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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1981年冬天，18岁的张卫国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告别了家乡的亲人，踏上了前往军营的列车。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北风呼啸，但张卫国心中却充满了热血和希望。他幻想着自己能在军营中成长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为国家出力，为家乡争光。

初入军营，张卫国被分到了一个训练严格的连队，班长李志强是个三十岁出头的老兵，脸上常年挂着一副严肃的表情。李志强的作风在整个连队都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没人敢在他面前耍滑头。第一次见到李志强，张卫国就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新兵训练并不轻松，张卫国和其他新兵一样，从早到晚在操场上奔跑、举枪、站军姿，虽然辛苦，但他依然咬牙坚持。然而，一次意外的站岗任务彻底改变了他对军营生活的看法。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气温骤降。张卫国刚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正准备去睡觉，却被李志强叫住。“张卫国，今晚你去站岗。”李志强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容置疑。

“班长，今天我已经训练了一整天，能不能换个人？”张卫国试探性地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

“军令如山，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李志强冷冷地回道，眉头一皱，“这是军队，不是你家，你得学会服从命令。”

无奈之下，张卫国只得披上厚重的军大衣，走向哨岗。哨位设在军营的北侧，寒风夹杂着雪花不时打在他的脸上。站了一个小时后，张卫国感到手脚已经僵硬，但李志强的命令犹如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只能继续坚持。

随着时间的推移，寒冷逐渐侵蚀了张卫国的体力，他开始感到头晕目眩，视线也渐渐模糊。他几次想要去找李志强换岗，但想到班长那冰冷的眼神，他又只能打消了这个念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张卫国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最终在第六个小时快要结束时，他再也坚持不住，身体一软，直接晕倒在雪地上。

第二天早上，当其他士兵发现张卫国晕倒在岗哨时，纷纷围了过来。李志强也闻讯赶到，他看着昏迷不醒的张卫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一句关心的话，只是冷冷地命令其他士兵把张卫国抬回宿舍。

当张卫国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他睁开眼，看到李志强正站在床边。“怎么？身体这么差？连六小时的岗都站不住？”李志强的话像一根针刺在张卫国的心上。

“班长，我……”张卫国想解释，却被李志强打断。

“别找借口，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不能吃苦就趁早滚回家去！”李志强冷冷地说道，然后转身离开了宿舍。

张卫国躺在床上，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愤怒。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李志强要这么对他，他只是个刚入伍的新兵，为什么要受这样的苦？从那天起，张卫国对李志强心生怨恨，觉得这个班长根本不把人当人看。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的矛盾愈发尖锐。张卫国在训练中多次与李志强发生争执，甚至有一次当众顶撞了班长。这种不服从的态度让张卫国在军队中的表现每况愈下，他对李志强的厌恶也逐渐影响了他的训练成绩。最终，在服役了两年后，张卫国选择了提前退伍，回到了家乡。

回到家乡后的张卫国虽然过上了普通的生活，但每当想起那段在军营中的经历，心中总是充满了无法释怀的愤懑。李志强的冷酷和无情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每次想起，他都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2

20年后的一个秋日傍晚，张卫国收到了一条来自高中同学的聚会邀请。这是他成家立业后，难得的一次放松机会。聚会地点定在市中心一家颇有年代感的饭馆里。到了地方，张卫国推门而入，迎面而来的喧闹声瞬间让他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段无忧无虑的青春时光。

“卫国，来这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张卫国转头一看，正是老同学刘志刚。他笑着走过去，和同学们寒暄打趣。然而就在他找到座位坐下时，他的目光突然被一个角落里的人影吸引住了。

那人瘦了很多，脸上多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头发也有些斑白。虽然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张卫国一眼就认出了他——李志强，那个他曾经心生怨恨的班长。

李志强也注意到了张卫国，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氛。两人都没料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再次相遇。张卫国本想避开，心里的疙瘩还没解开，但转念一想，二十年都过去了，何必再纠结过去的恩怨。

“卫国，好久不见。”李志强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和不确定。

“嗯，好久不见，李班长。”张卫国点了点头，表情却依然僵硬。

聚会在一片笑声中继续进行着，但张卫国和李志强的交流并不多。直到一轮轮酒过三巡，同学们渐渐放开了，张卫国和李志强之间的沉默也被打破。

“卫国，当年那件事，你还记得吗？”李志强放下酒杯，突然提起了那个站岗的夜晚。

“怎么会忘？二十年了，我总是会想起。”张卫国苦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些许酸楚。

李志强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愧疚。“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解释，那天晚上我也很为难。上级临时通知，说有重要任务要经过，必须确保安全。我知道那种天气让你站岗是件很残酷的事，但我也没有办法，命令就是命令。”

张卫国沉默了，他没想到李志强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更没想到李志强会有这么多内心的挣扎。过去，他只看到李志强严厉的一面，却忽略了他作为班长背后的压力。

“当时你晕倒后，我马上找上级申请给你调换岗位，但根本没批。”李志强接着说道，语气中透出一丝无奈，“你可能不知道，我后来也因为这事被上级批评了，说我没照顾好新兵。”

“你也被处分了？”张卫国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李志强是故意让他受苦，却没想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是的，本来那次任务很重要，任何纰漏都会影响全局，但最终因为你晕倒的事，我在报告中被点名批评。”李志强自嘲地笑了笑，“那也是我在军队最后一次执行任务，之后就转业了。”

听到这里，张卫国心中复杂的情感瞬间涌上心头。原来，李志强当年不仅没有存心刁难他，反而在事后还因为他的失误受到了处分。二十年来积累的怨恨突然间变得模糊不清，张卫国的心结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松动。

就在这时，坐在旁边的刘志刚突然插嘴道：“其实我听说过这事儿，当时李班长为了替你求情，差点没被降职。后来他才决定转业的，不然你现在还能在部队看到他呢。”

张卫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觉得心里有块大石头被搬开了，虽然还有些压抑，但呼吸已经顺畅了许多。

“李班长，这些年，我……”张卫国欲言又止，他想道歉，但二十年来的怨恨一时半会儿还没完全消散。

李志强摆了摆手，打断了张卫国的话，“别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今天能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李志强举起酒杯，眼中闪烁着真诚的光芒。

张卫国看着李志强，最终也举起了酒杯，“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两人碰杯的声音在喧闹的饭馆里清晰而坚定，仿佛为二十年的心结划下了一个句号。

3

聚会结束后的那个夜晚，张卫国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感。街道两旁的灯光闪烁，映照出他略显疲惫的身影。他一边走，一边回想着李志强那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心中却无法释然。

回到家后，张卫国在客厅坐了很久，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李志强的严厉、自己当时的怨恨，以及今晚李志强的坦白，都交织在一起，令他难以入睡。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过去一直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却忽略了李志强背后的苦衷。或许，自己真的应该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

几天后，张卫国决定主动联系李志强。他拨通了李志强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李志强略显沙哑的声音，“卫国，有事吗？”

“李班长，我想请你来我家吃顿饭，我们再好好聊聊。”张卫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好啊，时间你定。”李志强的回答干脆利落。

约好的那天，张卫国特意准备了几道家常菜，桌上还摆了两瓶老酒。他知道，这顿饭不仅仅是为了吃饭，更是为了彻底解开二十年来的心结。

李志强如约而至，一进门，看到张卫国忙碌的身影，他笑了笑，“卫国，没想到你现在还会下厨啊。”

“生活所迫，得学会点手艺。”张卫国笑着回应，把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

两人坐下后，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张卫国先开了口，“李班长，当年那事，我想了很久，今晚咱们就把话说开了。”

李志强点点头，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张卫国的杯子，“好，今晚我们敞开说。”

张卫国深吸一口气，说道：“那天站岗的事，我一直觉得你是故意针对我。但这次见面后，我才明白，或许当时的你也有很多难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里始终觉得不舒服，总觉得自己当年被冤枉了。”

李志强放下酒杯，语气变得郑重起来，“卫国，当年的确是我过于严厉了。我那时候一心想让你们这些新兵快速成长起来，所以在执行任务时特别严格。后来你晕倒的事，我真的很自责，甚至觉得自己不适合再带兵，所以不久后我就申请了转业。”

张卫国听到这里，心中的怨气又消散了几分。他接着说：“我退伍后，心里一直有个疙瘩，总觉得自己不该那么早就放弃。可是每次想到那次站岗，我就忍不住责怪自己，责怪你。”

李志强叹了口气，拍了拍张卫国的肩膀，“卫国，责任是军人的天职，那时候的我也许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但我只是想确保任务的完成。后来我才明白，铁面无情不是唯一的带兵方式，我也因此学到了很多。”

张卫国默默地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复杂的情感。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郑重地说：“李班长，不对，李哥，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些过不去，但今天听你这么说，我心里也放下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李志强笑了，笑容中带着释然和欣慰。他举起酒杯，“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我们以后就是朋友。”

两人再次碰杯，笑声在屋内回荡，仿佛一切的不快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饭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继续聊天，从当年的军旅生活聊到现在的生活琐事，彼此间的距离也在逐渐拉近。

当夜色渐深，李志强起身告辞时，张卫国站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开，心里那块压了二十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李志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张卫国却依然站在原地，思绪万千。

他问自己：“责任与担当，究竟应该如何平衡？作为一个男人，究竟应该怎样面对过去的错误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