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Lia**ing:
我也有孩子的晚睡问题。
首先给你交个底,我家孩子睡眠时间现在并不早。
如今我对于孩子入睡时间的期待值,已经降到这个档位:
哪怕9点半喊他们睡觉,磨磨蹭蹭也要10点才开始“有睡意”。因此——
他们10点睡着叫惊喜,10点半睡着叫正常,11点才入睡也能占个比例。
国家规定小学生9点半要睡觉,想想我还是没能达标。
我如今也想出了一个对策,若他们超过10点才睡,我便掐着秒表把闹钟设到明天早上7点30分。
我用计算器把这盘账算了一下,感觉能给晚睡的他们“兜底”的,得算上离学校近,走路5分钟就能到的“超级快挂”,以及中午还能睡30-45分钟这个“小补”了。
他们不是从小到大都晚睡的。
哥哥最开始一二年级时,8点半就睡着了,弟弟随哥哥。
后来到了三、四年级,哥哥开始9点半才睡,弟弟也随哥哥。
从四年级下学期开始,慢慢地我发现,他好像做完了自己想做的和应该做的,基本上就越过9点半的线,再加上磨蹭和玩闹,再喝点牛奶啥的,10点这条线就很难守住。
在这个逐渐失守的过程中,我的情绪也经历着这样的阶段:
先是着急,然后是焦虑;
接着到了愤怒出场,我们矛盾不断;
最后无奈又无解,最后冷静下来做分析;
一边分析一边思考的过程中,逐渐调整自己的心态和沟通方式;
我们就进入到磨合和讨论期;
最后,我们商量出适合目前这阶段的作息和睡眠安排,问题趋于和解。
然后一边调试一边优化,慢慢稳定下来了。
到现在,好像虽然他们也睡的晚,但想起晚睡这件事情,竟没有那么堵心了。
这中间的心路历程,让我跟你掰碎了说。
很多时候,我们感到焦虑,大多数都来自于一个原因——
理想和现实不符。
美国国家睡眠基金会曾给出一个睡眠建议时长,被网上疯狂传播,视为黄金标准线。
咱们的国标也有明确“健康睡眠”的标准。
《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在作息方面,针对不同年龄段的群体,文件中也明确了不同的睡眠合格时长。
其中,小学生每天睡眠10个小时;
初中生9个小时;
高中生8个小时;
成人每日平均睡眠时间为7~8小时。
那段时间,我感觉我旁观孩子的睡眠时长,就是眼看他楼塌了的过程。
以前还住大别墅呢,现在只能住草屋,能不焦虑吗?
所以我那段时间会着急,也会焦虑,更会愤怒,是因为我试图想摆平这个问题。
我想处理的睡前问题有很多。
睡前事儿多,比如孩子睡前突然想上厕所,结果茅厕1小时,硬把入睡时间拉到10点后;
入睡太兴奋,比如关灯后俩孩子说悄悄话,12点被我发现房间里还有声音时,我脸都要绿了;
当然,还试过作业拖拖拉拉9点才开始做,结果肯定做不完……
诸如此类的睡前斗争,我可以给你列个全家桶,大家一起分了。
而我相信我想过的招你都想过,比如制定固定作息表,限制睡前电子设备的使用,时间到点了关灯,提醒孩子早点睡觉等等。
一开始的确是有效的,能维持一段时间,但逐渐的我发现这些招数也越来越不好用了。
所以焦虑啊,觉得拿他们没辙,愤怒啊,气他们怎么不会照顾自己。
但焦虑和愤怒在晚睡这件事情上,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啥用都没有。
结果还是无奈又无解,这事儿有段时间是陷入僵局。
在现实的残酷写照下,理想的美好荡然无存。
焦虑是一种负面情绪,我相信你也懂。
如果持续被焦虑感侵袭的话,我们就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极大的无力感。
想起睡眠就烦,看到俩孩子拖拉就恼,睡前一磨蹭就气,而我越想处理越处理不好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很差劲,怎么“救”不了呢?
这个无力感一冒出尖,心理学的敏感就让我意识到它的存在了。
我发现我逐渐在焦虑的裹挟中,滋生出了非理性的焦虑感,导致陷入“胡思乱想”的思维困境。
什么是非理性的焦虑感?
例如,孩子今天睡得太晚,我担心他们所以在思虑“如何可以让孩子睡得早一点”,这是理性的焦虑。
但如果我开始焦虑“不早睡就睡不足,睡不足就状态差,状态差就学不好,学不好就更睡不着”,我开始焦虑“怎么办,睡不好就长不高”,以及我开始在想“他们不睡觉是我没教好呀?”以及如果我不想承认自己没教好,那就是“孩子孺子不可教也,孩子现在都不听话那以后可怎么办呢?”这些就是,非理性的焦虑。
理性和非理性焦虑的区别是什么呢?
理性的焦虑都是基于一个事实上,比如我的确担心他们的入睡问题,所以我开始去想有哪些办法可以改善这个问题。
非理性的焦虑则相反,往往会在焦虑中穿插了很多没有现实基础的过度担忧。
我把睡得晚这个问题扩散到“晚睡的连锁反应”,扩散到“睡不好就长不高”——这是典型的灾难化思维(catastrophizing)。
我因为晚睡这件事情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是对自己作为家长角色的过度自责,很容易让自己陷入“完美主义陷阱”。
而我因为晚睡这件事情对孩子能力也产生了否定,这是我对孩子成长中的波动和变化的忽视,又让自己陷入了“负面情绪主导”的陷阱。
所以为了喊停我自己,我尝试质疑自己脑海中的焦虑思维的合理性:
这些灾难的情况真的会发生吗?发生的概率有多大?
孩子就不能允许他行为反复吗,你自己难道就能做到从小早睡早起?
难道孩子晚睡就是无解吗,难道除了自己家之外,就没有其他孩子晚睡过?他们难道都是无解的吗?
……
越是这么问自己,感觉内心的力量就越坚定,我越来越想打破思维困局。
我不想让自己再做困兽之斗了。
我从小很喜欢两个学科,一个是哲学,一个是心理学。
有一个哲学流派叫斯多葛主义(Stoicism),古希腊哲学学派。认知行为(CBT)的一些原理就受到了斯多葛主义思想的启发。
这个流派有一个观点是这样子的,如果你想获得生活的幸福和内心的平静,那么你就要区分哪些事情是你能控制的,哪些事情是你不能控制的。
简单来说,只专注于你可以控制的事情,而放下对自己无法控制的事物的执念,会让你更能感知幸福。
那在晚睡这件事情上,我能做些什么是自己能控制的事情呢?
我尝试用斯多葛主义的视角去看待这件事情。
理性分析:孩子越来越晚睡的原因是什么?
顺其自然:如果晚睡是他们在不同阶段中,此时此刻睡眠需求和习惯,那我可以做些什么来辅助他在这个过程更健康?
情绪调节:如果孩子晚睡,我的愤怒或者争吵真的能解决问题吗?
我能控制的:有没有什么因素是我可以优化,或者如何逐渐调整孩子的活动,使其更健康的呢?
这么一整理完,我发现有不少思路就出来了。
我去找孩子沟通,聊聊他对自己晚睡的分析,哪些因素影响到了自己的睡眠时间,他是怎么看待的?
我让他去自评自己的晚睡状态,以及第二天白天、中午和下午的状态,觉得自己是处在恶性循环还是正常阶段?
我让他去给睡眠质量打分,虽然入睡晚了,但觉得自己睡下去质量可还好,早起是否有困难,入睡时间长不长?
我让他去思考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助他的,他们需要我的帮忙吗?
……
因为没有带着任何目的和偏见,孩子们很乐意跟我聊了很多,在他们的聊天中我发现,确实好像,现阶段的晚睡对他们来说,是良性健康的。
他们每天的确有些磨蹭,做不到干净利索,但也有在提高效率;
他们每晚想做的事情确实也不少,除了该做的、想做的、还有想玩的,的确容易一不小心就晚了。睡得晚,那就取消早上的练琴计划,多睡半小时,7点半起床,吃饭穿衣服,去上学也是足够时间的,此外中午固定补个觉,也有帮助;
虽然睡得晚,但是睡眠质量高,基本上不会夜惊,反而如果因为睡眠问题和妈妈吵架的话,睡得反而不安稳。
希望我可以怎么帮助他呢?还是要提醒他们得睡觉了,太晚睡对身体不好他们也知道的。
你看,一个一个问题澄清了之后,这个棘手的问题反而变清晰了。
这个世界上的三类事情,自己的事情,他人的事情,和老天爷的事情。通过深度的沟通,就可以被区分出来。
而被区分出来后,每个人的角色各就各位,各司其责,自己也就能从焦虑的思维中解脱出来,不再让自己陷入非理性焦虑的恶性循环了。
我只要做好自己的那一部分事情,合理调整自己的期望,接受孩子需要时间去适应他的阶段作息波动,也不再苛求立即见效的时候,情绪自然会平和许多。
这便是我家的睡眠故事。
我们现在也仍然在调整中,每次早睡一点,我们都会立马复盘,想一想他们是怎么做成功的,要是晚睡了,我们也会一起讨论,下一次哪个环节要优化一下。
换个角度想,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通过和自己的“晚睡”相处,设定一些小的、可实现的目标,逐步调整自己的睡眠节奏,他们也从中学会了如何改善自己的生活质量。
我们目前的确达不到标准,但我们并没有失去信心。
这个过程也让我悟出了一个道理,爱是一种深深的看见,爱自己,爱孩子也是如此。
我们不能只看到孩子好的一面,只看到那些符合标准的,完美的,积极的,快乐的部分,却否定那些让自己焦虑的,痛苦的,和无奈的部分。
那样的话,我们其实也不是真正的爱孩子,我们只是打着为孩子好的名义,去做一些浮于表面的自我满足。
真正的爱一定包括了接纳和接受,接受世事的不顺心,接纳所有的不完美,接纳此时此刻的无奈和痛苦,再开放地把它们融合在一起,变成成长的力量,给自己和孩子注入心灵的韧性。
孩子不可能完美,家长也不可能完美,但正因为这些不完美的存在,我们才是完整的人。
正如林语堂的《人生不过如此》里,我特别喜欢的这段话:
“人生不完美是常态,而圆满则是非常态,就如同"月圆为少月缺为多"的道理是一样的。
如此理解人生,会很快变得通达起来,也逍遥自适多了,苦恼和晦暗也会随风而去。”
越是拿一件事没辙,越是要试试与它和解,互勉。
Yours,萌芽。
作者萌芽,港大毕业,中国家庭教育学会理事、国际积极心理学协会会员,曾居香港,现居广州,畅销书《教养力》《这样养育,孩子才有自驱力》作者,育有两男孩,希望与你一起做自驱型养育父母,培养有自我驱动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