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返程前，母亲忽然把她叫到身边，大姐蹲下的那一刻就开始哭了

大姐远嫁到四川，离家1200多公里，在那个时候不管是交通还是通讯，都不是很方便，所以大姐嫁出去这么多年，其实回家的次数很少很少，我和弟弟结婚的时候，大姐也都没有来过，算起来，这几十年的光阴，大姐好像也就来过4次，其中3次我和弟弟都没有在家。那个时候大家吃一个锅的饭，谁知道，结婚之后，竟然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大姐夫走了后，大姐的顾虑也就少了很多，再加上她的孩子都成家立业，这两年大姐的时间明显多了起来，尤其是在父亲去世后，大姐一直想要回来住上一段时间，这一年，大姐终于回来了，在家住了半个月，然而，相聚总是短暂，离别才是常态，大姐终究还是要走了。临走前，80多岁的母亲忽然把大姐叫到身边，拿起梳子开始给大姐梳头。梳着梳着，大姐哭了，母亲也哭了。

1.

在我孩子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把他喊了出去，交给了他一封信。孩子很激动地跑回了家，拿出来这封信，开始给我父母读了起来。

这是孩子第一次知道他们的大姑在什么地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以前孩子们只是从我们口中知道，他们还有一个大姑，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因为距离实在是远，没有办法过来。

但孩子们也只是从我们口中知道罢了，也从来没有见过，毕竟那个时候连照片都没有。

我记得清楚，那次孩子读大姐夫写的信时，母亲听完之后一直在流泪，父亲则坐在大门口，看着天空，深深的叹气。

或许他们都在想大姐吧，只是啊，这距离实在是太远，见面总是少的。

我当年跑过大货车，如果去四川的话，就会特意回家一趟，把母亲接走送到大姐那住上一段时间，等我方便的时候再把母亲接走。

第一次去大姐家的时候，大姐夫在村口还放了鞭炮，身后都是大姐的婆家人。母亲那个时候还很年轻，走路生风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那不是走路生风，只是想见见她的女儿罢了。

大姐的房子是很低矮的那种，其实和我们老家的情况差不多，甚至比老家的还差一点，它这房子比较闷热，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实在是不舒服。

不过还好，大姐门前就是一排树，有树荫，也算是凉快一点。

大姐的庄稼地就在门口，走两步就到，这一点和我们老家的不一样，我们每次下地干活，都要步行十几分钟才到地里，尤其是夏天的时候，大多都是下午五点才出发去地里干活。而大姐这就很方便。

母亲是做了一辈子农活的人，所以见到地还是很亲切的，一有空就让大姐陪着她去地里看看，看看庄稼长得怎么样。

看到大姐种的庄稼还行的时候，母亲总是点点头的说“行啊，会种地就行，饿不着了。”

在母亲的世界里，或许远嫁这个问题，在吃饱饭面前，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住上一段时间之后，我就会把母亲接走，每次离别的时候，大姐就哭的坐在地上，双手拍地，头发凌乱，一直哭着喊着求母亲多注意身体。

母亲向来都是坚强，一直让大姐不要哭，还告诉她，只管把日子过好就行，照顾好自己就行。毕竟离家太远，就算是受了委屈，做娘的也没有办法过来撑腰。

一切，都得自己来承担了。

转身之后，也只有我看到母亲，一直用袖头在擦眼泪。

回家的路上，母亲不像是来的时候那般轻松愉快，眼泪一直在掉，就连饭也很少吃，她说累了，困了，就不想说话。

我知道，她这是在想大姐了。

2.

大姐有了孩子，家里事情多，地里活也多，再加上交通不是很方便，尽管大姐来过那么两次，但后来也确实是没有再来过。

慢慢的，逢年过节的时候，大家也很少再提起大姐，好像这个家就没有她存在过一样。一直到后来，手机开始普遍起来，大家都买得起了，那个时候大姐会经常给母亲打电话，但每次父亲和母亲都会争着跟大姐说话聊天，那手机在他手里一会，在她手里一会，两个人相互争着要，慢慢的脾气一上来，就开始吵架。

每到这个时候，大姐就很无奈，索性就挂了电话。

后来不仅可以打电话了，还能够打视频，但父母的年纪却已经很大很大了，尤其是母亲耳背的厉害，说什么都听不清楚。

大姐说，每次给家里打电话，都要扯着嗓子喊。有一次有邻居路过他们家，敲门进来了，还以为是两口子在吵架，大姐也不好意思的说，是在给娘家打电话。

不过，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几次，后来大姐有了孙子之后，一直在忙忙碌碌，自己的生活也过得不是男的美好，所以这电话，也是打的很少。

父亲走的那一年，是很突然走的，我和弟弟还有二姐他们从外地赶紧赶回来办葬礼，因为是第一次办这样的事情，所以也是着急忙慌的，直到晚上守夜的时候，二姐才问我们通知大姐没有。

我说早上的时候给她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估计是在忙，之后我也就没有再看手机。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才看到大姐给我发个消息，问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连忙回过去电话，告诉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姐当时就崩溃大哭起来，挂了电话后一直在想各种办法回来。

外甥给她买火车票、高铁票、飞机票等等，但临时的都没有，就算是坐飞机，也是很麻烦，哪怕她在四川顺利坐上，来到我们这也知道飞到市区，再从市区坐6个小时的车到我们县里，再坐3个小时的车到我们镇上，这还要再去接大姐。

关键是，大姐坐不了飞机，她以前坐飞机来过一次，下了飞机就一直耳鸣，缓了一天才过来，她说一直很遭罪，以后都不想坐飞机了。

停棺三天，也已经过去一天。

找不到什么车。

大姐气我没有多多通知她，气二姐没有给她说，气二弟也没有跟她说。

大姐说，我们不把她当大姐了，一家人都不爱她，都在躲着她。

说着说着，就委屈的哭了起来，说婆家不像婆家，娘家不像娘家的，大家都躲着她，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最后大姐还是没来，只是转过来一点钱，说算是尽了孝心。

3.

父亲走了之后，母亲一个人在家生活。

大姐说，她得空了一定会回来看看母亲。

但这话说了两年，一直都没有过来。

其实想一下也是，大姐年龄大了，她儿子孙子那么多，自然也是离不开身，能够顾得上自己也算是不错的了。

这么多年都没有来过，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那一年寒冬的时候，大姐说今年收成不错，等过年的时候，她会带着一家人来我们这过年。

这话出来，可把母亲高兴坏了，还一直让我多备点年货，多准备点东西。

那几天母亲很兴奋，很高兴，一直在家里等着，还给大姐炸了很多丸子和麻叶，这些都是大姐喜欢吃的。

但等啊等，一直等不到大姐的信，后来大姐说家里事情多，再加上天气不好，孩子们也闹腾，她就不来了。

母亲只管是点头说在哪过年都一样。

但这个电话挂了之后，母亲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过年也没有过好。

过了年，我要返程，母亲把丸子和麻叶都收拾好，让我带上，帮她给大姐邮寄过去“他们那边没有咱这样的东西，你大姐过年就爱吃这个，你给她邮寄过去吧。”

像这样的事情，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出现过很多次很多次了。

所以这一次大姐说要过来，我们也心里没有报很大的希望。能来就来，不能来，也不能强求。

然而，没成想，大姐真的过来了。

这一次，只有她一个人过来，领了一个包，什么也没有带就过来了。

她说这样会很轻松，回娘家也可以安心住上一段时间。

是我去接的大姐，从镇上回到村里的时候，大姐一路上都好像是很紧张的样子，不停的搓手，不停的喝水。

我劝她不用紧张，这就是回自己的家，有什么好紧张的。

大姐说我不紧张是肯定的，毕竟我是每年都回来，但是她不一样，她是结婚之后，就很少回来了。

我劝大姐不要在意，就当是出去打工再回来。

大姐说，我是打工回来。她是打工，没有再回来。

车子很慢，但也很快就到了家里。

母亲就坐在家门口看着大姐，也开始激动了起来，她甚至想要站起来去迎接大姐，但大姐连忙跑过去，直接蹲在母亲面前，让她别动，坐着就行。

母亲看着大姐，慢慢的说“回来了，饿不饿啊，家里还有饺子，给你下一碗吧。”

4.

本来是给大姐收拾好了房间，但是大姐没去住，而是跟母亲住在了西屋那边，她说想离母亲近一点，两个人可以说说话。

大姐后来说，回来的第一夜，她怎么都睡不着。

母亲倒是睡得早，还说了梦话，打了呼噜。

大姐的床就在母亲床旁边，大姐翻来覆去，最后还是看着母亲，一直看着。

她说不敢想象，母亲就睡在她身边，就这么的睡着，就像小时候一样。

只是，母亲不再像当年那样年轻。

她现在年纪大了，苍老了，眼睛深深陷下去，睡觉的时候还张口嘴巴，有那么一瞬间，大姐还以为母亲是呼吸不顺畅，还轻轻地喊了几声母亲。

看母亲翻了个身，她也就放心了。

这几天，大姐带着母亲在村子里走动走动，去村外的庄稼地看看，走到哪，母亲都给大姐指指点点，说说这里的事情。

这一幕，与其说是大姐带着母亲走，倒不如说是母亲带着大姐重新认识一下这个村子。

好多年了，大姐都没有回来过。现在村子变化大，很多老邻居要么不在了，要么就是跟着孩子去了地外。

老家，其实也没啥人了。

有那么两次，母亲一直想给大姐做饭，给她包饺子，给她擀面条。

大姐总是劝母亲不要忙，孩子们都在家，有什么事情孩子来做就行了，干嘛还要麻烦她呢。

母亲说“让我做做吧，也没啥事，你还能再吃上我做的几次饭啊？我都八十多了，你还能再来几次啊？”

这句话一出来，大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下午，阳光好的不得了。

我们所有人都在院子里晒暖。

明天，大姐就走了，这一会她在洗头，在收拾衣服。

洗好头之后，大姐就拿吹风机吹吹头，然后坐在院子里晒暖。

母亲这个时候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梳子，坐在了凳子上，然后喊着大姐的小名，让她到自己跟前来。

大姐笑了“干啥啊娘，你也要洗头吗？”

“我不洗，我给你梳梳头。”

“给我梳头？你咋想起来给我刷头了？”

“让我再给你刷一下头吧，好多年没给你梳头了，小时候你头上都是虱子，闹着让我给你逮。”

大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走到母亲身边蹲下来，让母亲给自己梳头。

母亲梳的很轻，很慢，一点一点的梳头，好像是怕速度快了，一下子就梳完头便没有念想一样。

风很好，不冷不热，大姐就蹲在母亲面前，让她慢慢的梳头。

“俺闺女都有白头发了，还这么多啊。”

“是啊娘，我都快60岁了，能不白头发吗？”

“哦，俺闺女也老了啊，也老了。”

大姐没有说话。

或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这一幕就像是小时候，大姐二姐总是闹着母亲给他们梳头扎辫，以前母亲忙，忙着种地忙着给孩子们弄吃的。

现在有时间了。

但我们都长大了，母亲也老了。

母亲梳着头说“我还能给你再梳几次呢？没几次了。”

母亲梳的很慢，眼泪也出来了，大姐哭着，却一点不敢动。

5.

终于，时候到了，大姐还是要走。

这一次走，母亲没有送她。

母亲就站在家门口，一直看着大姐，大姐让她回家，母亲一直不肯。

大姐不停的向母亲挥手，不停的让母亲回去，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母亲耳背，眼花，或许是看不到这一幕，也听不见大姐在说什么吧，只是一个人站在家门口，向大姐挥挥手，让她注意安全，到地方了，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就像是以前我们刚长大，每次出门打工的时候，母亲总是想要送我们，总是各种嘱咐我们注意安全，她在家等着我们。

只是现在，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尤其是大姐二姐，不再像当年那样，每到年底的时候就从外面回来了。

再回来，也不是一个人了。

再回来，家里还能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