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碧清观
是夜,鸮眼犹睁。
离皇城千里之遥的霖雪山林间,脚步声匆匆不停。
明断胸前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兽皮包袱奔跑着,兽皮包袱里裹着一个三四岁的娃娃。前者神情焦急,后者则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
明断一言不发地赶着路,尽力保持着身形的稳定,以免让怀里的娃娃受到颠簸。
刚爬下一座小山峰,娃娃的胳膊突然掉出了包袱外,但没有掉在地上,有一根线绳险险连接着胳膊和身体。
明断赶紧把她的胳膊捞回来,塞进包袱里。包袱中,娃娃的四肢都像这胳膊一样,离开了身体,只是被线连着。
明断咬了咬牙,看这状况,她顾不得那么多了,整理了一下包袱,一跃而起,跳到树上,眺望片刻,冲山中某处去了,背后宽刀映着月光,是山中唯一闪动的星火。
霖雪山,碧清观。
小道士穿着单衣出来起夜,听见观门被人敲响。
他隔门问了一句是谁,只听对方说:“道长,我欲借宿。”
“善士为何来霖雪山。一行有几位?”
“来霖雪山采药,孩子被野兽吓到了,耽误了时辰。夜深不敢下山,故来叨扰。”
小道士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夜色中,确实只有一个女子,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小道士开了门,把她们迎进来。
女子戴着兜帽,低声道了谢。小道士急着去茅房,喊了道姊出来招待,自己匆匆跑走了。
女子戴着兜帽,低声道了谢。小道士急着去茅房,喊了道姊出来招待,自己匆匆跑走了。
等他解决完出来,女子和道姊都不见了。他一身轻松地往后院走,却看见后院门口好像站着个人,一身白衣,披散着过长的头发,一动不动。月色朦胧摇晃,他揉了揉眼。他以为是别的暂居在此的善士起来望月。
碧清观在霖雪山上,住持不显,香火不盛,唯有静美幽然一个好处,以前也不是没有文人雅客因此特意上山。小道士没管,刚一扭头就被山风吹迷了眼,此时他汗毛一竖,回望那人,却发现那头长发纹丝未动。
哪有人的头发不会被风吹动的?
小道士使劲眨了眨眼,又往前一步,突然发现这人的长衫下面没有双脚也没有影子。夜半,月下,道观里,一个古怪的长发男子……
小道士探查那怪人时,借宿的女子已在无瑶道长的安排下,住进了最幽静的一间小屋。
无瑶听了她们的遭遇,很是同情,表示自己学过一些道医,可以给孩子看看,但是女子只是抱紧了包袱,以沉默回绝她的提议。
无瑶退出去之后,明断把脑袋上的兜帽除下,露出一张英气十足,棱角分明的脸,只是她右眼上盖着一个独眼罩,分明是少了一只眼睛。
她在房中把兽皮包袱放下,口中念念有词,指尖流出半黑半白的光华,裹住四肢七零八落的小娃娃。娃娃黝黑的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明断努力半晌,那些光华只能暂时把四肢重新接回去,一旦撤去,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明断努力半晌,那些光华只能暂时把四肢重新接回去,一旦撤去,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她急得汗如雨下,却听娃娃气若游丝地开了口:“主人,不要浪费灵力,过段时间我自己就好了。”
明断泄下气来,坐在榻边:“都怪那个八十八!也怪那狗屁天尊!每每在观里见到他的塑像,我都想一拳给砸了。”
她摸了摸娃娃的脸:“如果不是他是非不分,要不然区区一个鬼修我怎么抓不住,还害你被伤成这样……索珑,别怕,我一定会杀了他,吸了他的灵力,治好你的。”
索珑微微动了动手指,指向她那只被蒙上的眼睛的方向:“为了这个,也不要吸鬼修的灵力吧。”
索珑微微动了动手指,指向她那只被蒙上的眼睛的方向:“为了这个,也不要吸鬼修的灵力吧。”
明断叹一口气:“如若不是我被白虎洲所嫌恶,至少还能带你回去疗伤。”
话音刚落,屋中一片静寂。
索珑尚且从来没有忘记那些艰难的往事,身为白虎洲真正后人的明断更是不能。
索珑不是凡人,是浸染了至纯灵气得以修炼成人的长命缕,明断则是世世代代守护白虎洲的白虎一族。
上古四神兽为了自己的后代,在陨灭之前于凡间留下了四块灵气宝地,万年之后的今日,只有白虎洲尚还在世,其他三块宝地的灵气已消散殆尽,和普通的凡间地盘无异。
白虎洲遗世独立,和九重天,凡间,冥界既无连结,也无仇怨,接待八方来客,容纳百兽生息。
白虎洲的上一任守护者,白虎族的族长虎爻有三个孩子,明断是她的第二个女儿,出生后就被抛弃的那一个,只因她和姐姐弟弟不一样。
凡间只当“虎生三子,必有一彪”是一句遥远的传言,但对于明断来说,则是最恶毒的诅咒。
房中静寂不过一刻,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叫:“鬼啊!”
房中静寂不过一刻,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叫:“鬼啊!”
是刚才的那个小道士。
明断“腾”地一下子站起来,“鬼来此地,真是找死!”
她怒气冲冲,刚要踏出去,又回来系好裹着索珑的包袱,加了个结界,这才转身离去。
她刚出门,就看见小道士被鬼火烧得不成样子,后院的房子也起了火,满目都是浓郁的幽绿,扑鼻全是腥臭鬼气。
混乱之中,除了明断,甚至再没人发觉白衣人的存在,那些鬼火的末端全向着他的方向飘摇,他藏在檐下,月中,发长拖地,看不见脸。
混乱之中,除了明断,甚至再没人发觉白衣人的存在,那些鬼火的末端全向着他的方向飘摇,他藏在檐下,月中,发长拖地,看不见脸。
明断一看,气得咬牙切齿。他就是伤了索珑的那个鬼修,狡猾非常,逃跑速度在她杀过的八十七个鬼修里可以排上前五,她追了三个地儿都没抓住他。
她为了不惊动白衣人,只能戴上兜帽,混在后院那帮道士和善士里。
碧清观住持听见动静赶了出来,连忙要没被鬼火烧到的徒弟从暂且安全的三清主殿冲出观门,速速下山。她不跟徒弟们一起走,而是去一个一个敲后院的门,确定没有人被困。
住持一来,道士们脑袋清醒了些,哆哆嗦嗦地带着几个借宿的善士,用黄符劈开一条暂且安全的路,准备从三清殿冲出去。可他们刚跑到殿里,就发现长发白衣人手拿黑色的长笛,堵在门口。
住持一来,道士们脑袋清醒了些,哆哆嗦嗦地带着几个借宿的善士,用黄符劈开一条暂且安全的路,准备从三清殿冲出去。可他们刚跑到殿里,就发现长发白衣人手拿黑色的长笛,堵在门口。
众人看不清他眉目,只能看见他周身全是青绿鬼火。他的长发也挨着了火,但却并未烧起来,两者仿若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妖物!”
碧清观的大师兄大吼一声,让众人躲在三清像后,拿出自己的桃木法尺来,飞速掐了个诀附在法尺上,狠狠劈出去。一尺下去,白衣人的身形略歪了歪,鬼火中间被砍出裂缝。
可白衣人头一抬,露出一张惨白但是眼眶空空的脸,虽没五官,但见怒气。他脚步不停,周身鬼火熊熊,将那鬼气森森的长笛放在唇边。他只一吹,鬼火便以迅雷之势突然窜进三清殿里来,末端变大变扁,抓住了大师兄的头。
可白衣人头一抬,露出一张惨白但是眼眶空空的脸,虽没五官,但见怒气。他脚步不停,周身鬼火熊熊,将那鬼气森森的长笛放在唇边。他只一吹,鬼火便以迅雷之势突然窜进三清殿里来,末端变大变扁,抓住了大师兄的头。
明断暗道不好,还没等她动作,大师兄的法尺就掉在地上。鬼火把大师兄的头整个扯了下来,鲜血飞溅,染红了高高在上的天尊衣摆。
明断气得直磨牙,却只能被三四个道士挤在角落里,他们都当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母亲,都想保着她,把她往里推。弄得明断光是想一个不会伤到她们又不会暴露身份的法子出来都很难。
想到这,明断在心里骂了几句混蛋天尊,等她回去,她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扔进黄泉里泡三天三夜。
大师兄的脑袋还睁着眼,张着口。鬼火包裹着它,一上一下,像是在咀嚼,又像是在吸食。躲在三清像后面的道士已经吓晕了两三个,其他的都抖如筛糠,不敢出声。
大师兄的脑袋还睁着眼,张着口。鬼火包裹着它,一上一下,像是在咀嚼,又像是在吸食。躲在三清像后面的道士已经吓晕了两三个,其他的都抖如筛糠,不敢出声。
鬼火把大师兄的脑袋消化殆尽就退了出去,好似不能在三青殿多呆。可就算从三清像后模模糊糊地望,也能发现,随着后院和侧殿的鬼火越烧越旺,那白衣人身边的鬼火也是越来越盛,头发越来越长。
眼见着白衣人就要踏进三清殿,住持匆匆赶来,她手拿一柄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欲起结界。却没想到白衣人故技重施,自己不进来,驱使鬼火进殿,绕过剑气和老道,直接把三清像后面的道士都给拖出去嚼碎。
住持眼见此景,目眦欲裂,用尽最后的力气,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画符——鬼火转瞬间已吞吃掉三个道士。鬼火见涨,三清殿如炉鼎,烘烤众人如蒸包。
“太上台星,道气长存,木咒合一,以我道血,戕!”
话音刚落,桃木剑直直冲白衣人飞过去。后者停下吹奏,以笛挡之,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吃惊,但他的恢复速度快得诡异。他稍一转腕, 木剑尽碎。
住持霎时间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鬼火放过了修为不高的小道士,直取住持之身。白衣人也跟着鬼火一步一步迈进了三清殿,就在鬼火要扯下那老道的脑袋时,明断终于寻到机会,推开面前那个晕倒的道士,一跃而起,踩着侧墙,宽刀出鞘,劈向鬼火之手。
鬼火闪避不及,被劈了个灰飞烟灭。鬼火散去,地上掉落一堆碎发。
鬼火闪避不及,被劈了个灰飞烟灭。鬼火散去,地上掉落一堆碎发。
白衣人暗骂一声,抬脸一看是明断,立刻就收了火要跑。明断几步从三清殿冲出去,转刀为花,凌厉刀气裹着沙土劈开白衣人身后簇拥鬼火,眨眼间砍下他半头长发。他被砍得身形一顿,险些扑倒在地。他身边立马散乱一地碎头发,还掉了一个精致的荷包。
明断立马赶上,举刀就劈。
白衣人迅速转身,用长笛硬生生扛下一刀,刀气之厉,震得他那张假人皮裂出无数细纹。
明断恨恨道:“我看你这次怎么跑!”
白衣人还想故技重施吹笛驱使鬼火,但明断早有预料,根本不管那些已经模糊了视线的鬼火,忍着被灼烧的痛,往前一步,整个人没入鬼火,果断一刀下去,再一拔,刀上带出一团粘稠的黑血,白衣人的脑袋落了地。
明断立马踢了那颗可怖的脑袋一脚,脑袋往前滚了几圈。断颈处散出幽幽鬼气,臭不可闻。
她身后的三清殿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哭喊,明断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
她收刀起身,拿了个仙气缭绕的小锦囊打开口。白衣人脑袋被收了进去。她收好锦囊,拍了拍:“八十八。”
随即,明断一跃而起,跳到观门上方,面对着三清殿翻手掐诀,身上冒出外焰浓黑,内焰莹白的火焰。
随即,明断一跃而起,跳到观门上方,面对着三清殿翻手掐诀,身上冒出外焰浓黑,内焰莹白的火焰。
道士们大吃一惊:这是稀有的双层灵火!
明断手掌一抬一收,鬼气很快就被双层灵火消溶殆尽。
道士顿觉神思清明不少。他们从血肉满地的三清殿中爬出来,也不知道是该先收尸,还是先道谢,无头苍蝇般乱撞一气。
明断喜滋滋地从观门上跳下来就去翻白衣人的东西。她使了个封印,将长笛收在身上。她看着鬼修残存的魂体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吸了他残存的修为,转而一刀斩下,让他魂飞魄散。
她转身想进三清殿查看一番,就发现殿前有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荷包上绣了一个“搶”字,里面的东西有节奏地起伏,应该是在呼吸。道士见她目光所至,也跟着看。
无瑶惊呼一声:“白虎洲的抢灵袋?”
明断皱眉,将荷包拿起来,叫她们在三清殿待好,不要出来。
道士们哀嚎起来,但又无可奈何。救了自己命的能人说让干嘛,他们就只能干嘛。别说是让他们爬回碎肉遍地的三清殿,就是让他们吃了那些肉,他们也未必不答应。
明断开了抢灵袋,有一被麻绳捆着的活物被吐出。闻气息,是个凡人,还穿的是太监的衣裳。
明断开了抢灵袋,有一被麻绳捆着的活物被吐出。闻气息,是个凡人,还穿的是太监的衣裳。
明断失了兴趣,割了他身上绳索就丢给无瑶她们:“麻烦你们了。”
临了,她还趁乱踹了天尊雕像一脚,留下一个黑乎乎的鞋印。
第二章 峦城黑森林(1)
无瑶把那个昏迷不醒的太监推给道友,自己追了过去。
她拦住明断,想让她帮忙清除一下满观的鬼气,但明断心中挂念索珑,只道:“不用管不用管,等天亮了就好了。”
幸存的道士们忙活一夜,才清理好了主殿,安葬好了尸体。
众人慌乱,心神不定,住持的尸体是被匆匆棺葬,起坟山建塔,墓碑,也都是天亮才刻好。至于其他受害的道友,只能草草入土为安。
昨夜之前碧清观还有二十二道士,今日就只剩了十四人。即使日头当空,举观上下也是一片肃穆凄哀。
众人哭一场,念一场,拖着疲惫的身子返回后院小屋休息。就算院内还有些血迹残留,偏殿仍然焦黑凌乱,她们也没有心气儿再去在意。
她们怕这碧清观经此一事难以为继,只能在心中默默盘算,或靠人脉另寻别处,或干脆回到红尘不再修道……
一时间,碧清观寂静无声,只有几声鸟鸣于悠远处此起彼伏。
索珑恢复得还不错,下午时分四肢便都已连接回去,明断便想着赶紧带她走,这破地方刚杀过鬼,气息不好,不适合她安养。
下一个要杀的鬼修是第八十九个,每逢“九”的鬼修都难找难杀,若是索珑养不好,明断也很难成功。
下一个要杀的鬼修是第八十九个,每逢“九”的鬼修都难找难杀,若是索珑养不好,明断也很难成功。
她甚至都动了悄悄回一趟白虎洲的念头,起码在边缘找个小村住一段时间,沾沾灵气。
索珑不愿意让她冒险,坚决不同意,明断只好把她小心抱起来,收拾好包袱,再次准备上路。
她往观门走,正好经过道士们用饭的厢房。
明断从大开的门中瞥见昨日那个凡人已经醒了,已换下了太监的衣服,此时正穿一身初级弟子的道袍,跟道士们同桌吃饭。
他身形挺拔,神色淡然,看得明断奇道:怎么都被收进抢灵袋了,这人也没有什么大碍呢?搁别人早死了。
难道是白虎洲的东西离了白虎洲,功效下降?
没等她想完,无瑶就匆忙跑到了她面前。她道:“大侠这就要走吗?在碧清观多待些时日吧。”
明断摇摇头:“多谢道长好心,我还有事。”
无瑶动了动脑袋,想从兜帽旁侧瞧瞧大侠的脸。昨日太惊慌,她没看清。
但是明断有意遮掩,不让她看到。无瑶只好欲盖弥彰地看了一眼她的怀中——这娃娃好像比昨天大了些。
无瑶便道:“孩童毕竟经不起折腾,要不还是留下住几日吧。”
索珑轻笑一声,明断代她道:“多谢道长担心,她不是一般孩童,休养一夜,好多了。”
无瑶拽叹一声气:“大侠要走,贫道自然不会挽留,只是大侠乃是碧清观的救命恩人,贫道欲领众道门子弟为大侠祈福,却还不知大侠名讳。”
明断将她的手掌从自己胳膊上推下去,笃定道:“不需要道长们为我祈福,顾好自己就行。只是无瑶道长,有件东西需交给你”
明断将她的手掌从自己胳膊上推下去,笃定道:“不需要道长们为我祈福,顾好自己就行。只是无瑶道长,有件东西需交给你”
她从怀中摸出一瓶药丸:“给昏迷不醒的道长们服下,一日之内便可醒来。只是那鬼修鬼火厉害,怕是会伤到内里,醒来之后心智若有受损,也属正常,不会影响寿数。后会有期。”
无瑶感激不尽地收了药丸,目送她离去。
明断离了碧清观就钻进山中树林,上蹿下跳地奔走。索珑又睡了过去,四肢连接稳固了些,明断就把她背在背上。
明断的信雀还没有送来消息,她只好凭着直觉往前走,一直到了霖雪山附近的峦城。
她们刚翻进城门就撞上出殡的队伍。明断撤到一边躲着,本以为很快就能如常通行,结果这队伍长得简直没完没了。
她有些不耐烦,刚想抓个当地人问问这怎么回事,就有一对扛着农具的姐妹也撤到旁边,议论起来。
明断一听,原来这队伍并不止一家,而是许多家撞在了同一天出殡,这才出奇的长。
至于原因——
“命不好呗,去了黑森林,要么没赶在太阳下山前撤出来,要么就是倒霉催的,青天白日的就被鬼吃了。天尊真人保佑。”戴着红头巾的姑娘念叨着。
“命不好呗,去了黑森林,要么没赶在太阳下山前撤出来,要么就是倒霉催的,青天白日的就被鬼吃了。天尊真人保佑。”戴着红头巾的姑娘念叨着。
“你咋知道是白天被吃的?”
“你没听老人家都说,白天被吃的,还有全尸,晚上被吃的,都是尸骨无存的!像这种,都是八字轻的,容易招邪祟,就算是白天也不顶用。”
黄发带的姑娘感叹道:“天尊真人保佑。别说了,听着怪吓人的。这些人胆子真是大,敢进黑森林。”
“黑森林里好东西多嘛,白天进去挖了就跑,跑出来就发财啦!”红头巾笑嘻嘻地道,“而且老人家不都说,能进黑森林挖好东西出来的都是能人贵人,你家三弟弟的大姐姐不就是?”
“谁家的三弟弟啊!口无遮拦,八字没一撇的事呢……”黄发带有些害羞,撞了一下另一个的肩膀。
两人后面说的都是些家常琐事,什么种田卖布的,明断无心再听,护着背上的索珑,默默等出殡的队伍过完。
两人在城中客栈开了最好的一间房,之前明断做过一段时间赏金客,有的是钱。她还让客栈小二买了一堆好吃的回来,关起门来大快朵颐。
索珑指挥着活动还不是很顺畅的四肢,跟她一起吃。
吃完,索珑拍拍小肚皮上了榻,明断跟着上去,搂着她,给她注灵力。
吃完,索珑拍拍小肚皮上了榻,明断跟着上去,搂着她,给她注灵力。
索珑又拦她:“主人,真不用。”
明断闷闷地道:“我知道……但,我若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将你送给我的阿姊。你跟着我,总不如跟着阿姊安稳。我这一生大起大落的,你吃了太多苦头。”
索珑喉中发出孩童清脆的笑,但是说的话却很成熟:“哪里就一生了?主人统共也没有三百岁,下界也才三十来年,后面的日子还多着呢。”
明断叹息道:“是吗,下来才三十多年吗?我总觉得过了好久了。我当初还以为杀一百个鬼修很容易,一年就能搞定。”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天尊就不会让主人做这个了。”
明断的情绪好了些:“你说的是,如此,便说明那死老头也是觉得我有这个本事。”
索珑有些困倦,不再答话,在明断怀里沉沉睡去。
长命缕的恢复速度果然快,明断再醒来时,索珑已然长大了些,看着不再像三四岁,而是十岁的样子了,看样子再过三天,她就能恢复原样。
接下来三天,索珑哪都不去,就在房里吃了睡睡了吃,一心养伤。明断除了早晚在房里陪索珑吃饭,就是出去乱晃,打听各种消息。
她之前就知道黑森林的大名,但之前总在中原南方的蛮荒之地灭鬼,三十年来这是她头一次回中原大合朝的北边。
黑森林出名已久,却从没人见过那里面作怪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肯定是个难缠货色,怪不得排到第八十“九”。
峦城当地人说的和那两姐妹差不多:黑森林落日后进得去,出不来。
白日里,倒是能进也能出。
黑森林中有许多珍奇草药,有命拿出去就能卖好价钱,所以不少峦城本地人会算好时间白天进林,落日之前撤出去。
黑森林中有许多珍奇草药,有命拿出去就能卖好价钱,所以不少峦城本地人会算好时间白天进林,落日之前撤出去。
只是,白日进林也不是都能全身而退,时不时就有人白日失踪的事件发生,却由于几率不高,来人还是源源不绝。
世人多赌徒,黑森林就是个阴邪的赌场。
他们又道三十年前,有一个快飞升的高道玄冥子不信黑森林的邪,昭告天下做了充足要进林去探,一心要破了“谣言”。
结果他进林整整三日都没能出来。
第四日的白日,他徒弟进山寻找,只找到他被吸成人干的尸首。玄冥子被倒吊在树上,状如披着人皮的骷髅。
第四日的白日,他徒弟进山寻找,只找到他被吸成人干的尸首。玄冥子被倒吊在树上,状如披着人皮的骷髅。
他徒弟上前想把他放下来,结果只一碰,玄冥子和那徒弟瞬间化成一滩腥臭的尸水,扭动着钻进土里消失不见。
自那之后,再也没人敢挑战黑森林的权威。
明断倒是不信这个邪,她这么多年没失过手,就是能在悄无声息之间比邪更邪。
什么仙人,老道,修士,一现身自带澎湃灵气,鬼修闻到,不找他们找谁?还有那些凡人,虽然是俗胎,但是好歹有真正的凡身,鬼修以魂魄修炼,速度快但也不稳定,吃点肉身,也是滋补。
明断天生没有旁人能辨别出来的气息,平日里受尽歧视,放在这种情况下,倒是算得上优势。这才成了小范围有名的“鬼修克星”。
明断在峦城找匠人磨了刀,去铺子买了干粮,准备晚上就带着索珑进林。
索珑已经恢复成十七八岁的样子,满头齐腰的细辫,皮肤黝黑,四肢结实。
她的脖子,手腕,脚踝上,还有头发里都绑着杂色的丝线,色彩暗沉,在光照下隐隐能看出来红蓝青黄黑。
索珑见明断回来,扑过去就要吃东西。
索珑见明断回来,扑过去就要吃东西。
明断拦住她:“这些是要带进黑森林的,你要吃,叫客栈做些来。”
索珑叫了两只烤猪手,一盆红烧牛肉,还有五个馒头。明断和她都从来不吃草,这样叫最是合适。
吃完收拾好,两人背着包袱上路,踩着夕阳,均着黑色劲装。
她们俩刚到黑森林边缘的卡口就看见有一堆人聚在一起吵闹,细细听两句,大概是这都落日了,她们的家里人还没出来。
左边这一家在责怪右边这一家的人不该带自己的孩子进去。右边这一家的在怪左边这一家的人是拖累,之前自家人进去好几次都没事,就这次没出来!
左边这一家在责怪右边这一家的人不该带自己的孩子进去。右边这一家的在怪左边这一家的人是拖累,之前自家人进去好几次都没事,就这次没出来!
“赔我大姐姐!”说着,右边这家有个身量尚小的青年男子就扑过去打人,嘴里不依不饶的。“要不是你家的废物二郎跟进去,我大姐姐根本不会到现在都没出来!”
左边阵营又扑出来一个姑娘,叫着:“满嘴胡话,明明是你大姐姐诱惑我家二郎进去的!”
明断一听,这把嗓子有点熟悉,再一看,那不就是刚进城时遇见的黄发带姑娘吗?那这对面的岂不就是那个“三弟弟”?
索珑也记了起来,当日她没有完全睡过去,听到了她们在城门口的谈话。
索珑也记了起来,当日她没有完全睡过去,听到了她们在城门口的谈话。
两人赶紧藏在树后面看热闹,看这两家打得不可开交,卡口的衙役都拉不住。那叫一个胳膊腿乱飞,锄头斧子乱砍,场面一度十分残暴……
果然在家人面前,什么姻缘,什么三弟弟的,什么八字,都一文不值。
两边闹了一会儿,有个老太太拄着拐杖带着两个妇人,从城门口的马车上下来,健步如飞地赶到,一龙头拐杖敲在了“三弟弟”脑袋上。
众人见她来,立马偃旗息鼓,垂着手站着,喊她一声“姚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