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166回

小逸阿逸 2024-03-19 14:01:28

书接上回。

卷棚之内,早已布置好一张八仙桌,桌上摆放着两大盘香气扑鼻的烧猪肉以及各式美味佳肴。众人品尝了一番后,桂姐便在一旁忙着斟酒。伯爵开口道:“桂姐,你听我说,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人情这方面我已经尽力了。你爹也已经为你向县里打了招呼,他们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这都要归功于我多次向你爹求情,他才答应帮忙的。他平白无故会为你出面说情吗?你随便唱支曲子助兴,我就当你用勤劳来补偿我了。”

桂姐听后,笑着骂道:“你这个讨厌的家伙,真是脸皮厚!我爹会信你的话才怪!”

伯爵反驳道:“你这小淫妇,还没学会尊重人就开始挑刺。要想吃饭,就别得罪做饭的人!你嘲笑和尚没有丈母娘,那我就让你看看我这个‘半边俏’是不是能动!”

桂姐被他的话惹恼,举起手中的扇子,狠狠地向他身上打了两下。西门庆见状,笑骂道:“你这狗东西,将来要是落个男盗女娼的名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笑声过后,桂姐缓缓拿起琵琶,横放在膝上,轻轻启开朱唇,露出洁白的牙齿,开始吟唱:“黄莺儿,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遭遇。容颜憔悴,身体瘦弱,镜子里的鸾凤都蒙上了尘埃,无心整理。连脂粉都懒得匀,花枝也懒得簪。只恨那黛眉紧蹙,心中充满了怨恨。”

伯爵感慨道:“你们两个当初那么好,如今就算为他担惊受怕,也不该抱怨啊。”

桂姐反驳道:“你真是胡说八道!”

──最难忍受的是,城楼上画角吹响,那断肠的声音传遍四方。

伯爵笑道:“肠子还没断呢,这一回提到你,倒像是断了线一样。你们两个就别再提了。”

桂姐又被他惹恼,狠狠打了他一下,骂道:“你这个混蛋,今天真是见鬼了,就知道捣乱!”

──月色明亮,幽静的小窗寂静无声。我独自倚在帏屏旁,突然听到楼外孤鸿的鸣叫,将我心中的万千愁绪又唤醒。长夜漫漫,灯油已尽,我却依然无法入眠。他那里又怎能安稳入睡呢?

伯爵笑道:“你这小淫妇,他怎么会睡不安稳?又没抓他去。他在家里睡得正香呢。你就算躲在人家家里,怀着心事,也得等东京的人来,才能心安理得。”

桂姐被他的话惹急了,说道:“爹,你看这花子,不知怎的,就是缠着我不放。”

伯爵戏谑道:“你这回才认我这个爹了?”

桂姐不理他,继续弹着琵琶唱道:“双声叠韵,心中思量起,怎不让人上心?无人处,泪珠儿暗自倾落。”

伯爵打趣道:“有个人,习惯尿床。有一天,他娘死了,他在灵前守孝打铺睡觉。晚上,他又尿床了。有人进来看见褥子湿了,问他怎么回事,那人支支吾吾地说:‘你不知道,我夜里的眼泪从肚子里流出来了。’──就和你一样,为他伤心却不敢明说,只好背地里哭。”

桂姐笑骂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家伙,你看见了吗?真是胡说八道!”

──我怨恨他,怨恨他说不尽的理由,谁知道他却先离我而去。我恨我当初不该对他认真。

伯爵继续调侃道:“你这小淫妇,如今年代,三岁小孩都骗不了,何况是风月场中的子弟。你和他认真?且慢,等我唱个南曲给你听:‘风月事,我说与你听:如今年代,真假难辨。个个都古怪精灵,久经风月场,擅长玩弄手段。老鸨子只图钱财,小淫妇儿不得不拽着脖子往前冲。苦不堪言,愁如觅井。何时才能把罪孽填完,就算变驴变马也不愿再干这营生。’”这番话让桂姐伤心得哭了起来。西门庆见状,向伯爵头上打了一扇子,笑骂道:“你这个断肠子的狗东西!生生把人给气哭了。”

他转身对桂姐说:“你唱吧,别理他。”

谢希大也帮腔道:“应二哥,你真没趣!今天左一句右一句,只欺负我这干女儿。你再这样,嘴上长个大脓包!”

桂姐过了一会儿,才拿起琵琶继续唱道:“簇御林,人人都说他忠诚。”

伯爵刚想说话,被希大一把按住嘴巴,说道:“桂姐你唱,别理他!”

桂姐轻启朱唇,再次吟唱道:“却原来,他竟与我厮勾引。眼睁睁的,心口之间,全无相应。”

希大闻言,放开了手,而伯爵却接口道:“若是心口相应,那倒是好事。如今看来,心口不相应,却反倒在虎口里相应。这也不过三两炷香的功夫罢了。”

桂姐闻言,嗔怒道:“你白眉赤眼的,又怎会看见?”

伯爵却笑道:“我虽未亲眼所见,但在乐星堂儿里,难道不是有目共睹吗?”

此言一出,连西门庆等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桂姐也不理会,继续吟唱道:“我们曾山盟海誓,说假道真,差点就因为他而错害了相思病。他负了人心,看他家的所作所为,又如何能让我有前途?”

伯爵听罢,摇头道:“对于他的前程,我也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到了明天,少不了要给他个招宣的官职罢了。”

桂姐又唱道:“琥珀猫儿坠,日子一天天疏远,不知何时才能再相逢?我痴心一片,宁愿耐心等候。巫山云雨之梦难以实现,你这薄情之人,今生今世,我与你注定要凤拆鸾零。”

尾声唱罢,桂姐道:“冤家,你做得太薄情了,狠心割舍,将我孤苦伶仃地留下。那前世的恩情,如今却成了空话。”

唱毕,谢希大接过话茬道:“罢了,罢了。画童儿,把琵琶拿过去,我要敬桂姐一杯酒,以消她心中的怒气。”

伯爵却道:“等我来哺个菜儿,我虽然不擅长这个,但可以用勤劳来弥补。”

桂姐却不屑道:“你这花子,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打了人大拳,这会子又拿手来摸挲,谁理你!”

希大见状,连忙递过三杯酒给桂姐,并拉伯爵道:“我们还有两盘双陆未打,现在就开始吧。”

于是两人开始打双陆。西门庆则向桂姐递了个眼色,便往后面走去。伯爵见状,说道:“哥,你往后边去,顺便带点香茶出来。我刚才吃了些蒜,这会子嘴里有些不舒服。”

西门庆笑道:“我这里哪来的香茶?”

伯爵却笑道:“哥,你还骗我呢,杭州刘学官不是送了你一些好茶吗?你独自享用可不好。”

西门庆听后,笑着往后边去了。桂姐也走出来,在太湖石旁摘花戴在头上,随后便不见了踪影。伯爵与希大又打了三盘双陆,但西门庆却始终不见出来。伯爵便问画童儿:“你爹在后边做什么呢?”

画童儿回答道:“爹在后边,然后就出来了。”

伯爵觉得有些古怪,便对谢希大说:“你在这里坐着,我去寻他。”

而谢希大则与书童儿开始下起了象棋。

有诗为证:海棠枝上莺梭急,绿竹阴中燕语频。闲来付与丹青手,一段春娇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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