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9月底的一天,周恩来早早地起床,简单洗漱过后就走进了西花厅的办公室。
他手头上的工作太多了,眼看国庆将至,招待会的大小事宜都要由他来负责筹办,根本没有半点休息时间。
就在周恩来埋头于工作中时,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一个人影便闯了进来,他一边走着、嘴中还不停地埋怨道:“周总理,简直太不像话了,这叫什么事儿嘛!”
循声望去,看清来者之后,周恩来脸上原本疑惑的神情荡然全无,嘴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来者正是开国大将、时任国防科学技术委员会副主任的陈赓。
只不过,眼下他那“国防科委副主任”的头衔恐怕要“朝不保夕”了。
眼看对方一脸幽怨地走近自己,周恩来总理自然明白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便索性放下了手中的笔,热情地请他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思索片刻后仍旧玩笑道:“陈赓大将军光临寒舍,不知道有何贵干呢?”
听到周总理幽默的话语,陈赓却笑不出来,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总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嘛,彭老总竟然‘拆我的台’!”
话刚说完,他便两手一摊、身子往后一仰,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陈赓之所以如此匆忙地来找周总理,一是为了诉苦、二是为了自己的职务问题。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作为国防部长、国防委员会副主席的彭德怀下达了一项命令:免去陈赓同志国防科学技术委员会副主任职务。
要知道,从1952年开始,彭德怀就开始主持中央军委的日常工作,后来又担任国防部长,无论是从资历、军衔、还是职务上来说,彭老总都是陈赓的“顶头上司”。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彭德怀还专门召开会议讨论过,并且将讨论结果汇报给了毛主席和周总理。
由此而言,免去陈赓职务,是经过组织上讨论批准的。
彭老总与陈赓都是老革命家,在几十年战争岁月里早已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彭老总为什么要突然免去陈赓的职务呢?周总理和毛主席又是如何处理的呢?
要想了解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要从1957年底陈赓住院开始说起。
1957年12月19日,此时的北京已经入冬,天寒料峭,大街上根本都看不到什么行人。
当时刚刚结束苏联访问、返回北京的陈赓却披上了一件大衣,拿着公文包便打算出门。
妻子傅涯见状赶忙问道:“这么冷的天还要出门啊?我看你最近很疲惫,还是请个假休息几天吧”。
对于妻子的好意劝说,陈赓虽然感动,但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学院的事情太多了,等忙完这一阵再说吧”。
此时的陈赓,担任哈军工的院长兼书记。创建这所学校,是1952年由毛主席、周恩来总理、朱德和彭德怀两位元帅交给陈赓的任务。
那个时候,抗美援朝战争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虽然志愿军将士们凭借着无畏牺牲的精神获取了一系列的胜利,但同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这场旷世持久的战争,也让中央深刻认识到我军与西方国家在武器装备、军事体系上的差距。
所以,毛主席等人便要求陈赓,以解放军第二高级步兵学校、华东军区科学研究室、志愿军第三兵团的一部分干部为基础,创办哈军工。
为了学习其他国家先进的经验,哈军工成立之初、陈赓便四处进行军事访问,而不久前的苏联之行让他收获颇多,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到学校里,把心得总结报告给同事们。
见劝不动丈夫,傅涯只好满脸担忧地叮嘱道:“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回家”。
陈庚点了点头,随后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走出了房门。
然而,当他刚刚走到院子,却突然感到胸部隐隐传来剧痛,紧接着便是一阵头晕目眩。
在身体即将倒下之际,陈庚伸手幸好扶住了一旁的院墙,他本想借力站直身体,尝试了几次却没能成功,只好缓缓躺倒在地上。
此时,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小儿子陈知涯发现了异样,连忙跑了过去。
根据他的回忆,那个时候天气很冷,但父亲却疼得满脸汗水。
“爸爸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流眼泪。他不是因为疼痛而哭,而是因为日渐虚弱的身体而哭”。
没过一会儿,傅涯也听到了院子里陈知涯的呼喊声,赶忙冲出来查看,结果发现了已经处在昏迷状态的陈庚。
等到陈庚苏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身边的妻子正一脸愁容地望着自己。
为了不让家人担心,陈庚强挤出一个微笑,企图搪塞着说道:“我怎么睡着了”。
听到丈夫这般逞强的话语,傅涯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号啕大哭起来。
陈庚被送进医院之后,医生就对他进行了检查,结果让人出人意料,他患上了心肌梗塞。
这个结果是傅涯难以接受的,毕竟丈夫还很年轻,只不过才50岁出头。
当这个消息传出之后,昔日的老战友们纷纷赶到医院看望,彭德怀、聂荣臻、粟裕、陈锡联等人都来了。
本就不大的病房瞬间变得逼仄起来,傅涯也识趣地走了出去,让他们这群老战友们单独聊聊天。
见众人愁眉不展的模样,陈庚倒是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坐了起来,使劲拍了几下自己的身体开着玩笑道:“你们一个个别哭丧着脸,我身体好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彭老总率先开口道:“你要是敢这么年轻就走在我们前面,我一定狠狠罚你!”
出于对陈庚身体状况的考虑,医生建议他最少先住院休养3个月的时间,等3个月时间过去之后,再视情况决定是否出院。
起初陈庚并不打算遵从医生的建议,但彭老总却下了命令,凡事都要遵从医嘱,陈庚这才收起自己的心思。
在接下来的90多天时间里,对于他来说宛如一种煎熬。
他每天都盯着墙上的挂历,心里默默盘算着究竟还要在医院里待多长时间。
终于,3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陈庚迫不及待地找到医生,要求办理出院手续。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给我开个证明吧”。
见他如此渴求的眼神,医生也是无可奈何,考虑再三后说道:“这样吧,我把情况向组织上汇报一下,你就算能上班,也只能每日工作半天时间”。
听说自己终于能继续工作,陈庚欣喜万分,只要不让他闲下来,哪怕只能上半天班也是可以接受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之后,组织上也认为陈庚的身体已经恢复,便重新任命他担任国防科学技术委员会副主任,协助聂荣臻搞军事现代化工作。
那个时候的“国防科委”任务十分艰苦,不仅要负责陆、海、空军现代化常规武器装备的研发和改进,还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任务:研究核武器。
为了不浪费一点一滴的时间,陈庚干脆把床铺搬到了办公室里,实在累到不行的时候、就躺在床上休息半个小时,还特地嘱咐助手半个小时后及时叫醒自己。
此时陈庚再次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全然忘记了当初每日只上半天班的承诺。
然而,接连一年多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的身体再次出现了问题。
1959年夏天,他的心肌梗塞复发,只能再度入院治疗。
陈庚则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或许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积重难返,于是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坚持工作,一有时间便跑到部队里视察军工项目的进展情况,他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地多做些事情。
当彭老总了解到情况后,曾亲自找到过他,严厉地说道:“我不允许你再继续工作,你马上回医院去接受治疗!”
对于彭老总的命令,陈庚却拒绝服从,他依旧幽默地回应道:“彭老总,我现在还是国防科委副主任呢,在其位谋其政,我不能白白领工资呦”。
彭老总深知陈庚的倔脾气,既然私下里劝不动,他便召开了一场军委会议,并且在会议上直截了当地提议,免去陈庚国防科委副主任的职务。
等到会议讨论结束之后,彭老总又把结果汇报给了毛主席和周恩来,得到了他们的支持。
陈庚被免职后,曾向傅涯抱怨道:“我不能接受这项决定,我不就是心脏有点问题吗?吃药治疗不就行了,又不影响工作”。
不死心的陈庚先是找到医生,希望他帮自己开份身体健康的证明,这样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回到工作岗位上。
然而,医生一眼标看穿了他的“小伎俩”,无论他磨破了嘴皮子,都拒绝了这个请求。
吃了闭门羹的陈庚只好另辟蹊径,她径直来到了中南海西花厅,找到周恩来诉苦。
刚一见面,他就不住地埋怨道:“总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嘛,彭老总竟然‘拆我台’,免了我的职务!”
闻听此言,周恩来总理好言相劝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彭老总建议免你的职,我和毛主席是举双手赞成的,也是经过组织上开会讨论批准的”。
见他依旧不情愿的模样,周恩来叹了口气、转而严肃地说道:“这样吧,我再给毛主席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他的意思”。
话音刚落,周恩来便拿起了桌上的电话筒,而陈庚也神色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期待能够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然而,最终陈庚还是失望了。
当周恩来说明了陈庚的请求之后,电话那头传来毛主席十分坚决的声音:“陈庚在你身边?你转告他,不把身体养好,我毛泽东决不允许他继续工作!”
这句话,陈庚听得一清二楚,事情已成定局,他也已经无可奈何。
不久之后,陈庚便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再家人的陪伴下前往广州疗养。
在此期间,他依旧闲不下来,为了不让自己寂寞,他拿起笔开始总结自己这几十年来的战争经验,并最终将其命名为《作战经验总结》。
1961年2月,他的病情加重,已经无法下地行走,每天也只能吃着流食维持。为了让他有更好的治疗环境,组织上便将他送到了上海市华山路一处名为“丁家花园”的寓所居住。
然而,由于长时间疾病的折磨,陈庚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现有的治疗手段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
1961年3月16日早上8点,陈庚在上海去世。
当这个噩耗传到北京时,已经年过六旬的彭老总悲痛地流下了眼泪,他颇为自责地呢喃道:“陈庚啊陈庚,我真应该早一些免除你的职务,这样你就能早一些接受治疗,兴许就不会这样了呀!”
回顾陈庚大将的一生,14岁便投笔从戎、参加革命,30多年的戎马生涯立下了无数功劳、斩获无数的荣誉。
新中国成立后,他依旧从未停歇,在国家经济、科技条件极度落后的情况下,从无到有,用了仅仅一年的时间,就筹办起了新中国历史上第一所多军种综合性的军事工程学院:哈军工。
对此,钱学森先生也不由得赞叹道:“在现有的情况下,这么短时间就办起这样一所军事学院,在世界上都算是个奇迹”。
这是陈庚呕心沥血、夜以继日、不辞辛苦,以透支生命为代价而换来的成果,极大促进了新中国军队朝着现代化发展的进程。
陈庚将军所做的贡献,功在千秋,值得世人铭记。
陈赓大将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