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了一种泪失禁的怪病,
必须和死对头贴贴才能缓解。
我誓死不从,谁知他将抽噎的我一把揽在怀里:
「你放心,我只是怕你哭死,没其他意思。」
1
桌上的谈话还在继续。
两方父母愉快地敲定了我和顾寒声的婚事。
对面顾寒声道貌岸然地对我笑着说:「只要恬恬愿意,我立刻开始准备婚礼。」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真会装。
「恬恬怎么想,愿意嫁给寒声吗?」顾妈妈期待地看着我。
门当户对、知根知底,顾家父母从小就待我极好,没什么不愿意的。
我正要开口,一股酸楚突然冲上头顶,泪意一阵阵上涌。
怕被家长们看出异样,我挤出一丝微笑:「愿意的」。
尾音泄露出一丝颤抖。
桌上气氛热闹,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异样。
除了对面的顾寒声向我投来探究的视线。
泪意没有停歇,酸楚冲的我眼眶通红。
我避开他的视线,疯狂眨巴着眼睛。
难道是刚刚吃了什么过敏了?为什么会突然控制不住眼泪?
可我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大脑里有个声音疯狂叫嚣着:「顾寒声,靠近顾寒声就好了。」
我浑身一激灵。
莫名其妙泪失禁就罢了,居然还出现了这样恐怖的想法。
在失态之前,我跑出了餐厅。
2
我蹲在走廊上泪流满面。
夜晚凉爽的风没有吹走一丝燥意。
路过的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缩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大口深呼吸。
眼前一片模糊,太阳穴一抽一抽地跳动,我哭得简直要撅过气去。
大脑里和顾寒声贴贴的欲望更是汹涌着要冲出来。
该死,怎么比刚刚更难受了。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又停下,顾寒声居高临下看着发抖的我。
他语带讽刺,冷飕飕地开口:
「嫁给我就这么难受?」
听见他的声音,我停止了颤抖,哭喘声渐渐平息。
顾寒声见我头也不回,冷着脸将我扯了起来。
流泪刚刚耗费了我的体力,我软绵绵地不受力,一下撞进了他的怀里。
一股清流流进我的身体,从大脑一路流向四肢,冲走了我体内的难受。
我忍不住往顾寒声身上凑去,想要汲取更多的舒适。
抬头间嘴唇不小心蹭过了他的喉结。
顾寒声浑身一僵,冷笑一声猛地将我推开。
「不想嫁却又凑上来。」
他直视着我的双眼,眼里尽是审视和冷漠:
「江恬,你这是和我玩哪招?」
泪意彻底退却,理智回笼。
我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心里渐渐泛上丢人的懊恼和尴尬,嘴上却不能输:
「你没看见我刚刚身体不舒服吗?我还没说你趁人之危呢!」
带着还没散去的哭腔,说出来没有指责反倒有撒娇的味道。
我暗自懊恼,简直气势全无。
顾寒声打量我一番:「就凭你?吃亏的怕是我吧。」
此刻的我哭的眼睛肿鼻子红,头发乱糟糟的,像个可怜的小花猫。
反观他,西装得体,玉树临风装的一副正人君子。
我被他不屑的眼神刺到,反讽回去:
「要不是叔叔阿姨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就你这花枝招展弱不禁风的样子,谁愿意嫁给你啊?」
顾寒声眼神一厉:
「弱不禁风?哼,过了这么多年你眼光还是这么差。」
我顺口说道:
「是啊,不差能答应嫁给你吗。」
顾寒声像是气笑了,边扯领带边点着头:
「是是是,那真是委屈你了。」
我懒得和他啰嗦:
「说好了,我们只是联姻,在父母面前装一装就行了,私下里井水不犯河水。」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井水不犯河水?江恬,我可不接受无性婚姻。」
我脸上瞬间冲血:「你在说什么,要不要脸啊!」
周围有人投来了视线,我窘迫地压低了声音。
多年不见,他真是变得更讨厌了。
他的嗓间溢出一丝轻笑:「怎么,和自己的老婆讨论夫妻生活有什么问题吗?」
顾寒声的眼神直白地看着我,充满了占有和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被他话语调戏,脸上渐渐发烫,躲避着不敢看他的视线。
「反正我们没有感情,你不能强迫我,不然……」
我双手叉腰,假装气势汹汹:「不然我就恨你一辈子。」
他一言不发地盯着我看了好久,久到我竟感到了隐隐的心虚。
「你真是好样的,江恬。」
他语气狠狠的开口,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挺直了腰背。
联姻而已,我又没有乱七八糟的感情,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3
我和顾寒声家紧靠着,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他大我两岁,认识的时候我还在上幼儿园,他已经进入小学了。
我的父母忙于工作,经常把我送到顾家让他们帮忙照顾。
顾爸爸和顾妈妈告诉他,作为哥哥要照顾妹妹,可人后他总是喜欢耍我玩。
傻乎乎的我还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后面。
上小学后,我终于意识到了,开始和他对着干。
他揪我脸,我就揪他头发。
他藏我课本,我就藏他作业。
他骗我上树,我就骗他踩下水沟。
总之我眦睚必报,让他知道了我不是好惹的。
上中学后,顾寒声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变得高冷深沉起来,在学校里一直都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对我爱答不理的,私下里见面总骂我是「小屁孩」,惹得我也不愿意与他说话。
大学时,我又和顾寒声上了同一所学校。
还没入学就在论坛上看见了他的讨论。
说他成绩优异、谦逊有礼、禁欲帅气,顶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却整天独来独往。
唯一的花边新闻可能就是他和同系学妹的女追男故事。
论坛里的人都打赌顾寒声迟早会败在学妹的石榴裙下,然后追妻火葬场。
我恨恨地敲着键盘,在说他独来独往的帖子下回复:
「有没有可能是他性格太差交不到朋友。」
我的回复很快就被大量顾寒声的粉丝反驳。
入学后,我只在一次聚会上看到过他。
他被人簇拥着,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没有像以前那样嘲讽我,也没有熟人见面的打招呼。
之后他就毕业了,我也出国继续读了研。
算起来也有四五年没见了,直到最近回国工作,我们才恢复了联系。
4
和顾家吃完饭后,我立刻去医院检查了身体。
「从体检报告来看,你非常的健康。」
医生对着我全身体检的报告看了又看。
我不死心地将症状又仔细说了一遍,医生还是保持一样的说辞,并委婉地提醒我不要太过劳累,多休息休息。
从医院出来,我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江总,今天上午九点半和顾氏的会议对方已经安排好场地了,需要我过来接您吗?」
我捏了捏眉心:「不用,我一会儿自己开车过去。」
我学的是室内设计,读书时我常在互联网平台上发自己的设计灵感和成果,积累了不少的粉丝。
回国后我便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成为一个独立设计师。
顾家做的是房地产生意,我答应和顾家联姻,一方面是因为我本就有结婚的打算,不如找个熟悉的人结,另一方面也是想借着顾家的生意,助力我事业的发展。
顾寒声给了我合作的可能,只不过我们要带着完整的方案来汇报,再由他们决定是否合作。
于是我连着熬了将近一个月的夜,终于做完了方案。
坐在车上,我回想医生的话,难道真的是我太累了?
我打开手机搜索着是否有人和我有同样的症状。
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倒是许多网友都说找了个靠谱的「大师」看好了。
点进去一看,原来是卖着关子打广告的。
我无语地关掉手机。
看来大概率是最近太忙了,得抽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5
提前二十分钟来到了会议室。
我准备着电脑和一会儿的汇报。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位穿着白衬衫、黑色包臀裙职业装的女性走了进来。
我向门口看去。
「学妹?」
「学姐好。」
来人是之前本科时认识的一位学姐。
也是顾寒声花边新闻的女主角白芷。
白芷比顾寒声低一级,当年一直到白芷毕业,论坛里的女追男故事都没有完结。
只更新到白芷毕业后入职了顾寒声的公司,做了他的秘书。
她看见我表情一愣,随即恢复正常。
她一边布置着会场,一边语气熟稔地说道:「原来你就是顾总说的人,我就说他怎么会突然要见新合作商呢。」
「嗯,我创立了独立工作室。」
她挑了挑眉:「哦,是吗。我们顾氏合作的都是国内知名的大企业,想要和顾氏合作可有些难度。」
我笑了笑,将手上的材料分发到座位上:「我知道,我会凭实力争取的。」
看着她忙前忙后的身影,我接过她递来的茶水:
「我记得学姐之前学的也是金融?」
她点了点头,温柔地对我笑了笑:
「你应该是好奇我为什么没做本专业工作吧。」
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当时顾总自己在创业,又要接手家族企业,身边自然要有熟悉的人助力。」
「我一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只要能达到最终目的,走什么样的路又有多重要呢?」
她顿了顿,直视着我,眼神里带着淡淡的优越:
「况且你也知道,顾总一直待我不错。」
我点了点头,礼貌地笑了笑,没再说话。
我加过白芷的微信,时不时能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顾寒声的身影。
顾寒声企业越做越好,她也一路升职,现在已经做到了总裁特助的位置。
我扯了扯嘴角,顾寒声对她好不是没理由的。
哪怕在会务准备这样简单的工作上,她也丝毫没有因为职位高而懈怠,无论发心是什么,我想这样的人在任何行业都应该能做的很优秀。
6
会议室很快就坐满了人。
为了保证确保合作商的质量,彰显合作的公平公开,顾氏所有的董事、部门总经理都参加了会议。
不大的会议室里乌泱泱坐满了人。
空气浑浊不流通,我心跳加速,不自觉望了坐在上首的那人一眼。
顾寒声冷漠地抬头看了我一眼,便皱着眉头继续翻看着手中的方案稿。
我深呼吸一口气,大方流畅地将准备了一个月的方案展示给众人。
汇报完毕后,小助理在会议室最后给我比了个大拇指。
我笑了笑,心里的大石头松了下来。
「各位有什么意见?」顾寒声环视着周围的领导。
许是他们或多或少听说了我是个「关系户」,说话的领导们都一通夸奖,然后提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会议室里一片其乐融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项目落地了。
主座上,顾寒声把手中的材料丢在了会议桌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一声。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都说完了?这样的方案你们也能夸的出口?」
顾寒声扫视了周围的领导一圈,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脸上。
我嘴角的笑容一僵,静静等着他的点评。
「方案太过理想化,完全没有落地性。」
「这里是真金白银的市场,不是你那个天马行空的象牙塔。」
「全篇都是自以为是的设想,没有了解过市场的价格和用户的真实需求,也不考虑预算和施工。」
他的话毫不留情却句句都说在了点子上。
我面对着他冷冰冰的眼神,忍住心里的慌张。
他的表情严肃,斜斜地靠在椅子上,嘴角微抿。
顾寒声开了口之后,其他领导都纷纷说出了真实的意见。
我调整好心态,沉着应对他们的提问,及时记录下了有用的意见。
最后,在全场领导人的匿名投票下,顾氏同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完善方案。
会议还算是和谐地结束了,一群人簇拥着顾寒声走了出去。
我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江总,只有两周的时间,我们来得及吗?」
小助理担忧地望着我。
「这段时间大家只能再辛苦一点了,结束后我出资,给大家放一个礼拜的假出去玩。」
小助理欢呼了起来,打了声招呼就先回公司去了。
我望着助理傻乎乎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学妹还要继续加油哦。」
白芷最后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说,语气里似有同情。
不待我回答,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我心里有点堵,一股说不清的情绪让我心情低落。
那股熟悉的泪意又范了上来。
我睁大眼睛,猛的深吸一口气向电梯冲去。
眼看着泪水就要夺眶而出,电梯终于到了
我冲进电梯,与里面的人四目相对。
7
顾寒声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没理他,站在和他对角的角落里缩着。
靠近他,再靠近一点。
我的大脑和我的身体叫嚣着。
许是和他同处一片空间,太阳穴的酸意得到了缓解。
泪意变得温和,我眨巴着眼睛,泪盈于睫。
我憋住声音,害怕被顾寒声发现异样。
「哭了?」顾寒声语气平淡地开口。
我努力控制语气地平稳:「没有,眼睛不小心进沙子了。」
他语气带刺:「我倒不知道顾氏里风沙这么大,能把你眼睛迷红。」
我反唇相讥:「看见你可不是遇见大风沙吗,我得好好洗洗眼睛。」
顾寒声的语气里透露着压抑的愤怒:「江恬,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恰好电梯到了停车场,我不想理他,快步走到了车上。
回到车上,泪水卷土重来。
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
但其实我一点也不伤心,只是完全控制不住眼泪罢了。
泪水越流越凶,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靠近顾寒声」的欲望疯狂生长。
渐渐地我心里逐渐恐慌起来。
汹涌的泪水每次都突如其来,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上一次确实是和顾寒声拥抱后就好了,难道真的只有顾寒声才能破解这种情况吗?
不行,我就算哭死,在这哭到老,我也不会靠近他。
还没等我赌誓完,似乎是回答我的疑问,车门被一把拉开。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心里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