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83年的10月底,在父母不舍的目光下,我笨拙的背起打的不太标准的被包,拿上寒酸而又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开往军营的火车。临行前,父亲拉着我的手说:“孩啊,别惦记着家里,到部队一定要好好干,多听领导的话。”就这样带着父母的嘱托和殷切期盼,怀揣着梦想奔向了向往以久的绿色军营。
初入军营,这里的一切对我这个来自鲁西北的农家弟子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而又新奇。值得欣慰得是部队驻地在北京近郊,各方面条件比我老家要好很多。住的都是楼房,我们新兵排住在老兵连队,为了便于管理,我们30多个新兵单独住在一个房间里,屋中间生着一个煤炉子,既可以取暖又可以烧开水喝,给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新兵蛋子多多少少的增添了一点慰藉。
分到新兵排第一天,年长我一两岁的83年入伍的副班长就开始给我们早到的新兵讲规拒了,见着老兵要称呼班长,听到呼叫自己名字时,要用洪亮的声音答“到”,外出要请假,回来要销假,原则上新兵期间不允许单独外出,在室内不允许坐在床铺上,活要抢着干,饭要最后打,回答问题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等,听得我们才入军营的新兵云山雾里。
还没有完全安顿好,副班长又开始教我们怎么叠被子了,他一边示范一边对我说:“在部队叠被子和你在家里是不一样的,要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这不但是你当好兵的第一步,也是你成为合格军人的一堂必修课,”,我心里话,软绵绵的棉被子怎么还能叠成豆腐块呢?我的被子在他的操作下,很快就成了好看的“豆腐块”。他指着叠好的被子上说,我们叠被子时,竖折三折,两头对折再对折就是横折四折,中间不能有缝隙,折好后被子有两层,总高度是20厘米,每层10厘米左右,长度是55-60厘米,宽度是45-50厘米,帎头包要放在被子里,叠好后,要有角有棱还要好看,床铺上只能放武装腰带,啥都不能放。看着他叠好的被包,我既崇拜又担心自己叠不好。
从那以后,每天一遍一遍地叠被子、捏边角、捋把线条成为了我们每天早晨和业余时间的必修课。有的战士在地板上练,甚至还湿上点水,渐渐地,军营中的迷茫、想家时的忧愁、年轻人的心浮气躁,都被压实在这被子的“豆腐块”里,并逐渐把自己打磨成了有棱有角的合格战土了。
我们新兵连训练时,北京的初冬比我的老家还是要冷好多,而且风大,记得当时有个山西籍的新兵给家写信时说,听老兵说,这里的风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让家里很不放心,也让我们调侃了他两三个月。在新兵连印象最深的就是严。我们新兵的一切活动,都有严格的要求,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熄灯,从叠被子到挂毛巾,从牙缸牙膏牙刷到鞋子的摆放,从军事训练到政治学习,都有明确而严格的要求。新兵连集体活动多,自由活动少,令行禁止,雷厉风行。稍不注意,新兵班长或副班长就会批评:“怎么搞的,稀稀拉拉的!”,“迷糊”,“傻乎乎的”,“又抽签了”。另一个感觉就是干啥都要快。起床、集合、吃饭、就寝,都有时间规定,甚至连大小便都也要快,因为人多蹲位少,稍微慢一点,班长副班长就会说:“咋搞的,拖拖拉拉的!”。
在新兵连,那时每周大概有两个半天的教育和一个半天的活动,周日休息一天,其他时间都是训练,每天的顺序现在记忆起来大概就是起床,早操,打扫卫生,整理内务,洗漱,早饭,操课训练,午饭,短暂午休,操课训练或教育,晚饭前器械(单双杠)训练,晚饭,晚上看新闻联播、教唱军歌及复习条例或者体能训练(仰卧起坐和俯卧撑)。
新兵连训练期间我们学会了立正、稍息、三面转法、蹲下起立、敬礼和齐步、跑步、正步等队列动作,学会了轻武器射击和投弹,学会了军体拳、木马一练习和单双杠一至三练习,学会了打背包,整理内务,学会了紧急集合,学会了饭前一支歌,在最短的时间内吃完饭,养成了二人成列三人成行走路的习惯。经历了第1次摸枪,第1次的5公里武装越野,第1次出公差,第1次到伙房帮厨;第1次在部队过春节等等。在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情况下,心中的那份感受,没有经历过新兵连生活的人,是很难体会当时那种感受的。
新兵连最有意思的是,有时候刚刚合上眼睡着,就被一阵急促的紧急集合哨音惊醒。班长就催促着:“快快快,马上打背包下楼集合。”尽管熄灯前我们都按照规定要求将衣帽鞋袜摆好了,但狭小的宿舍仍显得不够用。我们一个个手忙脚乱,东抓西取,宿舍内一阵熙熙攘攘。班长严厉的说:不许说话。我们新兵们立即就鸦雀无声了。按照要求,背包要“三横压两竖”同时把胶鞋塞在打好的背包外侧,但仓促之中有的战友背包里缺东少西,有的战友没跑几步被褥就散落一地,只得抱在怀里一路狂奔,出了不少洋相,让人忍俊不止,又不敢笑出声来。待紧急集合搞的次数多了,这些情况就不会再出现了。紧急集合让我彻底明白,要想在部队有所发展,成为一名过得硬的战士,必须从细小的基础练起,必须掌握和练就一身过硬本领。
在新兵连的三个月里,有太多属于我们的回忆。记得第一次看到武器库前值勤的老兵拿的真家伙,心中有种莫名的敬畏,第一次打实弹的兴奋;第一次投手榴弹的紧张;个别战友训练不认真,全班被班长罚站半个多小时军姿;条令记不熟,晚上坐在小马扎上加班加点背记……这些回忆足以让我们铭记一生,因为它构成了我们军旅生涯最初、最难忘、最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