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陆少铭订婚当天，他的白月光回国了。
「接我。」
简单两个字，他抛开所有，奔赴机场。
留下我一个人，面对满堂亲朋好友。
所有人都可怜我，痴心错付。
我摘下婚戒，宣布订婚取消，从此再无瓜葛。
陆少铭却红了眼眶，质问我：「你不是说永远陪着我嘛，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抚摸着他的脸，回答：
「我看重的……始终都是你的脸。」
1
我和陆少铭今天订婚，他请了很多人。
有我们的老同学。
也有很多人，我根本不认识。
听他们说着「恭喜。」
听他们反复提起陆少铭的白月光。
「怎么没见到简宁？」
「简宁那丫头要是知道少铭订婚了，不知道要多伤心。」
我扬起嘴角，恰到好处，上前挽着陆少铭的手臂。
「少铭，仪式要开始了，我们上台吧。」
他理了理西服褶皱，不着痕迹地拨开我的手。
不等我开口，便说：「走吧。」
我望着他，一动不动，目光深情而委屈。
他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挽上了他的臂弯。
我笑了，灿烂明媚。
淡紫色礼服梦幻夺目，与他深紫色的西服交相辉映，宛如一对甜蜜璧人。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今天的主角-陆少铭先生和唐莞小姐。」
司仪话音刚落，手机通话不合时宜地响起。
陆少铭掏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两个字。
「挚爱」
我垂下眼，敛去眼底的恨意。
陆少铭的挚爱再无他人。
他慌乱接通。
简宁温柔坚定的声音传来：「接我。」
陆少铭追问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通话便结束了。
他猛地转身，我却勾住了他的衣角。
「可不可以不走，你看，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大家都等着祝福我们，你……」
「莞莞乖，你在这里等我，简宁好久没回来，她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向你保证，安顿好她就马上回来。」
他用力掰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2
「陆少这婚还订不订啊，哪有扔下未婚妻跑了的。」
「你们看到了没，简宁发朋友圈了，陆少亲自去机场接人，这还看不出来吗？」
「啧，唐莞这三年算是白费心思了，咱陆少还是放不下简宁啊。」
陆家大少爷痴恋简家大小姐，圈子里人尽皆知。
三年前，简家破产，简宁出国避难。
陆少铭在酒吧里醉了三天三夜。
转头就高调宣布，跟我在一起。
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和陆少铭。
甚至有人打赌，不出三个月，简宁一回来，我马上得滚蛋。
可我和他相恋三年，他待我却越来越好，无微不至。
曾经一头黄毛，只知道飙车打架的陆家纨绔。
染黑了头发，戴上金丝眼镜，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摇身一变成了陆氏总裁。
我不喜喧闹，陆少铭除了应酬便甚少参加聚会。
偶尔与朋友相聚，也会征求我的意见。
连他的好兄弟都曾打电话询问我，到底给陆少铭灌了什么迷魂汤。
对于有意接近他的女人更是避之不及，为了避免麻烦，他将助理都换成了男人。
朝夕相处，他渐渐变成了我心底的样子。
他会给我做早餐，会记得我乳糖不耐受，不能喝牛奶。
每一次我出差归来，他都会准时等在出口，风雨无阻。
雷暴的夜晚，他从衣柜中找到我，拥我入怀，低声允诺：「莞莞不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那夜，耳鬓厮磨，抵死缠绵，他在耳边反复呓语说「我爱你。」
我曾以为我们都能放下过往，就这样相爱，结婚，相伴一生。
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
那夜我不知为何突然惊醒，陆少铭的位置空无一人，他经常半夜胃痛，我不放心出来找他。
别墅里一片黑暗，只有书房微微透着光亮，我走近伸手欲推门，耳边听到的却是：
「简宁，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是故意害死他的。」
「和她都是权宜之计，我最爱的始终是你。」
「如果不是你撞死了陆少安，我哪需要哄着她，别急，等她忘了宋少安，我就甩了她，我的心里只有你，她怎么配得上我呢。」
我吓得手一颤，下意识捂住嘴，死死咬紧颤抖的牙关。
强撑着回到房间，大脑一片空白，刚踏进房间，便靠着门滑跪在地。
我不敢相信，陆少铭竟然会背叛我。
过往的甜蜜如刀，一次又一次地捅在我的心上。
直到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我真像个小丑。
欲盖弥彰的表演，被欺骗的只有自己。
难怪他从不问我，有关宋少安的所有，都被我们有意识地遗忘。
原来他主动选择，成为宋少安的替身。
可笑我还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
那夜，我躺在床上，假装熟睡，从未察觉到身边的人离开又回来。
直到耳畔传来轻微地呼噜声，我悄然下床。
蹑手蹑脚地打开书房的电脑，颤抖着手翻看着他与简宁的聊天记录。
一页又一页，一行复一行。
从三年前开始，联系从没有断过，我翻了很久，直到指尖麻木，全身冰凉。
3
司仪愣在台上，不知所措。
台下的宾客交头接耳，目光闪烁。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疲惫，假装忘记真的好累。
他越来越不像他。
我总是装作若无其事，装作很爱他。
可再怎么假装，都是假的啊。
他，再也回不来。
陆少铭不配做少安哥哥的替身。
我抬起头，接过司机手中的麦克风：
「我，唐莞，今天正式取消我和陆少铭的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见证，谢谢大家。」
台下，陆家众人神态各异，相同的是脸上都有些尴尬。
「莞莞，你们现在这些小姑娘就是气性大，少铭不过是去接个人，犯得上这么生气吗。」
陆小曼摆弄着大红的指甲，眼底满是不屑。
「陆小姐，我可不像您那么大度，明知道自己未婚夫在外面勾三搭四，还不离不弃。」
陆小曼冲上台，伸手便要打我。
我连退两步躲开，笑道：「看来陆小姐的大度是挑人的呢。」
陆小曼气急败坏，指着鼻子骂：「唐莞，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作为少铭的姑姑，绝对不会同意他娶你这样恶毒的女人。」
我敛去笑容，郑重鞠躬。
「陆小姐，感谢不娶之恩，请一定遵守诺言。」
陆家人从心底里嫌弃我的出身，跟着奶奶长大的孤儿，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是痴心妄想。
每次陆少铭不在的时候，陆小曼都要故意奚落我，把我当作保姆一样使唤。
陆母也不止一次提起，有多少名门闺秀，豪门千金排着队等着嫁给陆少铭。
多少次我都想放弃，可只要看到陆少铭那张相似的脸，我就再也说不出口。
我连夜打包行李，搬回了奶奶留给我的小房子。
十岁那年，爸爸妈妈遭遇车祸，意外逝世。从那以后，我跟奶奶相依为命，一直生活在这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
十六岁那年，奶奶病逝，便只剩下我一个人。
4
我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一觉睡到了7:30，好在电视台就在小区对面，简单洗漱后，我抓过包便跑出门。
刚下楼，便看到陆少铭站在那里，痴痴等待。
「莞莞，我……」
我目不斜视绕过他，擦肩而过时，他抓住我的手臂，声音嘶哑：
「莞莞，你真的要分手吗？是因为简宁吗？」
「我跟简宁真的没什么，我只是不放心，她很久没回国了，你知道的，国内变化那么大，我……」
我推开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解释：「陆总，我们已经结束了。」
他不相信，急切地想要否定。
「莞莞，你在生气对不对？你那么爱我，离开我是活不下去的，对不对？」
我摇头，「陆少铭，我们分开吧，你的挚爱不是简宁吗？你去找她吧。」
陆少铭红了眼眶，质问我：「你不是说永远不会离开我嘛，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我抚摸着他的脸，回答：
「我看重的始终都是你的脸啊——」
指尖滑过他的下颌，勾着他缓缓靠近。
我贴在他耳边低语：「我爱的从来都不是你，可是你越来越不像他了啊……」
陆少铭死死抓着我的肩膀，眼底沁血。
「你骗我，你故意拿陆少安激我，对不对？」
我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力气大地打得他头一歪。
「你不配提起他。」
说完，甩开他的手，跑向对面电视台大楼。
直到坐在工位上，我才平静下来。
如果说简宁是我的噩梦，那么陆少安就是我的救赎，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那时我们都年少，十二三岁的年纪，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我跟奶奶刚搬来海城，转学到了海城第一中学。
初来乍到的我，毫无疑问成为最好欺负的那一个，而简宁便是带头欺负我的那个人。
一开始是在我的桌椅上涂鸦，将口香糖粘在我的头发上，在凳子上涂胶水。
她们会在老师检查时，藏起我的课本，撕碎我的作业，害我被老师罚站。
明明我的零花钱都不够她们看场电影，她们还是恶趣味地抢走我的钱包，拿走里面所有的钱。
为了不让年迈的奶奶担心，我经常饿着肚子，靠喝水充饥，饿晕在课堂上。
老师们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都假装看不到，因为简宁的爸爸每年都给学校捐几百万。
于是她们更加肆无忌惮，用更加恶毒的语言辱骂我，拿针扎我的指尖，用高跟鞋砸，用圆珠笔戳，拿订书机把校服钉在我的肚子上。
我也曾反抗，换来变本加厉的殴打，她们甚至找到我家里，戏耍我年迈的奶奶。
渐渐地我变得麻木，不再反抗。我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再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个温暖阳光的少年，像一束光照进我黑暗的人生，让我的世界重新有了色彩。
那天，简宁带着她的跟班们，又一次将我堵在学校旁的小巷里。
她清秀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从口袋里掏出圆珠笔，轻轻按下去。
「咔——」
清脆的声音响起，犹如催命的噩耗。
我反射性地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向地面，双手合十求饶。
「你们干什么，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姑娘，还要不要脸？」
明朗清亮的男声，从巷子口传来。
阳光帅气的男孩，慵懒随意地斜靠在墙边，目光投向简宁扬起的手掌。
「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打下去。」
简宁讪讪地放下手，低声警告：
「陆少安，你少多管闲事。」
陆少安晃了晃掌心握着的手机，笑容灿烂：「这可不是闲事哦，是热心市民举报校园霸凌。」
「你猜，这个视频放上网，别人会怎么议论你这个素来温柔善良的简大小姐呢？」
「哦，对了，还有我那个便宜弟弟，知道他心目中的白月光，私下里玩这么大吗？」
简宁脸色变了几变，咬牙切齿地说：「算你走运，唐莞，改天再跟你算账。」
她瞪了陆少安一眼，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我脊背一软，像只丧家犬一样瘫在地上。
一块蓝黑条纹的手帕，递到我眼前。
「擦擦吧，哭的好丑。」
我颤抖着接过来，捂着脸，放声大哭。
陆少安手足无措，慌乱地安慰：「哎，哎，你别哭啊，我可没欺负你……」
指尖轻轻拍着我的背，嘴里不住道歉。
「好啦，别哭了，我错了，你一点都不丑，你是最美的小仙女。」
「唐莞，莞莞，莞莞小仙女，不哭了好不好？」
「你看看我，我现在比你还丑了哦。」
我从手帕边缘探出头，映入眼帘的是他被手掌挤压到一起的五官……真的……好丑。
我「噗」地笑出声。
他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从那以后，他一直保护着我，直到——
「莞姐，主任叫你去他办公室开会。」
林郁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唤醒，我甩了甩头，将回忆埋进心底。
站起身，刚走出办公室，便看到了简宁。
「好久不见啊，唐莞，没想到三年过去了，你还是个失败者。」
三年的时光，好像从未改变过简宁，还是螃蟹般张扬跋扈。
「不好意思 ，搅了你的订婚仪式，你知道的，少铭他总是不放心我一个人。」
我淡漠地回答：「没关系，我跟陆少铭已经分开了，他的事与我无关。」
简宁却不甘心放过我，她挡在我面前，死死盯着我。
「好呀，那我们结婚，你可一定要来。」
林郁看不下去，出言嘲讽：「一个小三，也敢舞到正宫面前，谁家狗出门忘记拴绳子了？」
简宁白眼一翻，嫌弃：「唐莞，你怎么总喜欢跟废物一起玩，你是垃圾桶吗，什么东西都带？」
林郁气得脸都红了，反唇相讥：「是啊，比不上您，当初嫌弃别人跑去国外，如今又跑回来死缠烂打。」
简宁脸色一变，伸手要打。
我伸手挡在林郁身前，开口：「简宁，这么多年了，我真羡慕你。」
简宁愣住，目光疑惑不解。
我继续说道：「羡慕你可以随时随地，肆无忌惮地发疯，永远都像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简宁听懂了我的嘲讽，发疯似地冲向我。
我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鲜红的指印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她刚想开口，我反手又一个耳光。
两个清晰的手印，均匀又对称。
简宁抓起手上的包，拼命砸我，扯着我的头发，一巴掌还没落下，瞥见陆少铭走出电梯，她立马倒在地上。
嘴里哭喊着：「简宁，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回来。」
陆少铭急忙冲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唐莞，我们俩的事与她无关，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我拿出消毒湿巾擦了擦手，捏着一角丢进垃圾桶。
简宁奋力挣扎，尖长的指甲几乎划到我的脸，陆少铭死死抱住她。
他望着我，眼里满是失望。
「你口口声声说不爱我，转头就羞辱简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我嗤笑：「陆总，想必贵人多忘事，我不介意再说一次，你听清楚，我，唐莞，从来没有一刻爱过你，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不会爱你。」
陆少铭颓然放手，缓慢地走到我面前。
嗓音沙哑干涩：「莞莞，如果我现在送简宁离开，从此再也不见她，你愿意嫁给我吗？」
「少铭，你又要送我走吗？」简宁委屈地问道。
我眼神微闪，没有忽略那个「又」字。
还不到时候，我在心里默念，压下所有的疑问。
抬起头，直视着他，目光坚定。
「不爱不会选择变成爱，你的如果，对我来说，没意义。」
陆少铭身体晃动，退后半步，嘴边扯出一抹惨笑：「呵，陆少安，我还是不如你。」
他回到简宁身边，拥她入怀，郑重宣布。
「下个月我们结婚。」
简宁眉眼上挑，得意地示威：「唐莞，刚刚忘了告诉你，你节目的新嘉宾……是我。」
我伸出右手，「欢迎加入名人晚宴，我们新一期的主题是关于校园霸凌。」
简宁身体一顿，缓缓伸出手，与我交握。
我莞尔一笑。
「希望你准备好了。」
5
「欢迎收看对话访谈节目《名人晚宴》，我是主持人董嘉。」
「本期节目我们请到了国际知名插画家，以自身经历作为创作源泉的简宁小姐。」
「大家好，主持人好，我是简宁。」
舞台上的简宁，落落大方，温柔娴静，与现实中完全不同。
我看着她微笑着向观众介绍她的画作，讲述着原本属于我的故事。
霸凌者伪装成了受害者，施暴者摇身一变成了自强不息的反抗者。
她卖力地表演，董嘉适时地配合，将那些见不得光的过往一一摆在台前。
余光扫过角落，陆少铭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捻动。
他紧张时，会无意识地捻动手指，我跟他说过很多次，一直改不掉。
我比了个手势，林郁点了点头，替换了我原本的位置。
我靠在陆少铭旁边，低声询问。
「在这里看着你的白月光肆意编造谎言，感觉怎么样？」
陆少铭压低声音：「莞莞，你知道的，我无法阻止，我——我相信简宁，她只是配合你们的主题——」
他垂下头，有些沮丧。
「那插画呢，也是为了配合我们的主题吗？」
我轻笑道：「我竟不知道简宁还有预知能力，三年前便能感应到我们今天的主题？」
他沉默不语。
明明是同样的容貌，为什么我总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不同。
那个正义热血，温暖开朗的少年，永久地停留在20岁青涩的模样。
我自嘲地笑笑，我怎么会觉得陆少铭像他呢？
原本就不像的啊。
陆少铭觉察到异样，抬起头，恰好看到我迷离哀伤的目光。
怒气腾地窜上心头，他将我困在角落，眸光冰寒。
「唐莞，告诉我你看到的是谁？」
「你就这么想他，连一刻都不愿施舍给我吗？」
额头相对，他声音缱绻温柔：「莞莞，我嫉妒了，你看看我，你那么爱我，怎么舍得我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