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王如雪结婚四十多年,我俩也算是相敬如宾。
当初能在一起也是我酒后犯错,跟她被堵在了床上。
多年来我一直心中有愧,总觉得当年是我对不起她,坏了她的名声,让她嫁给我个二流子背负了坏名声,没想到老了老了,有次心血来潮胡闹一番之后,她竟然向我道歉,说当初那件事是她对不起我,而我完全是无辜的,差点没让我一口老血喷出来驾鹤西去。
当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苦涩、有酸楚、有不甘,还有种被最亲的人蒙骗的愤怒。
她见我这样的反应哭得直抹眼泪,说当初也是没办法才会用那样的方式,让我一定要原谅她什么的,看着她花白的发丝还有眼泪,我瞬间心软了,问她为啥非要那么做。
她才揭开了一个瞒了我四十多年的秘密,等我平静下来再想想,竟然觉得我还挺幸运的,要不是当初她那么做,说不定我还娶不上这么好的媳妇。
说起来我俩那件事还要说到1980年,那年她刚下乡插队返城不久,而我俩则是小学和中学的同学,但时隔三四年的时光,其实当时关系算不上太亲密,也就是认识而已。
我们都住在厂子的家属院,她家的条件一直不太好,就是个普通工人家庭罢了。
她父亲王大海是厂里的职工,年轻时候就死了老婆,那时候她应该还不到三岁。
后来又仗着是工人的身份,从乡下找了个女人续弦,这也就是她的后娘刘桂芬。
刘桂芬是农村户口,一直没有正经工作,就在厂子的三产做零活,家里几乎都靠王大海一个人撑着,除了她之外刘桂芬还生了一儿一女,等于是全家五口人都靠王大海那点工资过活。
她读书的时候学习特别好,次次几乎都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再加上什么活儿都会干,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她,说她就是命不好,换个家庭绝对不会吃那么多的苦。
我跟她则是两个极端,我爹娘虽然是工人,但在厂子里大小也算干部。
所以我们家的条件要比她家好不少,鉴于我的成绩相当烂,没啥可能靠读书光宗耀祖,那会儿也没读书光宗耀祖的机会,全国大学都停着,最多是推荐入学,所以家里也早早就给我安排好后路,等到中学毕业就会被安排到厂子上班,起码混个铁饭碗。
谁知道还没等我们毕业,就被通知要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家里虽然有两个姐姐,但都已经出嫁了,再加上我爹的关系,自然不需要去到乡下吃苦,直接就进了厂子三产瞎混,等到厂子有了名额直接就能进厂子做工人。
她就没我这么好的运气了,家里三个孩子,按说她那个弟弟年龄也合适,但她那个后年刘桂芬却把她的名字给报了上去,等到安排出发她才知道要下乡,只能抱着小包袱坐上了火车。
为此我们很多同学都感觉可惜,要是她不需要下乡,稍微走走关系绝对能被推荐去工农兵大学,当然以她的成绩考大学也没啥问题,可惜那会儿大学还没恢复招生,要在她下乡的一年多后才恢复高考,可以说她是被那时代生生耽搁的一批人之一。
不过对于我来说,她当时的遭遇与我没太大关系,我也没闲工夫去关心她。
虽然她长得挺好看、人也很好,我对她也有那么点意思,但也没到为她奋不顾身的地步。
就这样她下乡整整四年多,由于家里没关系也没那个条件,直到80年的时候她才被批准返城,当时已经是知青返城的末尾了,大部分的知青都早已返回城里。
她下乡那些年我则是瞎混了几年,厂子也没什么正经活,就算有也有的是人去做,我这种子弟在厂子里就是吃闲饭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上面的人也不愿意搭理。
所以那些年我可以说是最潇洒的时候,想去上班就去点个卯,不想去就撒了欢的玩,一帮人在厂子周围是人嫌狗厌,或者说狗都不愿意去多看我一眼,见了就躲我远远的,生怕我心血来潮把它们给炖了吃肉。
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一帮年轻人没事干一定是要发泄精力的,光打架我都不知道搬出来我爹多少次,虽然不像那些后辈们动不动就把家父某某某搬出来亮亮相,却也差不到哪去,至少我爹娘的工资有很大一部分都给人赔了医药费,更是跟附近公安派出所都混熟了。
最让我声名狼藉的是有段时间,我跟厂里一个小寡妇混了一段时间,传出来差点没让我爹给打死,也让我本来就挺臭的名声变得更加臭不可闻,好人家的姑娘见到我都躲远远的。
到她回来的时候,偶然见到让我惊讶不小,她比之前长得更好看了,也成熟了许多,当然也黑了不少,但总归是瑕不掩瑜的,她的美色确实让我心中冒出了一些倾慕之感。
只是她好像也听说了我的臭名声,好像对我有些畏惧,遇到也会故意躲得远远的。
对此让我十分气不过,还扬言要把她追到手,让她知道下我的厉害。
当然也就是吹个牛逼,起码我还是有底线的,最重要不喜欢瞎费功夫。
只是不久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是万万没想到,那天我们一帮子年轻人聚会喝酒,正好喝的差不多有个原先的女同学带着她和两个女生过来,那带她来的女生跟我们关系要更熟悉一些,就加入到我们的酒局之中,大家又喝了不少,自然也免不了听我们这群人吹牛。
过程中她也在我们的起哄下喝了一些酒,她酒量明显不咋样,脸蛋通红通红的,我们就起哄让她讲讲下乡的一些事,她可能也是有了酒意说了很多,其中不少作为知青被欺负受委屈的事情,说着还掉了眼泪,我们自然要展示一下朋友关怀,又让她喝了一些酒。
回去的时候大家互相散开了,我喝的有些多,走路都走不成直线,她和几个人就跟我一路回厂子宿舍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跟那些人说有些话想跟她说,那些人就离开了,我就跟她表白了我挺喜欢她的,想要跟她处个对象,到这里之后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
或许是真得喝太多了,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家里已经不少人,有我爹娘还有我姐,以及厂子里我爹几个关系比较不错的叔叔阿姨,而她也已经醒了,就躲在我的床角抱着被子哭。
摇了摇头看了看屋里的情况,瞬间我就出了一身冷汗,好歹也算是有过一些经验,掀开被子验证一下果然不出所料,这时候我爹就在外面发话了,说让我穿好衣服出去。
我当时整个头都是懵的,完全对发生了什么一点都没印象,出去之后我爹就抓着我的衣领子,一口气不知道甩了我多少个耳光,要不是我娘和几个阿姨拉住,我可能会被他给抽死。
事情发生了也得解决,反正我的名声已经跟臭狗屎差不多了,也没什么正经姑娘愿意跟我,那些阿姨和我娘就去给她赔礼道歉,询问她的想法,如果答应就赶紧给我们办事。
她毕竟是个才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也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只好抹着眼泪答应了。
就这样,她就成了我媳妇,而我也觉得愧对她不少,慢慢感情加深之后也就爱上了她。
也不怪我爱上她,她确实是个值得尊敬和爱护的女人,自从嫁到我们家之后,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来做,勤奋的就像个小蜜蜂一样,满意的我爹娘直说我是臭狗屎遇到了金元宝,好像我不是亲生的,她才是我爹娘亲生的一样。
等到一口气三年给我生俩孩子,地位更是远超于我。
也是我争气,赶在计生严格之前,把我家扩展到四口之家。
她很温柔,会想尽各种办法劝阻我做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沉迷在她的温柔之中,也一点点的改变着我自个儿,不断地成熟起来,或许没有她也没有后来的我。
她在我爹的安排下进入工厂之后,就事事处处为我做打算,该做些什么、哪些事情是对的、哪些事情对我未来的发展有好处,都是她一点点的帮我计划和纠正过来的。
包括九十年代承包三产,也是她给我的建议,不然按我的想法才不会要哪些破铜烂铁,也是那些破铜烂铁让我有了后来辉煌的资本,进入到小电器这样个行业做了一辈子。
承包三产后许多产品建议也是她给我的,一点点让我们的产品在市场上有了竞争力。
所以不夸张地说,她确实是我合格的贤内助,要是背后没有她也不可能有我的今天。
她越是贤惠我就越觉得愧对她,总觉得当初她如果没遇到我,或许会有更好的未来。
只是没想到老了老了,她却说当初的一切是她设计的我,多年来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可是又担心我会觉得她是个坏女人,心中有芥蒂不要她才不敢跟我说。
还原一下过程就是那天我确实喝醉了,到家属院已经酒意很浓,换现在的话说就是要断片了,她就主动提出说送我回家,然后到了我家之后也在我有些粗鲁的时候没有拒绝,反而在关键时刻引导了一下,不然酒醉的我哪里有那个能耐?
听完之后我头皮发麻、后背发凉,可看她一个劲哭着跟我说对不起,我又啥脾气都发不出来了,等到情绪平复一些才开口问她,难道我那时候就那么有魅力?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心甘情愿跟着我这个人嫌狗厌的二流子?
黄花闺女这件事我毫不怀疑,她绝对是纯净无暇的,那玩意儿是做不得假的。
她才跟我说了她当年为什么那么做,可以说也是被逼无奈的,一切都缘于她的家庭。
人都说有了后娘就多了个后爹,她的少年和青春时代完美的诠释了这句话,我那老丈人王大海娶了刘桂芬之后,陆续生下一双儿女,她这个非亲生的待遇自然好不到哪去。
小小的年纪就遭受到太多的苛责与不公,家里的家务活都是她来做,照顾弟弟妹妹但凡有一点不好换来的不是谩骂就是殴打,一切都被王大海看在眼里,却没有替她出过一次头。
她的学习成绩好,长得弟弟妹妹特别不服气,经常做一些损坏她作业,或者故意将她书本、文具丢掉的行为,甚至就连一分钱一根的铅笔,她那后娘刘桂芬都舍不得给她买,都是她捡着铅笔头读完了小学,到中学的时候舅舅看不过去,找王大海说道这件事,并且提出负担她的学费和日常花销,她才能有机会去读初中和高中,就这舅舅给的钱大半也被刘桂芬扣下,只有一点点给到她读书,这一切她都忍下了,只希望赶紧长大离开那个家。
谁知道等通知下乡的时候,她那后娘刘桂芬根本连问都没问她,就把下乡的名额给报上去,走的时候人家都是大包小包的东西,只有她带着简单的几件旧衣服,连送行的人都没有。
下乡艰苦的生活,她保持着善良与乐观,吃了不知道多少苦,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才总算撑到了返城,但返城之前她接到家里的来信,信中的内容简直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信中不是嘘寒问暖,也不是为她安排好了工作,而是为她寻了个婆家。
这婆家是当初我们这座城市制糖厂的车间主任,一个将近五十岁的老头子,长得丑不说还是出了名的家暴男,前面俩媳妇都是被打的过不下去,一个选择吊死自己、一个选择跑掉。
而让她嫁给那人的理由更是奇葩,竟然是为了换让她那同父异母妹妹进制糖厂的名额和那区区一百六十块钱的彩礼,听到这件秘事我瞬间就心疼起来,对她什么气都没了。
她当时看到信险些要崩溃,心里甚至都想要一死了之,可试了几次都没下定决心,到了时间还是回来了,但回来之后她也在努力抗争,希望能够摆脱那段父母定下的婚姻。
可结果她还是失望了,亲生父亲王大海并没有站在她这一边,反而催促她赶快定下来嫁过去,好让那同父异母的妹妹早日进制糖厂上班。
绝望之下她遇到了我,知道我家庭情况的她瞬间就再次燃起了希望。
只要能嫁给我,以我爹的地位和家里的能力,绝对让王大海和刘桂芬不敢说一个不字。
所以她就自导自演了那段往事,以自己的名声和清白为臭骂,终于让她摆脱了那个家庭。
一切都说得通了,怪不得当初我每次打算孝敬下她的家人,她都极力的阻拦,让我不用为她那些家人而费心,原来背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多的委屈和心酸。
其实等她说明白原因我已经没了任何怒气,只是我心里还是有个疙瘩,我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就把我当做了利用的工具,要知道我这辈子对她还是深爱的。
她听到我这么问竟然害羞了, 说你自己感觉不到吗?其实你没有他们传的那么不堪,要不是跟你过日子之后真心喜欢上你,又怎么可能跟你过这么多年?
听她说完这个我顿时心里舒坦多了,什么利用、什么计谋都不在乎了。
被媳妇小小利用一下有啥大不了的?人家还为咱生儿育女、操心费神一辈子呢!
这总不是假的吧?就算当初结合的时候别有用心,可一辈子人家也没对不起过咱。
一辈子能找个好女人真心是不容易,能陪伴一辈子、照顾一辈子又贤惠持家的女人更不容易,无论如何都已经过去了,什么目的也比不过这么多年的陪伴。
再说她给出的原因是那么让我心疼,要是早知道她有那样的遭遇,或许我当年还会主动做那个挡墙的盾牌,替她早一些遮风挡雨,绝对不让她受那么多的委屈。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那些无所谓的事情又有什么所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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