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姐姐,求姐姐救救我吧!”
“姐姐若不收下我,我就只能去死了!”
熟悉的话语再度传来,秦锦书只觉得一股寒气自背脊窜上,凉得她浑身打了个颤。
她真的重生了,回到了她嫁入静安侯府的第五年。
她一时还真不太适应
面前秦婉还在哭诉着跟前世同样的话语。
说她遇人不淑,不慎怀孕后被那男人抛弃,若自己不出手相救,留她在府里给世子做妾,她便只能投河自尽。
好不可怜。
前世,她也是动了怜悯之心。
可谁知道,就是这份怜悯之心,把她害的好惨。
“既如此,你怎不洁身自好,若不是你先与他无媒苟合,何必到了如此地步?”
秦锦书一手捏起桌上茶盏,一边冷言吐出一句。
顿时,秦婉愣住。
她这个姐姐向来心慈手软,更不会说半分重话,怎的突然说话这样难听了?
但奈何箭在弦上,她只得继续哭诉下去。
“我也不想,可两月前,他骗我说已经跟家中商量好,待到中秋一过就会上门提亲,我这才……谁知等我去寻他时,才知道他早已经跑了!”
“婉儿知道自己不该上门惊扰姐姐,可事到如今婉儿实在别无他法了。”
“只求姐姐开恩,待我生下这孩子就将他记到姐姐名下,绝不再给姐姐添半分麻烦。”
秦婉喋喋不休。
让秦锦书心中冷意更甚。
她嫁入侯府五年一直无所出。
外人只道她身子不行,不能给静安侯府开枝散叶。
谁都不曾想那个外表看起来俊雅有礼,英俊出色的静安侯府世子,竟会是个不举无能之人。
这事秦锦书只跟秦婉说过。
这世道,女子向来艰难,哪怕是因为世子不举,秦锦书才一直没有孩子,这事也只能是秦锦书的错。
谁知她竟利用这一点,上一世成功说动自己放她入府,以贵妾的身份留在了周谨行身边。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秦婉跟周谨行早就筹谋好的。
甚至秦婉腹中的孩子,本就是周谨行的孩子!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前世种种。
想到当初秦婉入府后,看在她拼着命生下的孩子,最后却过继到自己名下的份上,她恨不得掏出心肺给她们母子。
家里困难的时候,她自己缺衣少食,也没亏欠他们母子一口。
家业被那不孝子作光了,她一把年纪舍着老脸出去赚。
陪嫁花光了,人脉也都被自己白白送给那不孝子,她呕心沥血养他到考上举人。
他当了官,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将她赶出家门。
“母亲?你算我哪门子的母亲?除了日日在我耳边说些不中听的话,你还会干什么?”
“如今这侯府是我说的算了,母亲?你还有脸在这里待下去吗?”
被赶出家门时候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还言犹在耳。
她不由觉得好笑极了。
目光撇向秦婉还未显怀的肚子,她突然站起身来。
“秋来寒气逼人,地上凉,妹妹是个有身子的人,就别一直跪着了。翠玉,扶二小姐起来。”
翠玉是秦锦书的陪嫁丫鬟,自幼就跟在她身边伺候,也是上一世最先看透秦婉真面目的人。
只可惜上一世的她眼瞎心盲,被秦婉和周谨行编织的假象蒙蔽双眼。
最后竟叫翠玉被秦婉设计发落出府,命丧在秦楼楚馆之中。
想起前世的经历,秦锦书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秦婉还想哭求,翠玉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直接一把攥住她手臂,不由分说就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她早就看这二小姐不顺眼了,说是二小姐,不过就是个那不上台面的外室女,要不是小姐心善,给她个身份,她恐怕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现在竟然还真装起主子来了。
“地上凉,二小姐千万保重身子,别叫肚子里的孩子遭了罪。”想着,翠玉冷冷说道。
秦婉疼得脸色一白,但很快掩去眼底一丝暗色,再抬头,瞧着越发楚楚可怜。
“是,是我不对,我如今这个样子,实在不该跑来姐姐跟前哭诉,如果姐姐嫌我给家里蒙羞,那妹妹现便去死,绝不会连累上姐姐和家里的名声!”
说着她转身便作势要往柱子上撞去。
刚回到秦锦书身边的翠玉吓了一跳,抬脚就要去拦。
这人可真不是个东西,就算死也死外头去,这不是给自家小姐找晦气吗!
却被秦锦书悄悄拽了一下。
翠玉一愣神的功夫,就见那秦婉哪敢真撞。
见没人拦她,即将要触到柱子的时候假意脚下一软,一下扑倒在地。
回头,就对上秦锦书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秦婉心中一惊。
平日这秦锦书哪一步不是在自己意料之中,怎得今日这般不同?
她心底终于升起一丝狐疑。
面上却只好继续哭诉。
“都是妹妹没用,今日就叫妹妹死了吧!”
秦锦书更觉得好笑了。
上一世,秦婉就是用这些小伎俩把她坑的那么苦的吗?
重活一世,她才突然觉得从前的自己蠢的可怜。
秦婉是前两年突然被二叔领回来的,说是自己父亲在外面养的外室生的女儿。
身世凄苦,生母已经去世。
当时,她寒冬腊月只穿了一件破旧单衣。
一边冻的瑟瑟发抖,一边求着秦锦书将她认下,对外就说是父亲妾室生的女儿,给她一个庶女身份。
因为父母早已双双亡故,家里只剩她这个孤女,查无人证。
她看她实在可怜,她们这一脉又血缘淡薄,她又看着乖巧,她也便应了。
却不料这会咬人的毒蛇向来都是最会蛰伏的,她上一世就被狠狠咬了一口,一直到死才勉强看透她的本性。
这一世,她再不想重来了!
看着她那纤细仿若弱柳扶风的身影,终是慢腾腾搁下了手里的茶盏,没了看戏的兴致。
“婉儿。”
秦婉动作一顿,噙着泪回头。
秦锦书起身走到她面前,装作爱怜的摸摸了她的脑袋。
“我并非不愿意让你入府,只是觉得做妾实在委屈了你。”
秦婉垂低脑袋,成功掩饰住眼底的一抹算计。
竟是这样吗?
“我如今这副样子,若非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可以帮姐姐些忙,便是做妾也是不配的。”
秦锦书低叹了声气。
“我就你一个亲妹妹,怎么会忍心看着你落得沉塘浮尸的下场。”
第2章 这一次,她再不会犯傻了
沉塘浮尸四个字叫秦婉吓得心头一紧。
秦锦书又笑:“只是让你入门一事到底得世子同意才行,这样,我在京郊有一处庄子,你先去住些日子,待我把事情安排妥当,再找人去寻你,到时候,说不定能抬你做平妻呢。”
平妻?
秦婉闻言,顿时眼睛一亮,面色终于缓和了些许。
虽然这不是她一开始想要的结果。
不过能做平妻,那当然更好,便暂时应了。
“谢过姐姐,姐姐大恩,妹妹没齿难忘。”
秦锦书看的实在恶心,勉强扯出一抹笑,待来人把秦婉领了下去,才冷下脸吩咐。
“翠玉,你找几个可靠的婆子送她去庄子,再派人好好给我盯着她。我要知道她这些天都做了什么事,见了哪些人。”
她突然一反常态,倒是把翠玉吓了一跳。
“小姐,你……”
秦锦书没正面回答她的话,只语气平静的开口。
“照我说的做便是。”
翠玉面色一喜,就说小姐今日不同寻常。
莫不是终于肯听了自己的话,也看出这二小姐不是什么好人了?
虽然还是不解,但总归是好的!
她连忙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很快出了房门去安排人。
秦锦书暂且将秦婉安抚住,可内心的不安焦躁却从未停止过。
上一世她为侯府操劳一生,为他们一家耗尽心血。
最后却被自己最亲的人欺骗,落得一把年纪还被打断腿赶出门,暴毙身亡的下场,现在想来都还让她恨得直咬牙。
她受过的欺骗、遭受的背叛、绝不能就这么轻易算了。
正想着,翠玉安排好了人回来,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小姐,”她做了个揖,有些欲言又止。
秦锦书瞧着她,面色温和了许多,“有什么话说就是,你我之间,不必藏着掖着。”
翠玉这才稍稍放心,“是,是世子,今晚又派人传信回来,说是事务繁忙,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想必是舍不得温香软玉,恨不得夜夜宿在那秦婉房中吧!
既然她没留下秦婉,他定是得了消息,又怎么可能回来。
“我还当什么事,这不是好事吗?再说,世子就算回来,又来过我房中几回?倒是平白叫我难堪。”
秦锦书一边安抚着,一边自顾自对着铜镜除去满头繁重钗环,直到头上轻了,这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长舒了一口气。
真好,如今她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镜中人肤若凝脂,明艳不可方物,还没被后来的生活折磨的苍老不堪。
这一次,她再不会犯傻了。
翠玉忙跟着过来收拾,瞧着秦锦书嘴角带笑的样子,愣怔了好久,心底越发疑惑,这小姐今日是怎么了?
天色不早,秦锦书吩咐翠玉打水洗漱,早早便睡下了。
既然已经重生了,她应当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怕是还有硬仗要打。
……
果然,第二日一大早,婆母周老夫人身边的婆子王妈就找上门,说老夫人想她了,叫她过去散叶堂一块说说话。
秦锦书自然知道周老夫人现在找她是为何事,只冷淡应了一声后,又隔了大半个时辰才慢悠悠领着丫鬟往散叶堂走去。
“锦书来啦。”
周老夫人还是跟前世一样,哪怕心里十分厌烦她,可想着她手里还握着从秦家带入府的丰厚嫁妆,面上还是装得十分慈爱。
秦锦书低身给周老夫人行了一礼。
“方才要出门时,不慎叫水打湿了衣裳,这才拖到现在过来,还望母亲莫怪罪。”
周老夫人脸上挂着笑:“你这孩子也真是,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怪不怪罪的,只要你肯过来陪我说说话,我就很高兴了。”
一旁的王妈顺势接话。
“我今早出门碰上了隔壁宋大人府里的小少爷,好像又长高了些,吵着闹着要下人给她买糖葫芦,若是咱们府上也能有这样一个小少……”
王妈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老夫人横眼一瞪,堪堪收住了没说完的半截话。
秦锦书哪里看不出这二人的意有所指,都是说给她听呢!
前世,她可不就是被她们这些话迷了心神,才上了他们的当,最后,把自己害的好惨!
此时,却只见她勾唇一笑,慢吞吞搁下手中的茶盏,面上不带一丝忧色。
“王妈是想说,如果咱们府上也能有这样一个小少爷,老夫人平时也不会觉得冷清了是吧。”
周老夫人一愣,没想到她能自己把这话说出来。
“锦书别怪她多嘴,是我老了,总想着府里能热闹些。”
又是这种口是心非。
秦锦书却转而笑着开口。
“母亲若是觉得府里冷清,过两日我叫人办个赏菊宴,请些官眷妇人带着家里小的入府,也好陪陪老夫人说话。”
周老夫人脸色顿时一僵,还以为她是想通了,却不想这是根本没听懂!
又说了几句,秦锦书竟还装傻。
最后眼看今天的事办不成了,周老夫人这才忍不住开口。
“旁人家的孩子终是外人,哪有自己家的亲近!你瞧瞧,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着急,你可知你嫁入周家五年,肚子一直没动静,外面人都传成什么样了?”
只等着她忍不下去,把这话挑明了,秦锦书这才故作惊讶道:“瞧我这愚钝的,原来老夫人找我说话是假,嫌我肚子没动静才是真那!可是……”
秦锦书当即一脸委屈。
“可是母亲,我刚嫁入侯府不久,世子就自请去了南边治水患,两年后好不容易回京,又碰上老太爷去世,世子为老太爷守孝三年,好不容易这事过了,他又公务繁忙,整日不着家。”
“如此五年时间一晃而过,我与世子虽是夫妻,可见面的次数竟屈指可数。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还能生下孩子,母亲您起不应该会比现在更着急吗?”
周老夫人顿时脸色一僵,她这话什么意思,这不是在说自己逼着她给自己儿子带绿帽子吗?
怎的这秦氏向来温婉好拿捏,如今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张嘴想要呵斥,可却正对上秦锦书那张委屈的脸,一包泪珠似掉不掉,好不可怜!
倒显得好像她欺负人了似的。
第3章 若论孝敬,自是无人能敌世子
她这才回过神来,其实这事,确实是委屈了她。
可奈何自家孩子脾性固执,当日会听自己的话娶了秦锦书,没直接将那秦婉纳进门,就已经不错了!
那可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怎好再逼他!
既不能逼他,也只能让秦锦书受些委屈了,再说,女人家出嫁从夫,受些委屈不是应该的?
说到底,还是怪她自己不能笼络住夫君的心!
心中想着秦婉的肚子,她语气强硬了几分。
“虽是这样,可行哥儿待你好啊,自你入门他院里就你一个人,这自古以来那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如今你既然后嗣艰难,就该另作打算才对。”
“若是你不放心外面的女子,就找几个信得过放进行哥儿房里,他们若是有了孩子,以后也是记在你这个正室娘子名下,左想右想你都是有好处的。”
秦锦书心中不由冷笑。
她这话说的,恐怕就差没把让她把秦婉放进门说出来了!
她偏偏不接她的话茬。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世子都不回府,我便是往他房里放再多人也无用啊,老夫人若真着急抱孙子,还是得多劝劝世子啊!”
她说这话,也是想要看看,这老夫人到底知不知道周谨行在自己面前编的那套瞎话。
她这话刚说完,门口就传来动静。
“母亲。”
只见周谨行身着一袭白色锦衣,面容俊雅,噙着惯常温和的笑容走进堂内。
这是重生后秦锦书第一次见他,顿觉一阵恍惚。
不得不说,他的确生得一副好颜色,说话也是温文尔雅,骗得京中多少女子为他倾心。
也不怪当初媒人去提亲,她屏风后面悄悄瞧了他一眼,便红着脸同意了这门婚事。
可上一世的欺骗折磨,才让她明白,原来,狼也会披着羊皮伪装。
她忽然想到自己被赶出府里那天。
他正陪着秦婉端坐在大堂上,接受他们的孩子周坤的拜见。
面对周坤的大言不惭,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只道:“我老了,家里的事情不想再管,以后坤儿当家,坤儿决定就好,正好,她占了你母亲的位子这么久,这些年,她亏欠你们母子的,也该偿还了。”
亏欠?偿还?
秦锦书只觉得好笑。
没想到她殚精竭虑,耗尽心血为了他们,到头来反倒成了亏欠。
“行哥儿来得正好,我正跟锦书说你俩的事呢。”
还是一旁周老夫人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她只淡淡瞧了周谨行一眼,便垂下眉眼,不想再看。
怕自己忍不住扑上去将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撕碎。
周谨行倒是顺着老夫人的话语往旁侧站着女子看去,只一眼他就惊得心头一颤。
秦锦书一身素色长裙侍立在旁,白皙明媚的俏脸一如既往,只是那双眸子冷漠倦淡得吓人。
她周身气度依旧端正静和,可眉眼却透着一丝冷意,整个人仿佛站在云雾之上,平白瞧着就叫人生出很远的距离。
周谨行对秦锦书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那时他刚治理完水患回京,一下马就看到等在府门处的娇小身影。
她梳着妇人发髻,眉宇间却仍是化不开的娇俏期盼。
竟与如今天壤之别。
秦锦书是老夫人逼着他娶的。
可他本来要娶的人是秦婉,是老夫人用家族重担,侯府脸面逼迫他,还答应了他,只要他娶了秦锦书,别的都由他,日后叫秦婉进门也是早晚的事。
所以,于他来说,秦锦书不过是自己能力不够的证明,被迫向家族低头的证据罢了。
即便娶了他,他也不曾多打量她半分。
没想到,几年过去,他第一次正式看她,才发现她好像和自己以为的截然不同。
不过,想到秦婉,那个不要名分陪他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的女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又收回了视线,冷淡笑笑。
“儿子数月不见母亲,尚未问及母亲安好,不知母亲近来食宿可安?”
他故意忽略老夫人口中提及关于他跟秦锦书的事,除了刚才那一眼,便将她漠视了个彻底。
换作上一世,秦锦书早凑了上去,想要周谨行多分一点目光给自己。
可现在,她不仅不想看到他,更恨不得将她上一世遭受过的冷落、委屈、虐待,悉数加倍奉还。
“都好,只是许久不见你,瞧着你好像瘦了不少,锦书你说是不是……锦书、锦书?”
老夫人眼见秦锦书晃神,忍不住失笑。
“倒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贴心了,你们小夫妻一别数月,还把你们留在这里陪我说话。”
秦锦书回过神,勉强扯了扯嘴角。
“母亲这是哪里话,是我扰了母亲和夫君的兴致才是,我房里还有从庄子上送来的账本,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院子了。”
她转身要走,周谨行却突然不悦的拢起眉头。
“这就是你在府上孝敬母亲的态度?”
秦锦书脚步一顿,这才面带讥讽的看了周谨行一眼。
“若论孝敬,自是无人能敌世子,为了能在祖宅好好替逝去的老太爷守孝,不惜花费万金修葺宅院,单是伺候的下人都要数十人。”
上一世翠玉跟她说,周谨行在祖宅守孝三年前前后后一共花了数万两银子时。
她只当周谨行是想着老太爷逝去,为了能让他逝后享有尊荣,所以才花了许多银子。
可谁知道直到她死前,秦婉才亲口告诉她,周谨行在祖宅守孝三年,他俩一直都待在一块。
那些从她嫁妆里填补的银子,都被周谨行拿来给她置办了衣裳首饰。
周谨行觉得秦婉无名无份的跟着他实在委屈,更是不惜在老宅给她打造了一座金屋。
这件事,周家人都知道,甚至就连那些稍微有些脸面的婆子下人也知道。
只有她!
只有她这个正室娘子,跟个傻子似的被人蒙在鼓里,每天还乐呵呵的往周谨行兜里送银子,就怕他在外苦着自己。
秦锦书突然提及银钱,老夫人跟周谨行心头都禁不住一紧。
“谨行,怎么跟锦书说话呢,这些年你一直在外忙,锦书一人打理整个侯府,还要忙着孝敬我这个老婆子,若论孝心,你跟她比差远了。”
老夫人连忙呵斥。
第4章 吃进去的吐出来
可更让周谨行担心的还是,秦锦书是不是发现了他跟秦婉的事。
周谨行理亏的同时又有些心虚。
可自他认识秦锦书以来,他对她一直都是一种俯视的姿态,若要他突然抹开面低声说好话,他也做不到。
“你打理家事固然辛苦,可母亲年迈,我不在的时候,你总要多陪陪她。别忘了,你是周家妇,我的正室娘子。”
他又冷着语气道。
秦锦书实在觉得好笑。
“世子既要尽孝,那世子可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虽说我是周家妇,可后嗣一事总得我与世子共同努力才行。”
“世子既然回来了,正巧前些日子我们秦家请了位神医,听说求子很灵,就让他入府替你我二人把把脉,以求早日得子。”
周谨行眉心微皱,脸色突然变得无比难看。
周老夫人一听说求子很灵这四个字,也来了兴趣。
其实,若是秦锦书能生下个真正的嫡子,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又何必让她如此大费周折。
“秦家信任的大夫,那必定是好……”
可不等周老夫人说完话,周谨行就忙抢着开口:“母亲,我跟锦书都还年轻,孩子的事不着急。”
“还不着急,跟你同岁的许家哥儿,今年孩子都三岁了。”
周谨行神色有些怪异:“孩子的事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周老夫人眼见他不上心,又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这倒是让秦锦书确定了,原来,那套瞎话老夫人并不知情!
那就好办了!
等到秦锦书从散叶堂出来时,外面天色已黑,夜风泛着冷,廊道的灯笼光晕将人身影拉得老长。
“锦书。”
周谨行从后面追出来,语气依旧很生硬。
却也比方才软了几分。
毕竟,要秦锦书帮他隐瞒那事,是早就说好的。
若是戳破,难保母亲不会生气。
这女人向来对他言听计从,方才竟敢说出那话!
让他不得不多了几分担忧,莫不是,她察觉了什么?
“母亲她年纪大了,一心急着抱孙子,这些年我房里只有你一个人,就算她有的时候说话难听,你身为小辈也应该多担待,而不是动不动就甩冷脸。”
秦锦书却突然回头,一脸平静的看着他。
“世子这是在怪罪我这个当正妻的,没有及时给你纳妾填补后院?”
这话实在直白,周谨行一时噎住:“我不是这个意思。”
“早前我只是觉得世子既然、既然与我说了那事,我定当好好帮世子隐瞒,哪怕是自己背下这口黑锅!”
“可如今既然世子竟然能这般对我,那明日我便开门寻人,替世子纳几个良妾入府,看世子到底是真的有那病,还是哄我呢!”
“你!”
周谨行虽然惊讶她的态度,但到底习惯了秦锦书以前处处捧着他,现在骤然遭受冷脸,也来了脾气。
“你如果真想装大度,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要明白,我们静安侯府的大门不是谁都可以进来,便是抬个良妾,也得我点头才行。”
这意思是不是想说,他只要秦婉?
秦锦书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露半分情绪。
“世子放心,既然是安排来伺候您的人,肯定得您满意才行!”
周谨行气得脸色铁青。
“你别后悔。”
如果不是这场戏还得演下去,秦锦书恐怕这个时候已经直接笑出了声。
她现在算是明白上一世她为什么落得最后那个下场了。
因为她不会演戏。
她不会像老夫人那样装好人,也不会像周谨行那样装正直无私,更不会像秦婉那样装柔弱。
她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外人,他们三人,才是一家人。
将周谨行气走,秦锦书反倒心情好了不少。
晚上梳洗前,她坐到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女子白皙明媚的面容,突然心念一起。
“翠玉,你去将收在箱底的嫁妆单子拿出来。”
当初她十里红妆嫁入静安侯府时,陪嫁的嫁妆几乎堆了满院,五年过去,再一看手中单子,竟是损耗了大半。
翠玉见秦锦书脸色不好,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可是这嫁妆单子有什么不对吗?”
“单子是对的,只是这上头的东西对不上了。”
翠玉想起这些年秦锦书一直用自己的嫁妆给侯府填补亏空,也是心头不忿。
“当年翠玉只觉得侯府有爵位护身,小姐嫁进来必定不会吃苦,可谁知道这侯府只是表面风光,不仅护不住小姐,还白白耗损了小姐的大半嫁妆。”
秦锦书合上嫁妆单子。
“不着急,这些年他们吃进去的,总有一日我会叫他们全部吐出来。”
翠玉眼睛一亮:“小姐打算怎么做?”
“这些天你带着那几个秦家过来的信得过的丫鬟,仔细将剩下的嫁妆清点一遍,以后这些东西不准侯府的人再沾染半分。”
“马上就是要到年关,东街那几个铺子生意一直都不错,每年的年节全靠它们撑着侯府的开支,今年也是时候该改改了。”
秦锦书说着一招手,翠玉急忙凑过来,秦锦书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翠玉顿时兴奋的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秦锦书勾唇一笑,还好这一世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这个忠心护主的丫鬟也都还好好留在她身边。
京中的秋日终是很短暂,不过数日,竟下起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秦锦书坐在窗边,瞧着纸上几个京中最大钱庄的名字,琢磨了好半晌。
“这几家的掌柜都认得我,若是我过去铁定会被人认出来,都不够太稳妥。”
翠玉拿剪刀将燃尽的烛芯剔亮了些。
“奴婢倒是听说京中新开了一个金玉钱庄很是神秘,从不接待寻常百姓,来往之人非富即贵,而且还专门为那些不愿意泄露自己身份的贵人,准备了楼内暗道。”
秦锦书心思微动:“你说的这个钱庄可在城内?”
“在,就在东街的鱼酥铺后头,奴婢之前出府买东西的时候瞧见过几眼。”
外面雪越下越大,金玉钱庄修得很气派,哪怕是在一片萧索的冬日,也处处透露着富贵。
秦锦书领着翠玉从金玉钱庄偏门刚下车,就有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男人迎了上来。
第5章 血色阎罗
“贵客里面请。”
秦锦书来的时候早已经让翠玉跟这边人说过了,所以这边她刚从暗道进入钱庄,就有一个掌柜模样的女子等在屋内。
“不知姑娘想存什么东西?”
秦锦书取出随身携带的嫁妆单子递上前。
女子接过一看,饶是秦锦书的嫁妆已经被侯府花了大半,剩下的金额依旧很惊人。
更何况她这些东西,还得避开周家眼线,处理起来实在困难。
“姑娘在这儿稍等,这些东西数额巨大,正巧我们东家今日就在钱庄,我让他来跟您细谈。”
秦锦书平静的点了点头,只是她这份平静在看到出现的人时,突然被打破。
是……他?
说起来她跟这人曾经也颇有缘分。
幼时的邻里,一起长大的情分,说句青梅竹马也不过分。
只是后来他家遭难,他跟着家人被贬出京流放千里,再回京时已然变了一个人,甚至自愿入宫,做了太监!
上一世她嫁入静安侯府后入宫赴宴,曾远远瞧见过他几眼。
昔日落拓不羁的少年,被世道磨得阴翳冷沉,满手血腥。
顾知舟。
京中人称血色阎罗,帝王爪牙,七杀楼的阉人首领,九千岁。
上一世有一次她被人所害,险些命丧黄泉,还是他出手相救。
只可惜他救了她一次,她还是没能逃过那两人的毒手。
现在回想起来,上一世顾知舟突然出现在周家,隔着远远长廊告诫她的话,依旧还清晰醒耳。
他说。
“人心易变,既然活着就该时时警醒,别最后落得死于他手,连真正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当时她只道他在说什么瞎话,如今想来自己都觉得自己蠢得可笑。
楼里燃了香,八足兽耳青鼎香炉散着袅袅青烟,屋内静得吓人。
顾知舟一袭黑衣隐在暗处,修长的五指轻轻抚过手中短刀的冷刃。
“侯府夫人,竟也会光顾我这等小生意,有意思。”
秦锦书看清他手里的短刀,神色一凛。
谁人不知,京中九千岁,杀人不眨眼。
一柄短刀,可要人性命,也可要人生不如死。
若早知道这是他的地盘,她定不会来。
可如今,已经晚了。
只见冷刃出鞘,下一刻,就已经抵在她的脖颈之下,冰冷的触感挑起她的下巴。
男人邪魅狷狂的声音侵袭耳膜
“说吧,谁叫你来的?”
一个侯门夫人,他的旧相识,偏生在这时候要到这里来存什么天价财宝,他可不觉得这是巧合。
秦锦书顿时心神剧震,鼻尖嗅着他身上传出的冷香,半晌才强压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
“没、没人派我来,是我确实有一些东西想……”
秦锦书话还没说完,男人便毫无耐性的开口:“来人。”
影卫黑鹰从暗处走出。
“怀叔的美人灯还缺块人皮,把她送过去。”
说罢,一手拎着她的后脖颈,往前一送,她整个人便扑了出去。
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头上钗环乱了几分,一块赤色玉佩也舒然从胸口滑出。
秦锦书却并未注意。
生死关头,她再顾不得其他,连忙开口。
“求督主饶命,今日之事却是巧合,虽我是从暗道上来,无人知晓,可毕竟我乃侯府……”
“闭嘴!”
黑鹰几步上前一把钳住秦锦书的胳膊,生生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区区一个落魄侯府的主母,也敢在督主面前叫嚣,看来等不及去后院,这就要给你点教训……”
说着,黑鹰直接抽出长剑,就要往秦锦书身上招呼。
拉扯间,一丝细微光芒自秦锦书脖颈间闪过。
“咣当!”
下一秒,长剑落地。
“扑通”一声,黑鹰直接倒飞了出去!
随着这一系列动作,秦锦书的身子一歪,电光火石间就要往旁边倒去。
刹那间,腰间却多了一只大手,直接将她笼住。
片刻,她定了定神,抬眸就对上近在咫尺一双细长的眼睛。
都说九千岁颜色好,却没人敢多看他几眼,所以无人能描述其具体容貌。
如今得了机会一看,顿时让人心如擂鼓。
从前她只觉周瑾行生的一副好颜色,如今与他一比,竟比地上的泥都不如。
那双眼在她面上游移,在她愣神间,最后,定格在她胸前一寸。
“三尾桃狐。”
男人的另一只手,在她惊愕的目光中捏起她脖子上带着的那枚玉佩。
低沉的声音让她心跳更甚,“哪来的?”
秦锦书一怔,下一秒,一把攥住玉佩,猛的推开了他。
她惊呼一声,“督主,这是我的东西!”
顾知舟眯了眯眼睛,把玩着手里面的玉佩。
一双眸子明明灭灭,里面的情绪看不真切。
他脑海里猛然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前世被陷害,喝了催情汤。
浑浑噩噩间有个女人闯入他的房间,当时失去了理智,便不受控制的抓住了她,半遮半裸肌肤胜雪,触感柔韧软嫩。
当时他有些上头,狼一样的想要将那个女人融进身体里,拉扯间迷迷糊糊的看到了这块玉牌。
而那玉牌与这女人的一样。
难道是她?
顾知舟神情不明,“这玉佩哪里来的?”
秦锦书抿了抿唇,伸手将玉佩拿了过来。
“这玉牌是我母亲送我的嫁妆,嫁入侯府以来一直带在身上,督主若是喜欢,可是恐我不能割爱。”
“呵,夫人但是胆大,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人不给的道理。”
顾知舟饶有兴趣的看过去。
“说吧,你找我何事?”
一旁的黑鹰瞧见了顾知舟眼中的兴致正浓,摸了摸鼻子退了出去。
顷刻间,屋内便只有二人。
秦锦书瞧见了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微微抿了抿唇。
跟他做交易,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但是此时此刻,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来此便是想将我大多数的嫁妆以及私有财产存进钱行。因为数量颇多所以目前不便,所以想请督主行个方便。”
顾知舟听到这话,顿时多了几分兴致。
面前的女子骨若纤纤,可此刻眉眼间的坚毅与决绝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二人自小相识说的上青梅竹马,从前的秦锦书可不会像现在这般。
“哦?有趣极了,你手中若有钱财的话,何愁侯府会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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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 督主等不及,每日催我快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