航的人简直就是致命一击。
阮思娴张了张嘴,像是要拒绝的样子,司小珍又说:“我给他发了很多封邮件都没有收到回执,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我知道你觉得这个方法很可笑,可是万一呢?万一傅总是一个平易近人又善良的人,他看了我的信就愿意再酌情考虑一下呢?而且……”
阮思娴当时只扬了扬手,打断司小珍的话,并收下了这封信。
——“你在干什么?”
突然,江子悦推开门,半个身体探进来,“机长来了,赶紧的,开会了。”
阮思娴连忙把信藏到身后,点头道:“好,这就来。”
这个小动作被江子悦捕捉到,目光警觉地扫过,“你拿了什么?”
阮思娴不想被江子悦看见她手里的东西,可是刚刚那个下意识的躲藏动作太过明显,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且江子悦探究的眼神都递过来了,阮思娴只能拿着手里的东西轻轻晃了下。
“就这,没什么。”
待江子悦看清那信封,紧抿的嘴唇松懈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走吧,别磨蹭了。”
阮思娴把信塞进内衬包里,扣着扣子朝江子悦走去。
-
这次航前协作会因为要客名单里有傅明予,机长格外重视,比平时多讲了二十分钟。
结束的时候便该登机了,但又接到塔台通知,由于流量管制,他们得延误个把小时。
时间一下又松了下来,机长站起来活泛了一下筋骨,对旁边两个副驾驶说:“去买点吃的?”
三人便起身出去了,留下乘务组的人在会议室里。
又是延误,大家都得等着,还不算飞行时间,会议室里渐渐有了小声的吐槽。
期间阮思娴出去接了个电话。
电话还没挂,阮思娴便听到屋子里的聊天声越来越热烈,好像又在讨论什么开心的事情。
“你们在聊什么呢?”阮思娴推开门,“我在外面都听到你们的声音了。”
江子悦把乘客名单卷起来撑着太阳穴,歪着头笑道:“她们在打赌,看今天谁能去拿到傅总的电话号码。”
阮思娴不解地“嗯”了一声,“要干嘛?”
——“你说呢?当然是泡他泡他!”
——“好不容易遇到跟他同一航班,难得的机会啊,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呢,我就不信找不到机会要联系方式了,实在不行咱就学别人泼个咖啡什么的,哈哈哈哈。”
——“泼咖啡太狠了,我看要不等颠簸的时候趁机摔一跤吧,正好摔到人家怀里去。”
泼咖啡……摔跤……
阮思娴听得眼角直抽抽。
十年前偶像剧都不这么演了好吧。
不过大家既然这么说,也听得出来是真的只是在开玩笑。
阮思娴笑着坐下来,指甲划了划太阳穴。
“你们做什么梦呢?”
说完就愣了一下。
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短暂地凝滞了一下。
很快又因一个满不在乎的说法热烈起来。
“做梦又不犯法,而且啊……”那个人压低声音说,“傅总的哥哥,另一位傅总的未婚妻就是空乘,两人就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这叫什么,一切皆有可能。”
——“话放在这儿了啊,谁以后要是成了老板娘,可别忘了给我升个职,别的不说,先让我当乘务长呗。”
——“哟,就冲你上次帮我临时换班,我要是当了老板娘,你立刻就做乘务长。”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不过万一我才是未来老板娘呢?”
阮思娴听了半天,越来越懵逼,“不是,你们怎么这么兴奋,万一对方是个肚子比孕妇还大的老头子呢?你们也泡?”
此话一出,大家都笑得花枝乱颤。
阮思娴更迷糊了,“你们笑什么?”
“哎呀,看来我们阮阮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来,姐给你看下照片。”
江子悦一手勾住阮思娴的脖子,一手掏出手机,翻了张照片出来给她看。
这张照片很明显是偷拍的,傅明予穿着一身笔挺高级的西装,外面披了一件黑色大衣,正疾步朝公司总部大门走去。
他肩宽腿长,脚步迈得很大,挺直的背脊和腿部的流畅线条与服装相得益彰,气场似乎穿透照片抓人眼球,让四周的人物的自动虚化一般。
即便这张照片根本没拍到他的脸。
怪不得空姐这么兴奋,情有可原。
不过只看这么一眼,阮思娴就在心里彻底抹除了“平易近人又善良”这一串形容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两个形容词跟他就没任何关系。
-
这里面的人放肆地开着玩笑,完全没注意到虚掩的门外,乘务部经理王乐康的脸黑得像关公。
王乐康旁边站的,就是本次话题中心主人公傅明予。
楼层灯光大亮,偶有匆忙的脚步声在冗长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可闻。
却也不如这道门内的笑声清晰。
这笑声跟刀子似的,一下下往王乐康耳里钻。
他悄悄瞥了一眼傅明予,只见他低头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目光沉静,好似没有听见里面的对话。
但若真的没有听见,他又何必停留在这里。
屋子里声音越来越放肆,王乐康如针芒在背,恨不得冲进去喝止里面的人。
可是傅明予不动声色,他哪里敢先动。
片刻,傅明予缓缓合上手里的文件,原封不动地还给王乐康。
王乐康伸手去接,文件却在离手心微毫的地方停滞。
“这就是你近期的整顿效果?”
一句话,让王乐康绷紧了背脊,不知如何应答。
这事儿说来好笑,两个月前,恒世航空的国际核心航班上发生了一件“美谈”。一个双舱空姐不小心洒了咖啡在vip乘客身上。
这位客人身份不一般,是江城钢铁实业大股东的小儿子。
但因为这次服务事故,两人不仅没有结怨,反而结缘,一段恋情来得快且令人艳羡。
自此之后总有空乘悄悄效仿,那段时间服务“事故”率突然飙升。
别的也就不说了,偏偏这种事情被世航的一个小股东遇见,当做笑话说给傅明予听了。
男欢女爱的事情外力不能阻挡,但是以工作之便行私人之欲,这是服务业的大忌。
所以那个月的部门总结会议上,傅明予提及此事,王乐康立刻表示自己会整顿乱象。
谁想就在王乐康汇报工作的当口,这种“乱象”被傅明予撞了个正着。
“如果她们不想干这份工作了,随时提出来,恒世航空向来不强留。”
傅明予松了手上的力道,文件终于落到王乐康手心。
虽然只是几页纸,却重得像一斤铁。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子悦咳了两声, “好了, 别闹了,等会儿机长上来了。”
话音一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进来的却是王乐康。
他常年笑呵呵的一张脸皱成一团, 乌云密布, 大家当然能猜到没好事发生。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开口, 只能凝神屏气地看着王乐康。
王乐康往会议桌前一站,一肚子火想发, 脸色变了又变。
但奈何这人平时就斯文惯了, 再生气也不怎么吼人,最后也就是伸手指了指面前几个人。
“上次开会说的事情又全都忘了?我告诉你们,今后给我老实点,下班后你们要干什么都随便,但是工作时间给我老实点了, 要是再搞些有的没的, 全都给我滚蛋!”
阮思娴微微皱了皱眉。
她一会儿要在飞机上给傅明予送信来着。
王乐康该不会是指向她吧?
应该不是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人在心虚的时候总觉得别人的一个眼神都别有意味, 阮思娴抬起头,想在王乐康的脸上寻找些蛛丝马迹, 可惜却只看到他怒气满满的背影以及被摔上的门还在轻微晃动,留下一屋子人莫名其妙。
——“老大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更年期到了吗?”
——“谁招惹他了?”
有人突然醒了个神, “是不是因为今天傅总在这趟飞机上啊?”
——“不会吧, 我们今天就说说而已,他怎么会知道?”
“行了。”江子悦作为乘务长,隐隐觉得跟她们刚刚的玩笑有关系,“准备准备登机了。”
最终大家也不敢确定王乐康是为什么发火,但却不敢再造次,到了飞机上各个老实巴交地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等机长做完绕机检查,登机口准备着先放行头等舱客人。
但在这之前,就得先迎特殊客人。
机长领着机组人员恭恭敬敬地站在客舱入口。
阮思娴本该站在第二排,但她个子在乘务组里最高,站在人群里显眼,于是自动退到了最后一排。
半分钟后,众人等待的那位终于从廊桥出现。
只那么一瞬间,阮思娴明显感觉到四周的氛围有微妙的变化,身旁几位空乘都小幅度往前倾了些。
凌晨的夜色浓稠如墨,唯有甬道白炽光亮。
傅明予大步流星走来,手持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直到接近客舱口,他看见黑压压一群人,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随即挂了电话。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同龄年轻男性,应该是助理或者秘书。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飞机,扫视众人一眼。
宽敞的飞机,莫名就出现一股压迫感。
阮思娴偷偷打量着他,心里打鼓似的。
信了司小珍的邪,居然奢望着这样的人能一时心软。
明明这个人浑身都写满了“我没有心”四个字。
机长年龄较大,笑呵呵地说:“傅总,欢迎乘坐本次机组。”
傅明予伸手与他相握,道了一句“辛苦”,再看向一旁的乘务组,猝不及防就撞上阮思娴打量的目光。
两道视线相撞,阮思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便移开了目光,随后便步入头等舱
毫不遮掩的无视。
阮思娴甚至都觉得,刚刚那一眼是不是错觉。
-
飞机进入巡航状态后,空乘们开始活动,在休息室忙碌时,头等舱几个乘务员私底下还是没忍住小声讨论此刻就坐在前排的傅明予。
阮思娴也在经过傅明予身边时悄悄看了几眼。
他和秘书坐在同一排,顶头的阅读灯开着,加深了他脸上的轮廓。
比起照片,真人还要好看一些。
这样的人,董事长的儿子,又年纪轻轻空降高层,也难怪会让人想入非非。
阮思娴摸着包里那封信,已经打了无数次退堂鼓。
世上哪儿有那么多表里不一的人,傅明予浑身的气质已经表明他从来都是站在云端的,有普通人的十分之一好说话都是妄想,何况奢求其他。
但诚如司小珍所说,试试看也不亏什么,不行就算了。
阮思娴这样想着,走路的时候也慢了些,思量着要一会儿要怎么跟他开口。
正好这时候该送咖啡了,阮思娴有了点动力,立刻往储备间走去。
江子悦也在她旁边准备食物,正在对着冰柜挤眉弄眼,嘴里还念念有词。
阮思娴心里装着事情,没注意听,直到江子悦戳了她一下。
“你走什么神?”
阮思娴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你刚说什么?我注意咖啡的温度去了。”
江子悦小心翼翼地朝客舱看了眼,说:“我们一会儿交换一下,你去给左边的人服务,我去右边。”
右边,傅明予那边。
阮思娴抿了抿唇,没立刻应下来。
江子悦用肩膀轻轻撞她一下,“行吗?”
阮思娴扯着笑说好,又问:“不过为什么呀?”
江子悦正在给水果摆盘,盯着橙子,用叉子戳了一下,“我前男友在那边。”
“啊?”
阮思娴朝外面看了一眼。
比起跟飞遇到老板,撞上前男友这种概率可谓更小了。
阮思娴又问:“你昨天没看乘客名单吗?怎么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样子。”
“我看了啊,但是全世界这么多人叫‘张伟’,我怎么知道是他。”江子悦说着说着还弄丢了一块儿橙子,她捡起来用力丢进垃圾桶,“真晦气!”
阮思娴把她往里面拉了拉,小声说道:“有客人在那边出来了,你小声点儿。”
江子悦强行整理了自己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说:“刚刚登机的时候还故意调戏我
阮思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你也别太激动,前男友而已,你就当做普通乘客就好了。”
“屁的普通乘客,普通乘客哪儿有那么傻呗的。”江子悦又郑重地看着阮思娴,“真的,你还小,等你多谈几次恋爱就知道了。”
阮思娴嗯嗯应了两声,答应了和江子悦换,两人便分开走出去。
一整排的餐饮送完,阮思娴又挨个为需要的客人倒了咖啡。
走到尽头时,她扭头看向傅明予那一排。
江子悦已经跟着餐车走了,傅明予则低头看着桌上的iPad。
阮思娴手心微微发热,犹豫片刻,朝着傅明予走去。
“傅总,您需要咖啡吗?”
傅明予没抬头,伸手推了下杯子,“谢谢。”
阮思娴弯腰倒好了咖啡,顿了顿,没立刻走。
察觉到她的异样,傅明予抬眼看过来。
他双眼生得狭长,扇形微开的双眼皮,收敛了整张脸的凌厉,但偏偏眼尾上扬,又平添几分张扬。
只是他冷冷瞥着人的时候,风月再美也夹杂着冰霜。
阮思娴很不争气地遁了。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傅明予的秘书叫阮思娴添咖啡。
她拿出那封信,垫在壶底,再次走过去。
给秘书倒了咖啡后,又转头看向傅明予。
他还是拿着iPad,屏幕里是飞机的内部结构3D展示图。
画面很清晰,傅明予放大了看细节,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看样子似乎自动屏蔽了四周的人。
他这么专注,阮思娴很不好意思打扰他,可是按在壶底的那封信时刻在提醒着她,时不待人,时不待人。
可是他看起来真的很忙,就算给了他,他也不一定会看。
就在阮思娴内心天人交战的时候,秘书开口道:“还有事吗?”
阮思娴紧张得发慌,小声道:“您还需要咖啡吗?”
秘书挑了挑眉,手指敲了敲面前的咖啡杯,里面还有半杯。
阮思娴默认他不需要了,又转向傅明予。
“您还需要咖啡吗?”
傅明予手指微屈,抵着下巴,轻轻摩挲。
随后才抬头看向阮思娴。
“不用。”
从他抬眼看过来的时候阮思娴就知道是这个答案了,也不意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而傅明予抬眸瞥了眼她的背影,眼中不耐之色愈浓。
偏秘书在一旁笑了一下,傅明予看过去,秘书立刻收了笑意,递过来一张纸。
“这是ACJ31的起草标书。”
傅明予接过的同时,又看了一眼前方的背影。
这王乐康怎么办事的。
过了一会儿,这个空姐果然又端着咖啡回来了。
她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好像是一封信。
傅明予抬头直勾勾地看着阮思娴。
眼前这个女人穿着恒世航空传统的浅蓝色制服,面容姣好。
且她个子高挑,腰细腿长,身材极好。
可惜浓妆红唇,笑容僵硬,毫无记忆点。
阮思娴见傅明予毫不遮掩地打量她,想到自己有不情之请,越发紧张,脑子里嗡嗡作响,喉咙一紧,低声道:“傅总,您需要添咖啡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紧紧攥着壶底的那封信,手指不安的摩挲,将信轻轻推了出来,想着什么时机合适地递出去。
这一小动作被傅明予尽收眼底。
傅明予看见她脸上明显出现了欲言又止却又充满期待的神色。
他关掉iPad屏幕,挽了一截袖口,漫不经心地说:“这份工作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阮思娴愣了下,想到那封信的内容,说道:“是,我不想做世航的空姐了,我想做……”
傅明予轻轻转动手腕,眼皮一掀,开口道:“老板娘?”
阮思娴:“……嗯?”
“你不如做梦。”
“……”
阮思娴半晌没动。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男人都是傻呗。
没有什么语言能比这句话更精准地描述阮思娴此刻的心理活动了。
她下意识把信收了回来,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想说两句话,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幸好傅明予说完这话就不再看她, 或者说直接当面前没有这个人, 伸手关了阅读灯,然后放倒座位,躺下闭目养神。
四周的乘客都很安静, 偶尔有翻书声或水杯碰撞的声音。
似乎没人注意到这里。
但阮思娴知道, 此刻自己身上黏了不少目光, 都是当做看个乐趣儿。
阮思娴咬了咬牙,端着咖啡转身走了。
回到储物间, 她把咖啡壶重重放下,把一旁的江子悦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江子悦问。
“没什么。”
阮思娴虽然心里憋着气, 但也不敢在乘务长面前吐槽老板。
虽然她跟江子悦平时关系不错, 但是同事归同事,背后的闲言碎语说不定那天就变成一把刀子。
江子悦又问:“对了,司小珍的东西……你送出去了吗?”
阮思娴冷冷道:“算了,不送了。”
说完, 阮思娴突然睁大了眼睛,“你知道啊?”
江子悦耸肩, 转身靠着柜子, “她今天下午也找过我。”
江子悦资历比阮思娴她们长,早先她是司小珍的带飞师傅,又因为是乘务长,司小珍觉得她或许比较说得上话,所以一开始先找江子悦帮忙。
但是江子悦直接拒绝了。
且不说事不关己,这事儿也太荒谬了些,何必往自己身上揽。
阮思娴想通其中关节,点了点头,“我还没找着机会。”
机会什么的都是说辞,人就在那里坐着,真想送过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江子悦凑近了问:“你不敢啊?”
“对,不敢。”阮思娴扯着嘴角笑得阴阳怪气,“怪不好意思的。”
一会儿人家以为她送情书怎么办?
“怎么会?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江子悦端起三份牛排,从阮思娴身边挤过去,“我去给机组送宵夜,你那边……一会儿灯灭了就悄悄放过去吧,也没人知道。”
江子悦这么一说,阮思娴的情绪很快就转了个弯。
好像有点道理。
刚刚傅明予很明显误会她了,觉得她在勾引他。这种事情阮思娴怎么解释呢,说什么别人也不一定信,她只有把那封信送出去,等傅明予看到了内容,就知道他自己误会了。
不过这会儿傅明予那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肯定不会收她送的任何东西,所以得等一会儿熄灯后,大家都睡了,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信塞到他座位上。
等他一觉醒来,看到了内容,真相大白。
OK。
阮思娴做了决定,安安分分地等着。
二十分钟后,客舱熄灯了,大部分乘客都放倒座椅戴着眼罩睡觉,有两个客人开着阅读灯在看书,四周安静地听得见呼吸声,唯有7A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外放着动画片。
每每到这个时候,飞机就像一个大型宿舍,阮思娴感觉自己就像个宿管阿姨。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那个小男孩身旁,提醒他带上耳机看动画片。
小孩子哼哼唧唧了两声,说:“耳朵疼。”
阮思娴蹲下来,轻言轻语:“小朋友,你这样外放会吵到别人。”
小孩子还是不乐意,指着一旁的大人说:“我爸爸都没有被吵到。”
阮思娴看了眼,他爸爸带着眼罩和降噪耳机,根本听不见,睡得跟死猪似的,能被吵到才奇怪。
遇到这种情况,阮思娴除了苦口婆心地劝说也没有其他办法。
“小朋友,到伦敦的时候是清早,你这个时候不睡觉,明天下飞机了就会打瞌睡,没精力去玩了。”
她声线温和,又刻意放柔了语气,很难有人再说得出拒绝的话,即便只是个小孩子。
小男孩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关了iPad,“那我要尿尿。”
阮思娴朝他伸手,“走吧,我送你过去。”
虽然现在是巡航状态,但是飞机随时可能会遇到气流颠簸,保护小孩子的安全是阮思娴的责任。
经过傅明予身旁时,阮思娴低头看了一眼,他平躺着,呼吸平稳,睡得很安详。
阮思娴突然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停下脚步,对小孩子说:“小朋友,你等我一下。”
然后她弯腰,把那封信放在傅明予枕边。
手指碰到枕头的时候,傅明予抿了抿唇,吓得阮思娴一个激灵,以为他根本没睡着。
幸好,他只是偏了偏头。
不过傅明予没睁眼,一旁的小孩子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你这是在送情书吗?”
阮思娴:“……”
这小屁孩儿怎么懂这么多。
“不是的。”阮思娴不欲给他多做解释,“快走吧,一会儿卫生间该被人占了。”
小孩子权当没听见阮思娴的话,一副小大人模样:“这个哥哥是很帅,不过姐姐你也不要太害羞,我都收过情书了,没什么的,很正常。”
阮思娴差点儿没背过气。
你个小屁孩要发表演讲也不要在这里发表好不好?万一傅明予没睡着只是在养神呢?
阮思娴做了今天第三次深呼吸,拽着他去了卫生间。
一来一去不过几分钟时间,阮思娴牵着小孩子回来的时候发现傅明予竟然没睡觉了,已经调直了座椅靠背,打开了阅读灯正在看iPad。
速度这么快,阮思娴甚至怀疑他刚刚是不是真的没睡着。
不过看他表情正常,应该没有听见。
也不知道他看到那封信没有。
经过傅明予身边时,阮思娴忍不住探着脑袋望过去。
那封信好像没被他发现,反倒因为他调直座椅而落到了地上。
阮思娴心里五味陈杂,现在不仅要重新送一次,还得在他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捡起来。
看见这封信的人不只是阮思娴,旁边的小孩子也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了吧,他还大声说道:“姐姐,你的情书掉在地上了。”
阮思娴:“……”
我看见了不用你多嘴。
不是,这不是情书!
傅明予闻言看了过来。
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发现身边的人是阮思娴后,很快又转过头去,嘴角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倒也不是意味不明,阮思娴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满脸的讥讽。
笑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
这真的不是情书!
阮思娴发现自从傅明予上飞机,总共跟她说了五句话,其中还有两句就两个字,但已经把她从一个温婉和气的仙女变成了随时能引爆高空的炸药包。
这是什么魔鬼?
当然阮思娴只敢在内心嘶吼,表面上还要保持笑容。
“小朋友,这不是情书哦。”
“那是什么?”
“是陈情书。”
“不也是情书吗?”
“……”
阮思娴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傅明予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对话。
把小屁孩弄回座位,阮思娴蹲着给他系好安全带,摸了摸他的额头。
“早点休息吧。”
言毕,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站起,转身看向傅明予。
他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被iPad吸引了,完全没给阮思娴眼神。
这样最好。
阮思娴走到他旁边,飞速捡起那封信,递到他面前。
“傅总,您别误会啊,这是我……”
话没说话,飞机突然毫无预兆地颠簸起来。
而且幅度还有些大,许多乘客都惊醒了,安全带指示灯也迅速亮了起来。
阮思娴飞了两年了,凭经验也知道这次可能不仅仅是气流,甚至有可能是擦着积云雨过的。
来不及思考其他,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敢乱动,立刻抓住傅明予的座椅靠背来保证自己的稳定。
慌乱中,她低头看见傅明予不慌不忙地收起了iPad,抬眼看过来。
似乎要说什么。
这时,飞机广播突然响起,打断了傅明予的话头。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我们的飞机遇到了强对流气流,引起颠簸,请您回到自己的座椅,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同时关闭。”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孩子吓得哇哇大叫,拼命想往自己爸爸那边扑,发现自己被安全带束缚住后就开始解安全带。
阮思娴立即喊道:“小朋友!不要解开安全带!这只是气流颠簸,不要害怕!”
可是小孩子哪里听得进去阮思娴的话,旁边孩子的父亲才刚刚被震醒,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显然还没搞清楚当下发生了什么。
可不能真的让他解开安全带离开座位,一会儿在飞机上磕磕碰碰才麻烦。
阮思娴来不及细想,立刻就想跑过去按住小孩子。
但她刚刚松手,飞机就再次距离颠簸了一下,她脚下不稳,重心偏离,整个人往下倒去。
——不偏不倚地倒在了傅明予怀里。
阮思娴:“………………………………”
他身上的气息萦绕在阮思娴周身,身体相触,阮思娴的上半身几乎全靠在他的胸前了。
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目光。
他微微歪了下头,目光里的戏谑和不屑丝毫不加掩饰。
阮思娴解读出来就是——“我看你还怎么解释。”
这种时候,阮思娴又很不争气地心跳加快,好像快跳出来似的,脸上的红晕直接蔓延到耳根。
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这也太尴尬了。
傅明予就伴随着这个心跳声开口:“误会什么?”
阮思娴:“……”
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这幅场景,我说我没想过勾引你,你信吗?
我自己都不信。
飞机就在这个时候慢慢恢复了平静。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一个脸红耳赤,一个冷静到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的傅明予再次开口:“你还打算在我腿上坐多久?”
阮思娴:“……………………”
阮思娴立刻站起来,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薅了薅头发,手指不经意地擦过自己的脸。
就这个温度,如果她有一面镜子,应该能看见自己的脸红得像蒸过桑拿。
“我……”阮思娴眼一闭心一横,把那封信放到他桌上,“这是我同事托我给您的,里面是她关于飞扬计划的一些小想法。”
放下后,阮思娴也没敢再看他表情,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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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休息室,正好江子悦过来说:“阮阮,你刚刚……”
江子悦说到一半停下了,拍了拍阮思娴的肩膀。
“没事,刚刚颠簸吓到了。”阮思娴站着稳了会儿心神,“刚刚7A的小孩子吓哭了,您帮我送一杯果汁过去吧,我先去休息了。”
此后的近十个小时,阮思娴经过傅明予身边无数次。
好在他睡了近五个小时,另外五个小时全神贯注地做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给阮思娴一个眼神。
但即便这样,阮思娴每次经过他身边,还是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下一秒就会抬起头嘲讽地看着她然后说一些羞辱性的语言。
还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落地后,送走了所有乘客,阮思娴差点没脱一层皮,从来没感觉飞一次长途这么累。
然而她揉着肩膀走回客舱,经过傅明予的座位时,差点儿又给气背过去。
——那封信原封不动地被放在桌面上。
为什么阮思娴确定其原封不动呢。
——因为司小珍为表郑重,用蜡封了口。
阮思娴今天数不清第几次深呼吸,把这封信捡了起来。
合着她今天经历了这么跌宕起伏的一趟航班,全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下了飞机, 阮思娴打开手机, 各种微信和未接电话多到快要溢出来。
坐上了开往酒店的大巴车后,阮思娴才闲下来开始回复消息。
江子悦动作比阮思娴还快, 在一个同事群里发消息, 说已经到伦敦了,问有没有同事也还在伦敦,约着一起去玩。
这个群是他们私下建的群, 有空乘, 有机长, 有副驾驶,还有一些随行机务和安全员。
有人问江子悦这次乘务组都有谁, 江子悦一一说了,又问:干嘛呀?意有所指呀?
阮思娴看了一眼群里的热议, 知道江子悦在说她。只是眉头还没来得及皱起, 两条私聊就来了。
一个是今年驻扎在伦敦基地的岳机长,邀请她吃晚饭。
一个是昨天到伦敦的空少,邀请她下午一起游玩。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向阮思娴示好,当然也不是唯二。
也不知怎么的,阮思娴感觉自己今年桃花运特别好, 层出不穷的追求者让她应接不暇, 特别是她拍了今年世行3月刊的杂志封面后,每周通过七拐八弯的渠道加她微信的人都有好几个。
阮思娴回绝了这两个人, 说自己今天有约了。
阮思娴发出消息的同时,一旁的江子悦揶揄地看了她手机一眼, “岳机长诶,你连他都拒绝啊?”
岳机长对阮思娴的心思不说人尽皆知, 但明眼人都瞧得出几分。
不过说到底还是私事, 被人这么明晃晃地拿出来说,而且还是未经同意看的手机,换谁都不高兴。
“我今天约了伦敦的朋友。”
江子悦并没有相信她说的话,或者觉得,这只是一个搪塞的理由,她撇着嘴低头看手机,“我还挺好奇你一直不交男朋友的原因,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阮思娴:“不是……我只是现在没考虑这些。”
江子悦挑眉,头轻摆,“放眼整个世行,岳机长长相是数一数二的吧,才二十八岁,年薪百万,首席机长预备役,公司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啊,结果你还看不上。”
阮思娴侧头看了她一眼,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难道江子悦对岳机长有意思?
岳机长是很优秀,但同时他的花名也在外,又在航空公司这种环境,一波又一波的貌美空姐层出不穷,导致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堪比换衣服。
“没有看不上的意思。”阮思娴小声嘀咕,“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已。”
旁边一声轻哼,带点看破一切的嘲讽意味。
这种事情怎么解释呢,阮思娴觉得她和江子悦也没到可以谈心的地步,便不再搭理,继续把微信翻到下面,才发现司小珍四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询问情况。
阮思娴就回了六个字:没送出去,没戏。
司小珍没回,因为她此时已经在飞往纽约的航班上。
到了酒店后,阮思娴和江子悦住同一件标间。
现在伦敦时间上午十点半,江子悦在卸妆准备睡觉。阮思娴没有她这个倒时差的能力,害怕自己这个时候睡了,两天后早上回程的航班她会困到精神失常,所以和朋友约了白天见面。
“对了,阮阮,今天在飞机上发生什么事了呀。”江子悦拿着敷着面膜,嘴巴一张一合,“我看到你都坐到傅总大腿上了。”
正在换衣服的阮思娴一顿:“……”
江子悦能不能别这么精准地说出“大腿”两个字。
“什么大腿,就是颠簸的时候没站稳。”
江子悦笑了下,因为面膜纸足够厚,将表情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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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和初秋接壤,风里带着花香,也带着寒气。
伦敦常雨,阮思娴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素净得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阮思娴觉得自己确实挺摇曳的,飞了十几个小时,要强撑着不睡觉,实在是快站不稳了。
“阮阮,你到伦敦了吗?”
卞璇那边很安静,却也把声音压得很低,“宝贝,我刚刚下飞机,迫不及待就给你打电话了,今天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有个惊喜!”
阮思娴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就挂了电话。
可见是真的很迫不及待。
不过阮思娴很喜欢卞璇。
喜欢她热情大方又有趣,喜欢跟她一起吃吃喝喝。
“好,不过我们在哪里相见?”
几分钟后,卞璇回了消息。
“不好意思刚刚太兴奋了,忘记跟你说,你在哪儿啊?”
阮思娴发送了自己的定位。
“那我们很近啊,你直接来W.T机场等我吧,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出来。”
W.T机场,位于伦敦的一个私人机场。
阮思娴曾经备降过这个机场,所以她并不陌生,直接走路过去。
至于为什么去私人机场等卞璇,阮思娴倒是不意外,因为卞璇是私飞,即私人飞机的空乘。
这座私人机场就是她老板的。
其实私人机场跟普通机场的区别并不大,至少从外观上看起来是这样。
窗明几净的大楼内可直接观看跑道上的飞机起飞降落,地下踩着的地板亮堂得反光,阮思娴买了杯咖啡,站在到达层大厅,留意着从出口出来的人。
今天人流量不大,风尘仆仆的行人脚步匆匆,在外等候的人焦急难耐,似乎只有阮思娴闲庭信步,时不时喝一口咖啡,像是来游玩的一般。
卞璇迟迟没有出来,阮思娴又给她发了消息。
“我已经到了。”
“嗯嗯!我在路上啦!我老板遇到了机场的负责人聊了一会儿,我现在已经快到出口啦。”
“你下了飞机为什么还跟你老板在一起?”
“就这是我要跟你说的惊喜呀!老板晚上有一个私人游艇宴会,就在泰晤士河,他邀请了我,并且同意我带上朋友!”
阮思娴一口咖啡差点呛到。
“所以你要带我去?”
“是呀!你会陪我的吧?我一个人好无聊的!”
阮思娴一时没回消息,卞璇又连发好几条。
“老板人超好的!是个很好玩很好客的老头!”
“一起吧!走吧走吧!”
“泰晤士河上的游艇趴诶!可能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
阮思娴受不了卞璇的短信轰炸,答应了下来。
半年前卞璇也问她要不要辞职来英国,他老板有位合作朋友这几年对接中国业务,要招中国私飞。阮思娴聪明,理工科学历,英文流利,学东西快,人又漂亮,是私飞的不二之选。而且私飞的待遇不是一般的空姐能比的,拥有私人飞机的老板根本就不在乎那点薪资,有时候老板带着客人,私飞服务到位了,收到的小费就可能是普通人半年的工资,而且还能常年跟着老板全球各地飞,这种工作多令人羡慕。
只是阮思娴拒绝了,她们一个留在江城,一个去了伦敦。
抬头的同时,阮思娴看见卞璇从另一个出口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大红色制服,拖着飞行箱,在人群里特别显眼。
卞璇远远地就跟阮思娴挥手。
机场华灯高照,阮思娴大步流星,笑着朝她走去。
这么久不见,对方似乎变化许多,瘦了点,但也更漂亮了。
阮思娴的眼里不知不觉浮上久别重逢的欣喜。
然而就在距离卞璇十来米远时,阮思娴看见那个出口又走出来两个人。
为首的那个,气质出众到立刻就抓住了阮思娴的视线。
阮思娴还没来得及转换表情,就对上了傅明予的目光。
而她还保持着盈盈笑意,脚步生风。
“……”
那一刹那,阮思娴的第一反应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机场?
第二反应是:他不会觉得我是故意跟踪他吧?
阮思娴的笑容渐渐僵硬在嘴角。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阮思娴几乎确定傅明予是这样想的,因为他看见阮思娴的那一刻,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掉头走向另一个出口。
阮思娴:“……”
我特么……
“阮阮!”
卞璇冲过来就是一个熊抱,硬生生打断了阮思娴的脑补,“我好想你呀,你想我没?”
“阮阮?”
卞璇晃了晃阮思娴的肩膀,“你怎么了呀?”
阮思娴深吸一口气。
她发现遇上傅明予后,她总是深呼吸。
可能早晚有一天要因为气血不足命丧于他的西装裤下。
“没事,太高兴了,有点儿傻。”
阮思娴用力把咖啡杯扔到垃圾桶里,“咚”得一声,力道十足。
卞璇上下打量着阮思娴,“可是……我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啊?”
“所以我现在需要高兴,甚至想喝酒。”阮思娴勾住卞璇的肩膀,“走吧。”
傍晚,泰晤士河畔行人游客络绎不绝,时高时低的喧闹声被河风洗涤,仿佛也变得悦耳。河面反而静谧地波澜平平,在一片浮光跃金中,游艇悠闲得像一只天鹅,只有置身其中的人才感受得到其浮华奢靡。
阮思娴一袭酒红色连衣裙,长卷发披肩,身旁卞璇衣袂如雪。
两人满身流光溢彩,行走于游艇的衣香鬓影中依然是目光的焦点。
卞璇端着酒,挽着阮思娴,靠在围栏边上指着甲板上一个银发老头说:“那个就是我老板Alvin,他说今天为了欢迎一位重要的客人,特意举办了聚会,你看看这人多的,好多帅哥哦。”
阮思娴回头回应了一个金发碧眼男人的示好,压低声音道:“再帅有什么用,这里是英国,人家多半不喜欢女人。”
卞璇掩着嘴笑,阮思娴则抬颌打量这艘游轮。
Alvin是当地富贾,有能力建私人机场那种,他置酒高会,自然衣冠云集,穿着燕尾服的乐队在甲板上奏响交响曲,凡落脚之处便有美酒佳肴,侍者穿梭其中,可见对这位客人的重视程度。
阮思娴凭栏吹着风,说道:“什么客人,你老板这样重视?”
“其实主要是我老板喜欢热闹,就爱举办这样的聚会,当然啦,客人也很重要。”卞璇目光穿过人群,寻找那位客人,却没着落,“W.T机场要被收购了,世航,啊对,就是你工作的世航啊,世航要收购W.T机场了,世航老板的儿子过来考察……你怎么了?”
阮思娴手里的杯子差点掉河里。
“你说……客人就是世行老板的儿子?”
卞璇点点头:“对呀。”
怪不得他今天会出现在W.T机场。
阮思娴的心情难以描述,她甚至想现在就离开这艘游艇。游艇正开到正中央,她跳河也行。
说话间,卞璇朝人群中间挥挥手,“哎!我老板叫我过去!”
阮思娴立刻看过去,华灯下,Alvin身边慢慢走出来的正装男子端着一杯酒,十指匀称修长。比十指更匀称修长的是他的双腿,远远站在那里,一身合趁西装,尊养高楼而来的气质比在场每位宾客都重。
那不是傅明予还能是谁。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傅明予也看了过来。
对上目光的时候,阮思娴几乎下意识就想转身避开,但双脚却没动。
熙攘人群中,傅明予偏了偏头,将杯子递给一旁的秘书手中。
秘书见他要走,便问:“傅总,要去休息吗?”
傅明予摇头,驱步朝围栏处走去。
他来了,他来了,他又自信地走过来了。
阮思娴抓紧了杯脚,另一只手扣上单肩包链条。
咦?
阮思娴突然想到,今天她出门的时候带上了司小珍写的那封信。
她迫切希望傅明予能看一看内容。
会不会改变心意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别瞎误会她。
在傅明予走过来之前,阮思娴立刻翻包拿出那封信。
“傅总。”
傅明予在阮思娴面前站定,神情不似之前冷漠,许是喝了酒了原因,眉梢里带着点轻浮。
他垂着头,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
“还真是……巧啊。”
阮思娴:“……”
你说巧就巧吧。
确实挺巧的。
阮思娴勾了勾唇角,“您别多想,我是受朋友邀请来这里的。”
傅明予明显不信。
这样的场合,不可能邀请阮思娴,除非她是某个隐形富豪的女儿。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阮思娴把手里的信递出,“之前您没看这封信,麻烦您看一看,免得误会我有什么意图。”
傅明予只是看着她,嘴角抿着浅浅的弧度。
明明笑着,眼里却没有一丁点笑意。
见傅明予没有要接的意思,阮思娴打算拆开信糊他脸上让他看清楚。
可是右手端着酒,身旁暂时没有侍者,又不可能让傅明予这种人屈尊降贵给她拿酒杯。
于是阮思娴仅靠单手拆了信。
拿出里面的信纸,顺便要甩开信封的时候,阮思娴手一滑,然后眼睁睁看着信纸被风吹起,飘飘摇摇地落入河中。
萦绕的音乐声恰好在此时戛然而止,耳边只有河水流淌的声音,加重了空气里凝滞的尴尬。
气血不足已经不足以形容阮思娴现在的心情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在傅明予脸上第二次看到了“我看你怎么解释”的表情。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又不能跳进河里把信捡起来。
“我……”
傅明予突然逼近一步,打断了阮思娴的话。
阮思娴下意识想后退,身后却是围栏,抵着她的腰,无处可退。
河风一阵阵吹过,撩得水面缤纷荡漾,阮思娴的发丝被吹起,频频拂过眼前。
“行吧。”
傅明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听见傅明予有不再计较的意思,阮思娴松了口气。
下一秒,傅明予往阮思娴手里放了一张卡。
阮思娴低头看着手里的卡。
一张房卡。
正在想他什么意思时,又听到他说:“给你个机会。”
阮思娴:“……”
你他妈有病啊!!!
阮思娴是红着眼眶离开游艇的。
虽然她不是权贵人家出生, 也不算天之骄子, 但自小校花当到大,追求者没断过, 偶尔一些风言风语也有, 却也从来没有人这么羞辱过她。
什么“给你个机会”,什么“真是巧啊”。
把她当什么人了?
如果当时不是傅明予立即转身走了,如果不是顾虑到这是卞璇老板的宴会, 如果不是四周围绕的都是外国人, 阮思娴一定会当场把手里的酒全泼在傅明予脸上。
可惜现在一切都是空想, 错过了最佳时期,阮思娴自知跟傅明予这种傻呗怎么解释都没有。
走!
立刻走!
阮思娴受不了这委屈, 决定离开世行,离开傅明予的掌权范围, 不再留在他的公司一样继续讨生活。
酒店里面配置了电脑, 阮思娴打开word就开始写离职申请。
期间司小珍打来电话,阮思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还问呢!就因为这事儿我脸都丢完了,我不干了,我现在就辞职!”
司小珍被阮思娴的怒火烧得晕头转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声音一下子哽咽起来。
“你、你怎么了呀?我是想跟你说不用送信了, 我有新的出路了。”
阮思娴扶着额头,头发薅得乱七八糟, 抬眼看见电脑屏幕上的“离职申请”四个大字,终于冷静下来。
电话里, 阮思娴也没在意司小珍所说的新出路是什么,她满脑子都是傅明予, 拍了拍胸口, 尽量平静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司小珍,并且激情辱骂傅明予十分钟,用上了脑海里能想到的所有贬义词。
司小珍听完,久久回不过神。
“他、他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知道啊,有病吧!”
司小珍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他可能是遇到太多这种女人,所以也误会你……”
“那就该我受气吗?我不管,我要辞职,我现在一想到他都无法呼吸!”
电脑那头的气氛十分压抑,过了许久,司小珍说:“我跟你一起离职,今天我舅舅给我打电话了,华飞那边……”
身后突然响起陌生的手机铃声,阮思娴立刻回头,看见江子悦站在她身后,原是愣怔地看着她,因为铃声突然响起,神色顿时紧张无措,立刻低头去按手机。
不过只是这一瞬的慌乱,再抬头时,江子悦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额……”江子悦说,“我刚刚开门,你没听见。”
意思就是刚刚阮思娴跟司小珍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
“回去再跟你说。”
阮思娴挂了电话,回头看着江子悦,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子悦似乎也有些尴尬,埋头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又整理自己的东西,一句话没说。
阮思娴想,反正事已至此,她要辞职的事情也瞒不住,便没有多管。
但江子悦终归是没有憋住,在床上一边叠衣服一边说:“你真的要辞职吗?别冲动,再考虑考虑。”
话说得诚恳,但是阮思娴也没听出多重的情绪,就像固定句式的挽留一样,只是说说而已。
于是阮思娴只是摇头,说她已经想好了。
果然,江子悦也没再多问。
阮思娴继续写离职申请,桌边的灯亮到了凌晨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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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航班在两天后起飞,到达江城时,天气不太好,浓雾层层,许多飞机在上空盘旋不下。
此时已是清晨,附近的农田开始苏醒,三三两两的农民扛着工具在田埂上慢悠悠地走着。
四周的高速车水马龙,机场大门的交警指挥得出了汗。
出发层的入口排着长队,路上堵车的人拖着行李箱在值机口狂奔。
浓雾散去,一架架飞机终于缓缓降落,匆忙行走的机务引领着飞机精准停稳。
江城国际机场一切如故,坐落于机场旁边的恒世航空总部也繁忙依旧。
光鲜亮丽的空姐们拉着飞行箱在世行与机场之间穿梭,笑语不断,每天如此,但翻来覆去聊的都是那些陈年旧事。
直到一周后,大家听说乘务部四部的阮思娴离职了。
据说走得很果断,甚至没等到一个月的交接期,赔了一笔违约金,年终奖也不要了,当天就搬离了乘务部的员工宿舍。
和她一起走的还有她的好闺蜜司小珍。
看过,好看[笑着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