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卒话史

很多人读了《红楼梦》之后，都认为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袭人是贤妻良母的标准，认为她识大体顾大局，是找对象的理想“标配”。

事实上，很多人只看到袭人温柔和顺的一面，直到现在还有很多读者喜欢花袭人。封建社会衡量一个女子的好与坏，根本不看才华，而是看是否贤良淑德，德行是第一位的。说袭人站在一个道德高标上，似桂如兰。既然袭人温柔和顺，但曹公偏偏写了一个下等人想往上爬，始终想改变自己的处境和地位，她怎样用尽手段，怎样用温柔和顺编织一张人设的网。

袭人一无是处吗，她的优点很突出。她伺候主子尽心尽力，热情周到，姑且说她是职场上非常尽职尽责的人。她在遇到一些困难和棘手问题的时候，她总是寻求和解的办法，将事情巧妙化解，遇到问题她总能善于分析，择时择机，而且袭人身上有一个难能可贵的有点：忍耐。

袭人懂得忍耐，有一次宝玉回去了，叫门却一直无人应答，宝玉很生气，结果抬脚踹门时，恰巧碰到袭人赶来开门，结果这一脚不偏不倚正踢到袭人身上。袭人当即口吐鲜血，宝玉感到惭愧和惊慌，但袭人却转身过来安慰宝玉，因为自己是丫鬟，是奴才，这件事本来是自己错在先，反倒让主子忧虑，所以袭人自惭形秽。

袭人是这些丫鬟里奴性最浓的一个。正因为如此，袭人才能在宝玉众多出色的丫鬟里面脱颖而出，成为怡红院首席大丫鬟。贾母为什么喜欢袭人，王夫人为什么喜欢袭人，毕竟当领导的哪个都喜欢听话且认真执行工作指令的职员，袭人特别明事理，王夫人早就看清楚了，她把宝玉交给袭人她非常放心，因此王夫人用二两银子就在宝玉身边安插了一个“卧底”，袭人可以随时随地监视宝玉的一举一动，因此宝玉后来的一举一动，王夫人全部了若指掌，就是因为袭人在王夫人跟前打“小报告”。

宝玉挨打，袭人就旁敲侧击在打听原因，除了贾环告密，就是忠顺王府的王爷来要人，因为宝玉跟那个伶人蒋玉菡之间非常要好，而忠顺王爷恰恰又看上了蒋玉菡，就认为宝玉把蒋玉菡私藏了，所以忠顺王府来贾府要人，贾政以为宝玉故意包庇。还有一个原因，金钏儿跳井。贾政把这几件事摞在一起，对宝玉上纲上线，对这个不肖儿子痛打一顿。王夫人一开始不明所以，就找袭人问情况，为什么一个父亲揍儿子跟打死敌一样，究竟是不是贾环在其中挑拨的。

袭人说自己没有听说这件事。既然她早已打听到这件事，为什么对王夫人有所隐瞒，并对王夫人说宝玉是该好好被教训一顿了。

袭人答应着，方要走时，王夫人又叫：“站着，我想起一句话来问你。”袭人忙又回来。王夫人见房内无人，便问道：“我恍惚听见宝玉今儿捱打，是环儿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这个了？你要听见，告诉我听听，我也不吵出来教人知道是你说的。”袭人道：“我倒没听见这话，为二爷霸占着戏子，人家来和老爷要，为这个打的。

王夫人很吃惊，难道宝玉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吗。袭人说，自己作为奴才本不该多嘴，但她还是对王夫人提了建议。

袭人道：“论理，我们二爷也须得老爷教训两顿。若老爷再不管，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来呢。”王夫人一闻此言，便合掌念声“阿弥陀佛”……

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教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像。

袭人让王夫人想方设法把宝玉从大观园里搬出来，因为宝玉已经长大成人，大观园里都是一些女子，袭人虽然没有明说，即便都是自家人，也有授受不亲的时候，给别人落下话柄，就成了家丑了。这样的话，我们作为下人的话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君子防不然”，防患于未然，袭人的意思非常直白，说宝玉再这样下去，跟那些胭脂粉黛肯定会出格，将来会毁了宝二爷的名声，必须得管管了。对于袭人的这些建议，王夫人对袭人嘴里一直叫着“我的儿”，直夸袭人想得周全，说顾及了她们娘俩的脸面名声，并将宝玉全权托付给袭人，说保全了宝玉，也就保全了王夫人自己。王夫人还承诺袭人，说不会辜负于她。

袭人是王夫人的心腹，她很相信袭人，对于袭人的建议，王夫人确实听进去了，她认为宝玉之所以是今天这样的不上进，说到底还是黛玉、晴雯他们给带坏的，王夫人特别恨晴雯的背后是特别恨黛玉，所以后来王夫人检抄大观园的目的就是要把宝玉身边的这些狐狸精一样的人，把他们全部清空。这么看来，袭人的上位并不光彩，她是通过告密的形式得来的被重视。

袭人在大观园寻求一切机会谋求上位，她尽心服侍宝玉为的是上位，她跟王夫人通风报信也是她谋求上位的重要手段，基于这个人物的性格，所以曹公给她取了一个特别的名字“花袭人”。

这个名字也有出处，是取自宝玉给她写的诗“花香袭人知骤暖”，白天温度升高，花开香气袭人，看起来很美好的样子，但是有一种花闻起来是可以让人致命的，这就是毒花，味道香，可是此花能杀人。

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

袭人费尽心思想做宝玉的偏房，但最后还是嫁给了琪官蒋玉菡。有人说蒋玉菡生得俊俏，又体贴又温柔，还会唱戏，对袭人也好，袭人应该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才对。可是在封建社会人分三六九等，娼优属于下九流，戏子蒋玉菡是最低的一个等级，袭人是一个极力向上爬的人，可偏偏到最后嫁给了一个下等人，所以曹公写“枉自”温柔和顺，这就叫枉费心机，竹篮打水一场空。可见，温柔和顺并非袭人本性，只能说是她平日里的生活姿态，是她的人设，所以是“空云”。论姿色和才华，袭人都不如别人，但是她道德高标，处处都想高人一等，想要有这样的命，却无这样的运。

但这样的人设并不影响袭人在每个人心目中的地位，例如贾母就非常看重她的“忠”，花袭人是一个非常尽职尽责的人，行走在江湖，各种各样的职场，君用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忠于职守、讲义气都是非常重要的品格，袭人是忠于主人的，她对于主人的吩咐，会竭尽全力地按质按量高标准地完成。不过袭人的“忠”跟我们定义的传统意义上的“忠”有本质区别。

“忠”本义为尽心竭力，引申为忠厚，这是一种不带私心不带己念，但袭人所做这一切背后都有自己的动机和私念：往上爬。所以从这个角度来分析，袭人对王夫人告密就不能算作真正的“忠”。

袭人身上最鲜明的一个特征是她的奴性，她不像晴雯那样由着自己的性子，有人性光辉的另一面，袭人私欲太重，因此她做的那些事有做作的一面，并不自然，不是发乎本能、发自内心，所以曹雪芹给袭人的配画象征物，一床破席上面放一束鲜花，那会自然吗，不自然、不和谐。这也可以解释宝玉为什么和袭人越走越远，反倒跟晴雯越走越近。

现实生活中，有些人一见倾心，有些人只不过是点头之交，是永远也走不进你的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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