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心有个算卦摊。一个精瘦老者留一溜白胡子坐摊前,地上铺一字布:算财运、婚姻、官运、寿相。
人生不过如此,皆由这四项组成。这四项不可操控不可先知,这个先生说他知道,你给他一百元告诉你一样,一千元全部告诉你。
清晨,街上凉爽。办事的人进城早。先生住后院二楼上,一间房租来的,一半为床一半支锅,破旧衣服,掉皮家具,龌龌龊龊,埋埋汰汰。常想,咋不按八卦神相来预测自己的日子呢?
人处在啥位置关心啥。当官的关心前途,学生关心成绩,老人关心身体。而农村现实最难最大的是媳妇难说。
今早上天才明,算命先生的门就被谁拍响了。先生睡意朦胧拉开门,一脸焦虑的男人说:先生!我是北山青草坪的客,妻子儿子在外边等着,你给我算一算。先生问:算啥?男人说:我儿子三十了,说了七八处媳妇,说不成,你给算算。先生说:算一次一百元。男人说:嗯嗯!
半会儿。街角上算卦摊上开张,先生一手拿笔一手拿本子记男人一家生辰八字,又取经书细查,在一张表纸上列式子。临了,咳一声:你儿子的婚姻明年能动,媳妇在你家门前的西南方向。一切皆是命注定,万事强求不得,说媳妇急不得,心急不牢靠……,明年娶媳妇,后年抱孙子……
先生一阵话说得云开雾散,男人像是没了焦虑。最后起身给先生一张白绫,连说:谢谢先生哦,感谢感谢,我儿子订婚了,我给先生送喜糖。
太阳大圆,街道两旁店铺门全开了,人来人往,卖菜卖瓜的吆吆喝喝,马路上中间行车,两旁电动车如线穿梭。先生摊上又来一对中年夫妻,愁眉紧锁,一脸伤惨得像《祝福》里的贺老六,坐下后大倒苦水:儿子说不上媳妇,有人介绍了一个,女方家缺根无儿,叫我儿子上门,我就一个儿子呀。儿子三十多岁了,不答应吧,儿子有光棍的可能,答应吧!有要我命的可能。
男人悲凄,妻子伤心,满大街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救男人。
算卦先生说:算一次一百元。往日磨叽的男人这次很大方。哗啦一声,拉出一沓钱,摸出两张百零,往先生手心一拍:你算得好,解了我心病,二百元都给你。
先生这次没查啥书,问道:两个娃对眼不?互相看上没有啊?
夫妻俩点点头:两个娃没意见,那边没男娃,我这边就这一个呀!
先生说:俩娃好、对上眼,好办!她家提啥你答应啥。结婚两三年有了娃,暗地里给你儿子说,把媳妇娃儿一起引回来,不就得了吗!
妻子俩说:要得?要得?能成?能成?
先生说:乃有个啥,又没伤人杀人,有啥要不得。你现在要装得很开明很大方,她们说啥你都答应,要你肉,你装上刀子,坐她屋里往身上割……不然,媳妇难说很,城里有人揣几十万都说不上,你山里更难说。咱们总不能绝后呀。
先生故做神秘,压低声音口对耳又是一顿密传,夫妻俩转忧为喜,先生又得了二百元。
一个半钟点,先生挣了三百元。先生把三百元沓一块儿,数了两三遍,心里美得准备去吃羊肉泡。隔壁刻章师傅看到了,抡拳砸了几下墙,当初选择挣钱咋没选算卦呢,一块本钱都不用摊。
算封先生准备吃泡馍时,一对老人来了。老汉搀扶着老太太,老太太颤颤巍巍,脚底游浮,往凳子上坐时一只手抓椅背,一只手抓着老汉。坐下了,唉声叹气,说久病难治,医生开得药不算啥,问啥时候能好。先生看看两人如菜的脸色,猫咪能扑倒的身板,没吱一声,手指头作动作捻指头,示意一次一百元。
老汉看懂了,说:你这个人心太沉,问一句话一百元?嘴对着椅子上的老太太耳朵说:算卦的说,问你这病啥时候能好,得一百元?!老太太听明白了,用浑浊的眼神白了一眼先生:黑心鬼!问句话,要一百元,医生开次药,才四五十,少点,少点,二十元,你一说啥时候能好,我就走。我就走,不耽误你的事。只是你一句话的事。
先生就是不说话,眯眯眼睛笑着。
先生还是摆摆手。
老太太理解了,用拄棍把卦布挑的一撇一撇,骂骂咧咧:短命鬼算卦的,一天刚哄人,问句话,哈要钱,把你咋不死哩!二十块,不行了三十块……
先生还是怒而不发,笑眯眯地摆手。老太太撑棍撑腰抓老汉,颤颤抖抖起来,扭身踉踉跄跄边走边嘟嘟嚷嚷,听起来,不太懂,像是咒人哩。
刻章的老板到跟前说:老哥,来生意都不做,问句话,你一说,挣二三十,咋不说?
算卦先生说:乃号人,气若游丝滑风,随时随地嗝屁。你说好,得几天才能好?过几天不得好,天天坐摊上闹事咋办,你说得不好,当下昏死摊位上,哈么要赔偿人命哩。眼看土埋到下巴上,哈么地来算命,惜钱如命的老两口,小鬼赶紧叫去,……
反正,这是上午十点以前的事情,后半天又挣多少钱,以后就不知道了。
总之,自古男多女少,老人惜命,算命先生的生意很好很好。反正世事很怪,你弄啥,他都有接招的。
作者简介:
王英富:人称"丹凤老王‘’,60后,陕西丹凤人。擅长写小小说,文字幽默风趣,已经有500余篇文字发表各大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