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沈府的事，跨过二十来日，总算是落下帷幕了。

此事很简单，就是谋逆失败，沈万州要跟如意台散伙，但如意台舍不得沈府这钱袋子，也不放心沈万州这知情人，所以想安排旁人取代沈万州，要那行商天下的沈府继续为如意台所用！

结局，分外惨烈。

沈万州与长老会，掺和谋逆事，全部腰斩于市。

家主已死，长老全亡，府人才凋零，霸业将倾。

至于沈府的霸主，沈千府只想离开，沈师依一介女流，沈拾肆不知所踪。

……

沈千府虽与谋逆无关，却是害今夏的帮凶，他是推波助澜的那一个，但念其事出有因，又念其十分配合，为获自由身倾尽家财。

他带着疯掉的林小苑，带着儿子回了江浙。

他临行那日，亲自到今夏跟前磕头，心之诚是将额都磕破了，“是我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幸好陆夫人平安无事，否则我万俟难辞其咎。我知皇上无刑罚，定是二位不追究，谢过二位，做牛做马，感激不尽。”

今夏倒是琢磨，沈千府的家产那么多，陛下说不定就见钱眼开了呢？

反正——她是开了。

沈千府说不上多大的错，他只是冷眼旁观了沈不弃的计划，顺势放了烟火庆祝一番，这在大明律甚至都没法定罪。

他真心悔改，加之……疯母孤儿的，看着让人心疼。

今夏终究是不忍，她尝过苦等，真的苦。

若是她原谅，能换到可喜的结局，那她愿意稍稍退让。

沈千府不是恶人。

……

沈师依在此事中大伤元气，身子骨绵软不见好。

她失了新收的近侍，她失了多年的死侍，她失了十四哥，她还失了父亲……

沈府的覆灭，她似乎有罪，若不是她做锦衣卫的线人，沈府的结局不至于这么凄凉吧？

晗笙来看沈师依，“十一小姐，沈府会灭，归根结底，是它根基不稳，它是如意台操纵的傀儡。”

“亦是它心术不正，参与谋反，势必会败。便纵你不做锦衣卫的线人，也会有旁人做，你无须过分苛责自己。”

沈师依第一眼见晗笙就知道，这是个聪明通透的姑娘，“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我说了与你恩断义绝的。”

“是我不对，你收我为近侍，是信我，当时锦衣卫针对沈府，我与锦衣卫站在一起，便是对你不忠。对于不忠之人，留在身侧做什么呢？”

沈师依苦笑一声，“那你还来做什么？”

“你舍弃了我，可你还是我的恩人。”晗笙记得的，她这个人记仇也记恩。

“不管十一小姐怎么想，我都希望你能度过此次难关，沈家需要你，世间需要你，你是奇女子，与世间普通颜色不一样，若是失了你，这世间便不可爱了。”

这些日子，晗笙常常去陪沈师依，直到那苦苦挣扎的十一小姐恢复点生气。

……

至于沈拾肆，那可是真真消失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悄无声息。

……

八月末的黄昏，云霞灿烂。

陆绎坐于斑驳树影下，摸着一颗如玉的棋，一身月白，尽是儒雅。

今夏从六扇门回来，正好看到陆绎静坐沉思，“大人今日这么早回来了？”

陆绎盯着棋盘，“沈府落定，比较清闲。”

今夏坐在陆绎对面，执起黑子落下，“皇家赚翻了。”

陆绎落下一枚白子，摇摇头，夫人能想到的永远都是银子。

今夏又落一子，“首富案结束了，可沈拾肆还未抓到。”

“自从遇到如意台，贵胄案没抓到邪和尚，首富案没捉到沈拾肆，习惯了。”陆指挥使表示，强行看开。

今夏拨弄着棋罐里的黑子，“大人，许久未见你出手了。”

“夫人皮痒了？”陆绎抬了抬眼皮子。

今夏立刻摇头，“我就随口一说，大人您贵为指挥使，是我大明锦衣卫的脊梁，您指挥指挥就得了，不能老是出手，不是什么人都值得您拔刀的。”

“出狱后，遇到了不少，若是真论起来，都值得我拔刀。”

“胡来，高恩，还有……主上？”

大人并未真正与这些人交手过。

对胡来大师时，她身中曼陀罗，大人要带她赶紧跑。

对高恩时，为她分心，被高恩穿了肩。

至于那主上……

“如意台的主上，身手很吓人，大人打得过吗？”

“尚未交手，不知道。”

那人，很强。

今夏又落下一子，“与如意台交手两回，咱们没有输，却说不上赢，真是让人参不透它是什么。”

陆绎只是笑笑，落子无悔，白子落下，“如意台是下棋的人，旁人都是棋子。沈府、景王、李妃，这些人以如意台为枢纽勾结在一起。”

“沈府要富甲天下，景王要登基为帝，李妃要改天换地。这些人心有执念，是如意台将他们串在一起，造成了波澜壮阔的大局。”

今夏看陆绎落子，将她困住了，她分外不满，将棋捡了回来，“重来重来，方才看错了，我要走这儿。”

陆绎：“举棋无悔大丈夫。”

今夏眨眨眼：“可我只是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