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怀孕了，但胎儿唐筛高风险，我和奶奶劝她拿掉。

第三年我妈又怀孕了，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小男孩。

全家把对前一个孩子的愧疚都弥补在他身上。

爸妈看着他想起了曾经被打掉的孩子，怨从心头起。

他们断掉了奶奶的医疗费，在奶奶脑出血时见死不救看着她去死。

我后来才知道是弟弟建议停掉医药费，也是他拦着不叫救护车。

我妈从小就给弟弟灌输：“你要是去年生的就是天选童子命！都怪你奶和你姐坏了你的好命格。”

奶奶死后，弟弟说要把我卖去偏远山区，爸妈同意了。

反抗时我不慎坠楼，再睁眼回到我妈产检回家那天。

这次我回答：“孩子在你肚子里，你说了算。”

1

我重生回我妈拿着产检单回家这天。

我妈指着产检单哭哭啼啼问我们该怎么办。

她说她这一辈子积德行善，老来得子竟然唐氏高风险，一会心疼打保胎针的钱，一会心疼买营养品花的钱。

他们就连奶粉和纸尿裤都买好了，我房间也改成了婴儿房。

家里各路神仙都请回来了，摆了一排，最后得出了一定是没忌荤腥惹神仙发怒了的结论。

奶奶拄着拐大喊：“荒唐！明明是你年纪大了，还非要试管打保胎针，再说了，这个检查分明是那什么……”

“基因问题。”我提醒。

“对，基因问题，就是根里带的！”

我妈当作没听见，扭头问我：“老大，你是学生物的，咱家唯一的大学生，你说有没有药能治啊？”

“这好歹也是条命啊！你帮帮妈，从实验室里偷……不，拿点药回来。”

“还没出生就受这么多苦，这孩子能吃苦，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

奶奶气得直哆嗦，我浑身冰凉，怂恿孩子做贼的妈着实少见。

上一世她也是这样，到处嚷嚷老来得子，受了好大罪才保下这个孩子，老天让这孩子吃这么多苦，这孩子来头大得很。

那时我告诉她，这个是基因问题，初中课本上都写了这是21号染色体异常，生下来也治不了。

我们实验室研究的方向是基因改善，不少有基因病患者他们自愿给实验室提供数据，只为成为一个普通人。

他们中有些人知道自己治不好了，但可以给后来的人治愈的希望。

其中就有不少先天愚型的案例，情况好一点的只是面部特征明显，基本交流还行，严重的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还躺在医院里吊命。

他们生长发育比普通孩子要缓慢，有时还会因为面容特殊被嘲笑排挤。

他们艰难地长大，他们的父母负重前行。

也有被父母遗弃的，我和导师在孤儿院里见过，那也是唯一一个能够进行正常交流的孩子，她放学时还会去捡废品补贴孤儿院，院长费了很大的心力训练她的生活技能。

四十岁以后的唐氏患者大多出现老年痴呆的症状。

那时我问我妈，你们活着可以照顾，但你们总有老死的那天，他们却说：这不还有你吗？

我告诉她，我说的都只是情况好的。

我妈眉头紧锁，犹豫着。

最后她找来族里的亲戚长辈，奶奶以死相逼，爸爸拍板决定拿掉孩子。

我妈不乐意了，亲戚们劝我妈想要养好了再怀不就好了。

她想了想，同意了。

养了一年，第三年生了个聪明可爱的弟弟。

但我没想到我妈从小就教育弟弟，他所有的劫难都是我和奶奶害的。

他考不进前十，青春期脸上长青春痘。

我妈都会说：“你要是去年生的就是天选童子命！天选童子命那是神仙都罩着的，你姐都没长过痘痘，还年年考第一，咱家都没人长，就你长了，都怪你奶和你姐坏了你的好命格。”

弟弟小时候听不懂，上小学后还知道反驳那是封建迷信，后来在各种举例中逐渐认同了我妈。

弟弟恨上了我和奶奶，哪怕他从小的奶粉纸尿裤钱都是我出的，学费也是我出的，我妈嫌弃照顾孩子麻烦，擦屎换尿布都是奶奶做的。

小学升学宴上我偶然得知奶奶是他们害死的，他们还打算把我卖去山区，买家都找了人来准备一会把我绑走。

我在逃命时从二十楼阳台坠下。

他们在警方来调查前删除了监控记录，伪造了我的抑郁证明，声称我一直有抑郁症，在实验室被压榨压力大所以自杀的。

他们在灵堂上哭得撕心裂肺，扯着来吊唁的导师不放手。

天可怜见的，我的研究生学费都是导师垫付的，经常喊我去家里吃饭，还和我约定了一定要读博，在不在她实验室都无所谓，只要能把基因病治疗方法研究出来就好。

葬礼结束后，她烧掉了我所有照片，扔掉了我所有的东西，全家福都烧掉重新拍了，新的全家福没有我和奶奶。

“静静，你别恨妈，要不是你和你奶奶，我也不会没了一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儿子了。”

“妈，你也别怨我们，你也不想家里没孙子传宗接代对不对？”

不能失去儿子，所以放弃了女儿。

在弟弟叫人把我带去山区时她什么都没说，爸爸在一旁提价。

奶奶，你骗我，我的爸爸妈妈并不爱我。

我是被奶奶养大的，她一直供我上到了高中，大学我申请了助学贷款，再也不用她操心了。

十五岁以前我经常问奶奶，爸妈爱不爱我，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奶奶总说，他们和奶奶一样爱你，很快回来看你了。

到头来对我好的只有奶奶，他们从来不是我的亲人。

想到这，我看着我妈满怀希冀的双眼，及时截住了奶奶的话。

“妈，你也说了我是学生物的，不是学医的，你等爸回来一起去医院问问医生吧。”

我妈小声骂了句，真没用，大学白上了。

“桂花啊，你都快五十了，这孩子还是……”

“奶奶，这是大事，让爸妈自己商量吧。”

我淡然一笑，挽上奶奶的手，扶着她往外走。

奶奶眼神讷讷，最后说了句去村头找人聊天就走了。

这次，我要看看我妈挂在嘴边半辈子，被漫天神佛罩着的天生童子命到底有多好。

2

隔天早上，我爸回来后，我妈拉着他去找昨天做产检的医生。

我爸怀疑医院坑人， 医生坑钱，欺负我妈一个没读过书的妇女，数落我妈麻烦，还责怪我不陪我妈去产检，不知道心疼我妈。

彰显家主之风，一通道德绑架之后，大发慈悲让我和他一起陪我妈去产检。

我冷笑，他也没读过几年书小学都没毕业，两夫妻半斤八两，就连脾气秉性都差不多，谁又高贵得过谁。

上一世，每次产检，我妈怀孕时肚子疼，平时头疼脑热都会找我，又出钱又出力。

就连后来生的那个弟弟，奶粉钱，学杂费，生活费都找我。

我说这些应该他们自己负责，孩子也是他们自己要生的。

他们却说，要不是你和你奶奶，我们至于过得紧巴巴还养不起孩子吗？

还振振有词：“你奶奶我们替你养了，你也该养你弟弟。”

弟弟吃的用的我妈都挑最好的，奶粉进口的，纸尿裤国外的，喝的水都是国外进口蒸馏水，小小年纪一身名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家的大少爷流落贫民窟。

那段花钱如撒尿的日子，一滋就没了，想起来都发怵。

后来奶奶生病了，医药费，护工费都是我出的。

我跟他们算账，让他们承担一部分医疗费时，他们又打起了感情牌，谈钱伤感情，他们死的时候弟弟估计都还没成年，钱和房子以后不都是我的。

我气极，“行，没钱是吧，老房子以后给我对吧？那我把房子卖了付医药费没问题吧？”

他们脸色变了变，我妈最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又哭又求，还找来了一大堆搅屎棍亲戚。

这冤种谁爱当谁当。

我妈做了羊水穿刺，目光恳切望着医生，医生摇摇头，说概率太高了，基本没跑了，建议拿掉。

我妈瞬间慌了神，看向我爸，我爸一言不发。

“大成，怎么办啊，咱儿子……”

医生给他们科普了唐氏综合征，问他们的决定，他们一脸茫然，齐齐看向我，我谈笑自如。

“妈，我不是医生，哪懂这些，我连化验单都看不明白，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唉……”

“爸是一家之主，大事都得我爸过问，孩子在妈的肚子里，你们两个商量商量？”

她瞪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没说话的丈夫，然后破口大骂。

“你们这医院的医生真没用，连病都治不好，还让一个母亲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

“有病肯定有药治，你们就是看我们穷不给治！静静，你不是学生物天天在实验室里不出来吗？癌症都有得治，是病就有得治，他们就是嫌弃咱们穷，你说对不对？”

她把矛头指向了我。

“妈，你也说了我天天泡实验室，我哪里知道钱不钱。爸，你说呢？”

然后，我爸眼睛一闭，拉着我妈出了诊疗室，嘴里还喋喋不休，说她瞎叫唤丢人。

回家后又网购了三无孕妇保健品，千度看病，几天下来觉得自己犹如神医。

3

刚回到实验室没几天，我接到了急诊室的电话。

我爸本来打算不要这个孩子，我妈又哭又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成功把他带偏了。

他们两个从医院出来后就开始打听哪里有神医，去找民间偏方。

医院门口的假药贩子都问了个遍，菜市场门口摆的地摊草药，半吊子医生，符水做法，还加入了传销购买产品。

我爸担心那些药对孩子不好，亲自试药，他吃了没问题才让我妈吃。

这不，俩都吃进急诊室了。

我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找了几个亲戚在急诊外面等着，相互搀扶进了病房。

病好了一点后，越想越觉得不是个事，每天打电话骚扰我，让我回家找工作。

实在不行找个本地人嫁了，不然离得太远不好照顾家里，小病小灾都找不到人，我妈要生了我也要回家伺候月子。

我就是不松口，他们在电话那头就开始骂起来：“我们养你这么大，长大了有出息了连家都不回了？！你不孝顺！不孝女……”

“孩子大了，不听话了，我们是你亲爹妈，还能害了你吗？有几个臭钱就瞧不起穷爹妈了，白眼狼！就不该让你读那么多书！”

上辈子也这样，一天二十四小时，屁大点事大半夜都打电话，让他们直接去医院找医生面诊，赖死赖活就是不去，说去医院浪费钱，非等我回去。

直到我把医药费转过去才消停，开了药又觉得药吃少了好得慢，擅自加量吃休克了送医院洗胃。

这次闹成这样孩子还没掉，连医生都要夸一句：皮实！

医生说他们乱吃东西会影响胎儿发育，再加上这个孩子的唐筛，几个科室的医生会诊，又一次建议拿掉。

他们咬死不松口，孩子保住了，病刚好转就马不停蹄出院，好像医院有东西撵他们一样。

出院后直奔从亲戚打听到的某个神婆住处，从神婆那出来，确认了他们上辈子的孽还没还，要赎罪。

再加上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是天选童子命，所以儿子在肚子里才磨难多多。只要能跨过这些坎就能享一辈子福。

于是他们上了贡，又请了几尊神像。

从那天以后，不沾荤腥，葱姜蒜不允许在家里出现，就连油烟都不能带肉味。

他们担心家里有荤腥会惹怒菩萨不保佑她们母子平安，又把神婆请回家里看风水，怕神像位置摆放不对惹神仙生气。

奶奶身体不好，需要营养不能只吃素，神婆到了家里又说奶奶活太长了影响后代气运，不能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打算在老房子旁边搭了个铁皮房，把奶奶赶进去。

我买了当天晚上的飞机票赶回去，回到家的时候，旁边的铁皮房都盖了一半了。

“老大，你来得正好，让贾神婆给你也看看。”我妈拉着我往神婆面前一推。

神婆上下打量了一眼，面露难色，摇了摇头。

她说我气运太强压住了家运，和肚子里的孩子相克。

爸妈脸顿时垮了下来，“那可怎么办？”

贾神婆故弄玄虚，喝了口酒，不疾不徐：“别急，很简单，只要她离开这个家，你们也不受她的恩惠就好了。”

爸妈面面相觑，不明白神婆说的是什么意思。

神婆不急不缓放下酒壶。

“把你家大姑娘的户口弄出去，老人的也是，再把你闺女从族谱除名，再让你姑娘改姓，不跟你家男人姓，这样她们就克不到你们家和这个孩子了。”

“哦，对了，你们也不能受这丫头的恩惠，不然她的运还是会压你肚里这孩子一头。”

不管是谁都给天选童子命让路。

第二天，我爸天还没亮就把我和奶奶叫起来去迁户口，从这天开始奶奶就和我一个户口了，以后她就归我管，让我没事就不要回家了，有事也别回。

至于改姓，我本来就和奶奶一个姓氏，不需要改。

老宅虽然是奶奶名下的，但还是过户到他们名下，美其名曰我一个女孩到时候还要嫁人，房子给我不划算，房子要留给未出世的弟弟。

我爸还怕断得不够干净，写了一张断绝关系书。

奶奶都觉得荒唐，她住了大半辈子的老房子，临老了还要被儿子儿媳赶出来。

奶奶抹着泪，说对不起我，那房子是奶奶从娘家带的，本来打算留给我的。

她不服打算争辩，我说算了，以后我给她养老，老宅就给他们吧，爸妈养弟弟也要用钱，以后我们也不回来了。

对他们这种贪婪的人，我们总要舍弃点什么保命。

断尾才能求生。

闹腾了两天，终于把该办的都办了，爸妈满意了，我也满意了，领完新户口本的当天下午就给贾神婆转帐。

贾神婆把钱退了回来，下一秒弹出两条消息。

【妮儿，犯不着跟阿婆客气。】

【重活一次不易，好好照顾自己。】

我看着这条消息出神。

原来贾神婆是真神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