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结婚三十五年,孝顺公婆,养育子女,任劳任怨。
可就在我高烧仍坚持做饭时,我那向来温文尔雅的丈夫将我衣衫不整的照片发在群里。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后来,我将他和老三的裸照发到群里。
恰好,老三的老伴也在这个群。
1
冬天来临,我们全家人无一例外都感染上了流感。
儿子,儿媳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地用冰袋敷着脑袋。
丈夫沈淮山大概是因为每天早出晚归,和我们接触少,病症最轻。
我高烧39度,整个人都昏昏沉沉,酸疼像是一把锯子,一点一点地割开我的每一块骨头。
就在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闭着眼时,一个软乎乎的小嘴吧唧一下,亲在我的额头上。
3岁的小孙子正眨巴着他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
“亲亲奶奶,痛痛飞走。”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小团子是最早发烧的,如今已经好了,全家只有他每天生龙活虎。
“奶奶,爷爷说,他想吃鸡蛋面。”
话音刚落,沈淮山的声音从隔壁书房里传来。
“老伴,醒了吗?该起来煮早饭了。”
沈淮山年近花甲,却始终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每日三餐,定时定量。加上坚持不懈的健身,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很多。
我强撑着身子起来,顿时一阵头晕目眩,小团子把我的手紧紧抓住,奶声奶气地喊着。
“奶奶痛痛,爷爷做饭!”
“爷爷不会做。”
听到小团子的话,沈淮山立刻从书房里走出来,站在卧室门口,用温柔的语气和我商量“我待会还有会要开,老伴,你坚持一下,好不好。”
“不吃早饭,我会低血糖的。”
“快去吧,这辈子我就只爱吃你这手艺。”
半辈子过去了,他总是这样细声细语地和我说话。
看着他恳求的目光,我将到嘴边的拒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2
我刚将沈淮山要吃的鸡蛋面和小团子爱吃的煎饼准备好放在桌上。
沈淮山闻着味儿就出来了。
“老伴,不得不说,你这个手艺,就是好。”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面,我却没了任何力气回应他,进房间准备继续躺着。
手里的手机不断震动,一堆微信消息接二连三地跳了出来。
我低头一看,一个群名叫“男人至死是少年”的群里消息已经99➕了。
愣了一下,我反应过来,这是沈淮山的手机,刚刚在餐桌上,我拿错手机了。
这么多年,老夫老妻,我从来不看他手机,我们两个人手机也都没有密码。
我刚准备把手机还给他,一个叫“老费”的在群里说话了。
“还得看沈哥,坐享齐人之福!”
[大拇指] [大拇指] [大拇指]
并且引用了一张图片。
齐人之福?
我疑惑地打开手机,定位到图片所在聊天位置,点开,放大,发现是一张沈淮山拍的照片。
照片里,我头发松散,脸色苍白,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正费力地拿着勺子在做饭。
沈淮山在照片下面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底下先是一阵附和,纷纷吹捧沈淮山。
“沈哥真厉害,这么多年,愣是没有露出马脚。”
“老沈,你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是啊,沈哥这家里糟糠之妻端茶送水,外面那个还心甘情愿地伺候着,有空给我们上上课呗!”
[抱拳] [抱拳] [抱拳]
沈淮山回应着:“家里这个当当老妈子还行,松松垮垮,没意思,外面那个才叫紧致有滋味呢!”
[坏笑] [坏笑] [坏笑]
接着下面一色水的跟着坏笑。
“男人嘛,对自己好点!”
很难想象,一直文质彬彬的沈淮山,私下如此放荡。
更想到自己这么大年纪被一群男人这样评头论足,好像被扒光了挂在众人面前,我两眼一黑,本就高烧的身体更烫了,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点上了火。
我的怒火腾一下烧起来,想去找沈淮山理论。
可刚转身,一阵天旋地转,我一下子瘫坐在床上,胸口闷地穿不上气。
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红旗,彩旗,糟糠……几个词像跑马灯一样在我脑海中不停地浮现。
沈淮山儒雅的样子,温柔的笑容,轻声细语的声音也在我脑海中交错回放。
我全身不能动弹,大脑却不受控制地回忆起来。
我和沈淮山在一起35年。
我们相亲认识,结婚,生子,一路顺顺利利,既没有家长里短的鸡飞狗跳,也没有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相濡以沫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虽然沈淮山工作忙,对家庭照顾不周。
但是对我却也算是照顾有加,大小节日,总能带我去庆祝一番,我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也总能指点迷津。
直到20分钟前,我依旧坚信,他是一位好丈夫,好伙伴。
3
沈淮山也发现自己的手机在我手里。
他急匆匆地冲进房间,看到我手里正拿着他的手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手机被他一把夺回,沈淮山怒目圆睁,自认识以来,第一次大声对我吼道:“姜宁,你翻我手机?!”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翻我手机?!真没想到,你是这样心机重的女人!”
“你看了什么?!”
我抬头看着他,对上这个慌张又恼羞成怒的男人。
“说!看了什么?!”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狠狠地捏着,一双眼睛露出我从未看过的凶狠。
看着他一张一合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的血盆大口,我突然觉得这个恶魔我竟如此的陌生。
“我什么都看到了。”
“红旗不倒,彩旗飘飘。”
那些不堪的话我说不出口。
“没想到,你竟然,竟然……真是不要脸!”
“老不要脸,人模狗样,真该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这副样子!”
我气地指着他的鼻子大骂。
“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玩笑,你就当真了?”
我也是第一次骂沈淮山,他的态度又一下子软了下来。
“兄弟之间,说话就放肆了一点,你和你的那些老闺蜜,说话不也这么无拘无束。”
“呸!”
我狠狠地唾了一口:“你们也配和我闺蜜们相提并论!”
我将手里的手机狠狠出去,趁着沈淮山心疼地去捡手机时,一把将门严严实实地关上。
4
我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半天。
直到中午,儿子沈茂才来敲我的门。
“妈?你休息了吗?”
他试探性地敲着我的门:“妈,出来吃饭吧,爸已经做好饭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敲地我天灵盖直哆嗦。
我压住火气打开门,沈茂笑嘻嘻地看着我。
“妈,快来吃饭吧!”
“今天可是爸亲自下厨,机会难得,我们一起尝尝他的手艺。”
我低垂眼睛没有搭话,转身又进了房间。
沈茂笑眯眯地跟着走了进来,坐在我床边。
“妈,你看你,至于生这么大气!爸不就是说你看了他手机嘛!”
“你也是,好好地看他手机干嘛呢!”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想看清楚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傻。
“你知道你爸干了什么吗?”
“害,能干嘛,他一个老头子,不就和隔壁刘阿姨总是跳舞嘛!”
沈茂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妈,你也太小题大做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吃这种醋,让别人知道,不得笑掉大牙。”
“爸辛苦了一辈子,你在家享福了一辈子,年老了,你开始挑刺了,是不是日子过得太顺心了,开始作了。”
“刘阿姨我见过,挺利落一个人,你实在是想太多了,他们两个没有那么龌蹉的想法。”
我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听到他那句,能在家享福了一辈子,我的心咣当一下跌落了谷底。
沈淮山一心扑在工作上,我一个人白天工作,晚上接他放学回家,又当爹又当妈,把他拉扯大。
他爸爸在升职加薪时,他在喊妈妈妈妈。
他爸爸在外面玩乐时,他在喊妈妈妈妈。
我放弃了自己的事业,拒绝外派出差,只因为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港湾。
可如今,长大后的他还是最共情爸爸。
想到这,我冷冷地看着他,指着门口,毫不犹豫地下逐客令。
“滚出去!”
沈茂似乎没有想到我当着儿媳妇这么不留情面,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滚!”
我的耐心耗尽,拔高了一个声调。
“你真是不可理喻!老疯子!”沈茂恼怒地吼了一句。
儿媳妇拼命地拉他的袖子,他更加生气了,砰地一声将我的门关上。
5
我和沈淮山陷入了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冷战。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他当作空气一般,进进出出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也沉默地不和我说话,只是每次进书房,进洗手间,门被他摔地震天响。
沈茂一家病好了,回到自己家里住了。
沈淮山就让沈茂给他每天点外卖,今天吃火锅,明天吃牛排,每天满满一桌,不亦乐乎。
我每次路过时,沈淮山都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无声地炫耀:“你看,没有你我过得依旧很好。”
衣服脏了,也有送去楼下的干洗店,洗干净再拿上来。
他再也不用和我说自己的行程了,也不用再给我买任何礼物。
他过他的,我过我的,没有我的干扰,他的日子过得更加舒心了。
潇洒的日子总是让人忘乎所以。
那天我正在美容院里按摩,沈茂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妈,你在哪?”
“有事?”
我悠闲地躺着,闭着眼应付他。
“你快来医院,我爸,我爸不行了!”
“什么?”
我心里一紧,顾不得项目还没结束,穿上衣服就往医院赶。
这么突然?
一种又紧张,又害怕,又期待的感觉涌上心头。
在赶去医院的路上,我一会儿在想,死者为大,毕竟这么多年感情了,待会还是要好好说话,让他走地体面些。
一会儿在想,不知道他有没有给那个女人钱财,就这么死了,会不会死无对证,要不待会签字让医生再救救他。
一会儿又在想,他死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继承遗产了,以后家里就我一个人了,这不是太舒服了,我岂不是想干嘛就干嘛……
想着想着,就到医院了。
我按照沈茂给我的地址,来到急诊。
一进大门,我就看到沈淮山正坐在椅子上输液。
看起来……好像……没有要死的意思。
沈茂正在和他说着什么,他看上去有点生气。
“为什么不去私立医院,这里连单人病房都没有!”
看到门口的我,他僵住了,立马换上痛苦的表情,呻吟了起来。
儿媳妇轻轻将我拉过来,柔声地和我说:“妈,爸吃了不干净的外卖,得了急性肠胃炎。”
我瞥了一眼病怏怏的沈淮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沈淮山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黑。
他狠狠地瞪了沈茂一眼,责怪道:“都是这死小子定的外卖,吃完就不行了。”
说完,他叹了口气,看着我。
“老伴,气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老夫老妻过了大半辈子,闹也闹够了,我和你道歉,不应该张狂,好面子,胡说那些话,你就看在儿子的份上,回来吧。”
“是啊,妈,你就别气了。”沈茂在一旁一起劝我。
“爸真的离不开你,上次衣服纽扣掉了都没发现,出去开会闹了好大的笑话。”
“爸也道歉了,他知道自己不对,我们一家人和以前一样,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沈茂声情并茂地劝说我,沈淮山在一旁也连连点头。
“老伴,这个家没有你得散,我们和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
看着两双期望的眼睛,我坚定地退后了一步,轻轻摇了摇头。
“不行的,我们回不去了。”
“老沈,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