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的钓鱼比赛
前一世,我爸为了取得钓鱼比赛的冠军,把我妈打得住进医院。
他做了老板之后,任由我饿死在垃圾筒旁边。
都是因为,我和我妈阻止他参加钓鱼比赛。
这一世,我和我妈同时重生。
我:“妈,珍爱生命,远离我爸。”
我妈:“离婚,必须离婚!”
1
“快点给我钱,知道这次钓鱼比赛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我爸伸手向我妈要钱。
我愣了好大一会儿,这才确定一个事实,我重生了,又回到了爸妈离婚的那晚。
我爸立志要做一个职业钓手,台钓从台湾传过来之后,我爸就疯狂地沉迷钓鱼。
只要一听说县里举行钓鱼比赛,一定会去报名参加。
我出生时,他还是县里机械厂的主任。
等我长到三岁,我爸已经家里蹲,家里有个房间专门陈列他的钓鱼用具。
为此,我妈和他吵过好几次架,甚至还撅了他几根鱼竿。
但我爸死性不改,根本不看我家自从他钓鱼后,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么说吧,家里能卖的都被他卖了,整个一家徒四壁。
我清楚得记得这晚,姥姥生病住院了,急需用钱。
是我妈把结婚的金首饰卖了,这才凑够1000块钱,打算给姥姥送去。
可是我爸知道了这事,把钱抢了,还打了妈妈一顿。
我妈被打得骨折,跟姥姥住进同一个病房。
我爸却在参加他的钓鱼比赛。
比赛结束后,他人都没有露面,给我妈送来一纸离婚证。
离婚后,我爸还是转碾于各个钓场,直到五十多岁了,爷爷去世,他拿不出一分钱,这才幡然醒悟。
凭借着对渔具行业的了解再加上他聪明的头脑,没过几年,成了当地有名的老板,资产上亿。
而他对我和我妈,却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深深的厌恶。
我妈得癌症,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他丝毫不顾及当年两人的感情,一分钱没出。
对于我这个女儿,他从来都不承认。
那个寒冷的冬天,我死在了垃圾筒旁。
重活一世,我想我不会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我会保护好我妈。
“我只能给你五百块,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和我离婚,小纯跟我一起生活。”
2
什么情况,我妈是个传统的女人,离婚对于她来说就是巨大的羞辱。
她曾说过,打死也不会离婚的,这辈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我猛地看向她,她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我的心头迅速地掠过一个念头,她也重生了。
这样也好,我无比确定,离开我爸,我们会生活得更好。
我爸听说要离婚微微愣了下,随后一挥手:“离了更好,有你在只会影响我比赛。至于小纯,她就是个累赘,你们两个走得越远越好!”
我妈扔下五百块钱,拉起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我拿了全国冠军,成为全国知名的钓手,你们母女两个求着我回来,我也不会搭理你们!”
我爸几近咆哮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我妈回头:“等你拿到了冠军再说吧。”
去医院的路上,我妈特意嘱咐我:“小纯,记得到医院里千万别乱说,绝不能让你姥姥知道我和你爸离婚的事情。”
我点头。
到了医院之后,我妈拿出五百块钱给姥姥缴了医药费,欠下的五百块钱成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好在舅舅及时到来,把医药费补齐。
趁着姥姥睡着的功夫,他把我妈拉到走廊外。
“玲玲,听说你和宋齐离婚了?”
“哥,你怎么知道的?”
“离了就离了,你跟着他也是受苦。”
舅舅一直看不上我爸,觉得他这人好高骛远,不能脚踏实地。
我也这么认为,她这下是跳出苦海了。
3
舅舅问到我妈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妈回头看我一眼:“当然是把小纯养大成人。”
她的目光无比温柔,有这样的妈妈,是我的福气。
我今年已经七岁了,上学的事情不能再拖,在幼儿园已经是大龄了。
舅舅偷塞给了我妈一千块钱,几番推托后,我妈收了。
我们在幼儿园门口租了两间房子,光是房租就花去了六百。
剩下的四百我妈租了一间店铺,打算卖早餐。
我妈是农村人,肯吃苦耐劳。
做早餐是件很辛苦的事情,需要早上四点起床熬粥。
她每天准时四点起床,生火把粥锅架在炉子上。
等到五点了,再叫我起床。
重生一世,我不想重蹈前世的覆辙,知道勤劳脚踏实地,才不会被饿死,因此读书格外用功。
每天放学,我还会主动帮妈妈卖早餐。
单亲母亲带着年仅七岁的女儿,总是能博得人们的同情。
再加上我嘴巴甜,“阿姨”、“叔叔”叫得勤快,开业不到一个月,附近的人都来我们这吃早餐。
生意好得超出我和我妈的预料。
温暖的灯光下,我妈背对着我,给我缝衣服。
看着她的样子,我忍不住动情地叫了一声“妈”。
我妈回过头:“怎么了?”
我悄悄抹了抹眼睛:“我就是想叫两声。”
4
给舅舅还钱的时候,我和我妈一起去的。
舅舅又问我妈:“玲玲,你真得对宋齐死了心,不打算跟他复合了?”
他虽然看不起我爸,但骨子里还是认为女人既然结婚了,就要从一而终。
我妈微笑不说话。
舅舅又在数落我爸:“这次县里的比赛,宋齐连个名次都没有拿到。前天他跑到我这里来借钱了,说要去钓鱼学校进修!”
“我还听说,现在他的那些亲戚,一听说他去借钱,门都关着不让他进。呸,他活该!”
可不活该吗?
我始终认为,我爸追求理想没错,但是他也是一个丈夫,更应该承担起家庭的责任。
舅舅比划着:“他一提起跟我借钱,我顺手就去抄家里的扫帚把,他还真是有脸。”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
我妈问:“咱妈的病怎么样了?”
舅舅知道我妈不想再提我爸的事情:“妈的病恢复得很好,前天在念叨,宋齐怎么不去看他。我也没敢告诉她,你和宋齐离婚了。”
我妈说:“嗯,先瞒着她吧。”
纸终是包不住火的,姥姥到底知道了我妈离婚的消息,哭得眼睛都肿了。
我妈平时最听姥姥的话,但脾气犟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面对姥姥的苦心劝说,她只是沉默不说话。
姥姥也知道了她的心思,又抹了把眼泪:“我这是担心你一个女人,带孩子不方便。总归要一个男人来照顾。”
我妈态度坚定:“我会带好小纯的,别的孩子有的,小纯都会有。”
5
等到我九岁这年,早餐店里多了一位熟客,是我爸。
他每次总是背着一个鱼竿包,身上有一股难闻的鱼腥味。
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衣服还是三年前买的。
坐进早餐店里,他丝毫不感觉到害臊。
每次总是吃完了饭,不给钱,还会顺手拿走几个包子。
我妈总是假装没看见。
我不满地向我妈抱怨:“妈,你就任由那个男人这样,也不管管?”
我不会叫他爸,只会用“那个男人”来代替。
我妈反问:“管什么?我跟他早就没有关系了。”
“他吃咱家的饭,总要给钱吧。”
我妈抿嘴笑了,她没回答我,把一个包子扔在地上,任由野狗去啃。
她善良,我可不会善良。
等到我爸再次来到早餐店,吃完饭又不打算给钱时,我拉住了他:“叔叔,你还没给钱呢?”
我爸急得想要甩开我,我却拉得更紧。
在众目睽睽下,他举起巴掌,又再度放下。
他在口袋里摸了很久,只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五毛钱,拍在了桌子上。
“现在一个包子要一块钱,五毛钱只能买半个包子。”
我爸急了:“张玲,怎么说咱们也曾是一家人,我吃你两个包子,你就唆使女儿这么为难我,到底几个意思?”
我妈看向他:“宋齐,咱们离婚都两年了,我跟你有关系吗?你不给钱还有理了,来让乡里乡亲的都给评评理!”
他以为我妈还是之前那个温顺得像小绵羊的人吗?我妈可不会惯着他。
食客们纷纷看向我爸,我爸的脸臊得通红,丢下句“给我等着,我拿到了全国冠军,欠你的早餐钱十倍还给你!”
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我妈暗里瞪了我一眼,我吐吐舌头。
6
姥姥离开了我们,在他的葬礼上,我再度遇到了我爸。
这时的我爸蓬头垢面,活得没个人样。
跟他同龄的人大多都买车了,而他还是那辆老旧的摩托车,背着鱼竿风里来雨里去。
唯一不变的,是身上的鱼腥味儿,比之前更重了。
埋葬完姥姥后,姥爷把他叫到客厅里。
他皱着眉头:“宋齐,怎么说你也曾是我家的女婿,现在混成这个样子,我都实在看不下去了。前两天我有个老战友说,他那有个工作需要人。上班时间不长活也不累,要不你去看看。”
正在偷偷把烟往口袋里塞的我爸神情尴尬。
“张叔,我现在钓鱼可厉害了,再有一年我就从钓鱼学校毕业了,到那时参加比赛说不定能拿个一等奖,你说钱会少吗?”
我爸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梦。
连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想让他清醒清醒:“宋叔,每年参加钓鱼比赛的钓手你不清楚吗?一年比一年多,你现在都快四十的人了,比起那些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有什么优势?”
我爸横了我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就你能!”
我别过头。
我爸并没有因此住嘴:“我老师都说了,我很勤奋!”
“你还没有我一个小孩子懂得多呢,勤奋不等于有成果。”
“关你什么事,你一个劲儿地在这瞎说什么。”
我爸不屑。
7
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算是看出来了,不到五十多岁,他是不会回头的。
等我爸走后,我妈多嘴问了句:“爸,你给宋齐介绍的是什么工作?”
我姥爷说:“我那个战友是什么碳纤维工厂的老板,叫宋齐去做个仓库保管,往常只要管管发货什么的就好了。”
我心里一惊,他说得应该是一个叫陈庆之的老板。
其时碳纤维技术被东丽国垄断,有勇气发展国内碳纤维技术的都是敢吃螃蟹的狠人。
事实证明,后来碳纤维行业在国内的发展一片大好,整个威海都是碳纤维厂。
前世我爸的第一桶金,就是捣卖了一批碳纤维。
而今这个大好的机会摆在我妈的面前,做为重生的她如何也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爸,把你战友的电话给我吧。宋齐不去我去。”
这些年早餐店的生意挣了些钱,但确实太苦了些,收入和付出完全不成正比。
我妈的手早生满了老茧,她的同学说她看起来像五十多岁的大妈。
事实上,她今年才不过三十二岁。
我姥爷有些不忍:“我听战友说,碳纤维工厂的仓库很脏,到处都是烟尘,而且纤维丝扎在皮肤里,让人痒得难受。”
我妈想也不想:“爸,你就让我去吧。”
姥爷还在考虑中,我对姥爷说:“姥爷,我要去上小学了,你所说的那家工厂刚好在小学附近。我妈去到你战友的厂里,还能方便照顾我。
我妈暗里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姥爷把电话给了我妈。
8
回去后,我妈把早餐店盘了出去。
我们搬家到了S市,她第一天上班回来,尽管已经在工厂里洗过澡,我还是看到她有的皮肤上落了一层黑色的粉末。
整个晚上,她都翻来覆去地睡不老实,不停地在身抓挠,那是碳纤维钻进皮肤里造成的后果。
我搂住她:“妈,要不你不去那个工厂上班了吧?”
我妈转个身把我抱在怀里:“我可舍不得将来小纯受苦。”
我红了眼睛。
我们来S市,令我意外的是,我爸也来到了S市。
这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在市里的比赛拿到了第一名。
市里特意安排了摩托车队,载着他游街。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衣冠不整,穿戴一新,头上也喷了摩丝。
说巧不巧,摩托车从我们面前经过的时候,我们刚好遇到。
我爸叫停了摩托车,洋洋得意地走到我们面前:“怎么样,我都说了,我会获得冠军,让你们过上好的生活。你们呀,就是不能陪我一起吃苦……”
一大堆的记者围了过来,争相把话筒递到我和我妈面前,问这问那。
我爸还恬不知耻地说:“张玲,现在如果你和我复婚的话……”
原本低头的我妈抬起头:“宋齐,你在想什么呢,我是不会和你复婚的。”
我爸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倒认为,我爸现在的风光是害了他,钓鱼是一项门槛很低的活动,但钓鱼比赛却是一项花费不菲的活动。
这么说吧,钓鱼比赛一袋鱼饵要的钱,能买一袋面了。
他想去争夺国家冠军,所要付出的财力是个无底洞,毕竟他现在已经不年轻了。
很多渔具店想要和我爸合作,让他代理他们的产品,我爸拒绝了。
本来我还想着我妈抢了他前世发财的机会,给他一个忠告,但看到他现在自信满满地面对媒体记者,发出豪言壮语。
“这次市里的比赛只不过是一次小试牛刀,我的征程将不会止步,我的目标是富春杯全国钓鱼大赛的冠军!”
我不说话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有的时候努力并不能实现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