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妻李舒安是骨雕师。
为了让白月光一炮而红,她亲手做了一座精致的骨雕。
每一块骨头都是她亲自打磨、钻孔、拼接。
她不知道的是那些都是我的枯骨。
1.
酒店包间内,硬物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我妈此时正跪着,头磕在地面上,已经出了血,她伸手拽着李舒安的裤腿,“小安,求你啦,东西真的不是我打破的,你帮帮我!”
李舒安轻轻抬脚,尖细的鞋跟点在她渗血的额头上,“我的话你听不懂吗?想要我帮你,让你儿子过来。”
我妈蜷着的身子僵了僵,“小昭,小昭,他失踪了……”
“失踪?”李舒安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她站起来,阴恻恻地盯着我妈,“三年了,他毁了哲远的手三年了,我们刚回来,他就失踪了?你当我是白痴吗?”
我妈慌乱地摇头,嘴里讷讷自语,“我不晓得他在哪里,真的不晓得。”
李舒安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扯到一堆碎瓷片前,“看清楚了,一百万,要么给钱,要么给人,否则,你就去坐牢。”
我妈抖着唇,连声音都发不出,浑身颤抖。
我飘在一边,声嘶力竭地朝着李舒安大喊,“我在这儿,在这儿,你快住手。”
李舒安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她扯着我妈的头发将她往下压着,碎瓷片几乎要刺入眼睛。
直到我妈发出凄厉的叫喊,她才松了手。
我跌在地上,看着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妈妈,心如刀绞。
三年,三年了,我已经死了三年了,而不是失踪。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只记得那年陈哲远的手废了,李舒安随即陪他去了国外,一呆就是三年。
如今回来,陈哲远已然成了国内炙手可热的骨雕大师。
而我母亲和妹妹一直接受不了我死亡的事实。
特别是我妈,她固执地认为我只是失踪了。
这三年,或许是因为死不瞑目,我一直游荡在人间。
李舒安将我妈甩在地上,“陆昭不是最孝顺吗?看到你这副样子,会心疼的吧?”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出了包厢。
我下意识想过去看看妈妈,可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李舒安飘远了。
我极力挣脱,可无济于事。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
我看到了久违的陈哲远,他带着金丝眼镜,手臂上搭着一件女式外套,还是那副讨厌的模样。
李舒安见了他,小跑着过去,心疼地接过衣服,挽着他往里走,“怎么出来了?你的手不能使劲,又忘了?”
我翻了个白眼,一件衣服而已,当初我扛着几百斤的器械跑上跑下,也没听她说过半个字。
李舒安窝在陈哲远怀里,“我今天碰到陆昭的妈妈了。”
陈哲远身形一顿,似在害怕。
李舒安回身紧紧搂着他的腰,“你放心,这么多年了,我一定让他给你个交代。”
陈哲远在她额头轻轻一吻,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都这么久了,算了吧。”
李舒安弹起来,“不行,他那么恶毒,差点毁了你,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眼角有些酸涩。
我一直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师从同一个骨雕大师,特别是李舒安,她是骨雕的非遗传承人。
而我只是一个汽修工,一身的汽油味儿,本是配不上她的。
骨雕冷门,那些年,我为了她,拼命干活,砸钱,买资源,终于将李舒安捧成了小有名气的骨雕师。
那时,她抱着我说,“阿昭,我一定会成为最棒的骨雕师,我们也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可如今,为了陈哲远,她恨透了我。
这一夜本该两人缠绵缱绻,可陈哲远却抽了一夜的烟。
2.
陈哲远凭着骨雕侍女像,轰动国内,李舒安一直忙着给他安排各种采访。
即便如此忙碌,她也没有忘记找我妈的麻烦。
老旧的院子里,李舒安再次将我妈堵在门口,她伸着脖子朝里看,嘴角荡起讥讽的笑,“陆昭呢?还是不打算出来?”
我妈双手搓着围裙,转身回屋,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存折。
她颤抖着将折子塞进李舒安手里,“小安,这是我所有的积蓄了,求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
李舒安两指捏着存折,看都没看,抬手撕碎。
“我们的情分,从他砸断哲远手的那刻起,就结束了。”
“整个手腕,砸得粉碎,他怎么下得去手的?”
我妈急了,她弯腰捡那些碎纸片,“不是的,一定不是小昭做的。”
李舒安失去了耐心,将我妈提起来,恶狠狠地开口,“那就让他出来说清楚,躲在女人身后,算什么男人?”
我妈干瘦的身体几乎悬空,整个人被掼在地上。
李舒安掏出手机,“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坐牢吧,100万,应该能判几年了。”
我妈似乎没有听到,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手里死死拽着存折碎片。
李舒安恼了,抬脚踹在我妈的小腿上,“宁愿坐牢,也不肯让陆昭出来见我?行,是你们逼我的。”
她抬手,朝外面做了个手势。
几个彪形大汉从外面拖进来一个女孩,女孩被捂着嘴,恐惧地睁着大眼睛。
是我妹妹。
我冲过去,企图挥开他们,可我连他们的衣角都碰不到。
我只能又飘到李舒安身边,骑在她头上,使劲揪着她的头发,目眦欲裂,“你不能这么对他们,会遭报应的。”
我妹被甩在地上,一个男人用膝盖压着她的肚子,另一个在扯她的衣服。
李舒安将我妈拽过来,按着她的脑袋,“看着,今天你要是不让陆昭出来,你女儿就毁了。”
我妈疯狂地挣扎,拳头漫无目的的挥着,嘴里激动大喊,“你放了她,放了她。”
我妹的上衣已经被扯开了一半,男人们嘻嘻笑着,手开始肆无忌惮。
我妈跑过去,企图推开那几个男人,却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她站不起来了,只能在地上慢慢地爬。
终于,她抓住了李舒安的裤脚,“小安,求你了,求你了。”
李舒安一脚踹开她,朝男人们抬抬下巴,示意他们继续。
我也跪在了地上,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哀求,“李舒安,我在这儿,你弄死我吧,放了我妹妹。”
不远处,我妹挣扎地更加厉害,双腿拼了命的抵抗。
慌乱中,嘴上的胶带松了。
她惊慌地大喊,声音几乎哑了,“我哥,我哥已经死了!”
3.
男人们停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李舒安。
李舒安愣了一秒,随即露出一丝讥讽,“你们陆家还真是有趣,一个说失踪,一个说死了,变得倒是快。”
我妈的眼神暗下去,三年了,如今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我妹趁机挣脱桎梏,朝我妈奔过来,她跪在地上,抚掉我妈嘴角的血,“妈妈,哥哥死了,你别再骗自己了。”
我妈双眼瞪着前方,嘴角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舒安蹲下身子,手在我妹脸上使劲拍了拍,“演技不错……”
她扬起手,恶狠狠道,“别搞这些小动作,让陆昭出来,否则……”
扬至半空的手,被人截住。
李舒安回头,对上一副熟悉的面孔。
是王叔,这里的片警。
王叔惊讶的看着李舒安,又看了眼一院子的男人,眼神沉下来,“李舒安?”
“你不是出国了吗,陆昭死了这么多年,你都没回来过,现在到底想干什么?”
李舒安瞳孔一震,随即轻蔑地笑了,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再次望向我妈,“你们还真是做戏做全套,连警察也帮着你们撒谎。”
“我真不明白,陆昭有什么好,值得你们这样袒护他?”
“哲远只是想要一个道歉,有那么难吗?”
她转向王叔,眼里满是愤恨,“我要报警……”
最终,我妈还是进了警局,因为毁损财物,且金额巨大。
看着我妈佝偻着身子,颤巍巍的进了警车,我恨不得冲过去将李舒安揍一顿。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再一次跟着李舒安离开。
我妈已经在警局呆了四天,我心乱如麻。
这些天李舒安的心情一直很好,因为她帮陈哲远张罗的首场记者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会场,最醒目的位置,放着那个享誉国际的骨雕仕女。
不知为何,我每次靠近它,浑身就像被刀割一样刺痛。
陈哲远作为弘扬华夏文化的杰出代表,一回国就引起了强烈关注。
这次记者会自然也是座无虚席。
一番商业互吹之后,记者开始提问。
陈哲远似乎很累,不时地揉揉手腕。
有眼尖的记者立刻发现,“听说陈先生的手受过伤?”
陈哲远脸上云淡风轻,“小伤而已。”
李舒安立刻接过话头,“手腕粉碎性骨折,整整治疗了三年,才恢复一些。”
记者们惊叹,“这么严重的伤,居然还能雕出这么杰出的作品,真是太厉害了。”
陈哲远靠着椅背,声音温润如玉,“我愿意为了艺术放弃生命,区区小伤算得了什么?”
记者们疯狂的按着快门,记录这感人的瞬间。
李舒安也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突然,她转过身,“可惜,当年害哲远受伤的人,还在逍遥法外。”
“我去找他们,可对方有警察护着,根本不现身。”
记者们立刻闻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举起话筒,“太过分了,知法犯法,我们帮你曝光他们。”
李舒安脸上扬着得意的笑,站起身却被陈哲远拉住手腕。
我听见他说,“小安,这事就算了吧,反正我都好了。”
我蹙着眉,以我对陈哲远的了解,他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锱铢必较。
如今这样,实在反常。
下面的记者炸了锅,纷纷要求李舒安曝光当年的凶手。
“陈先生,我知道你善良,可是你越是这样,坏人就越猖狂。”
李舒安轻拍着陈哲远的手背,示意他安心。
她走到前排,举起手机,点开一张照片,“他叫陆昭,三年前,恶意砸伤了哲远的手,导致他左手几乎残废……”
记者们纷纷对着手机拍照,快门声此起彼伏。
突然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哎?这人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
他的声音不小,现场霎时安静下来,只听得那人说:“陆昭?三年前,后山发生了一场命案,手段极其残忍,案子到现在还没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