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因怨恨太重而无法入轮回的野鬼。

在我忌日的这天。

我遇到了千年以来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类。

我惊喜：「你看得见我！」

他眼一闭：「现在看不见了。」

我：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1

我叫江云乐，是一名小宫女，因不小心偷听到皇子不可告人的秘密而被残忍灭口。

今天，是我死满一千年的日子。

在这一千年光阴里，我被困在偌大冰冷的皇宫中，麻木地见证了数不清的更朝换代。

我想投胎转世，但地府阿白说我身上怨恨太重，无法转世。

他还说了若想转世就必须解除我自己身上怨气的废话。

我若能记起杀害我的人，我还能被困于此地一千年？

罢了罢了，生生死死不过浮云。

我放弃挣扎，打算永生永世做只孤魂野鬼算了。

本以为日子会一直枯燥空虚下去。

但在忌日的今天，我遇到了千年以来第一个能看见我的人类，备受冷落的八皇子——顾景钰。

孱弱的顾景钰被嬷嬷一把推进冰冷的湖中。

我早已司空见惯这些个腌臜与生死，于是无动于衷地飘坐在湖边上，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顾景钰在水里垂死挣扎。

瞧着年仅十七的少儿郎长得如此俊俏非凡，我难得笑了下。

就当给我陪葬了，刚好赶上我忌日了不是。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顾景钰忽然和我四目交接上了。

我心头一震，他看得见我！

我挥手将顾景钰从湖里甩了出来，瞬间飞扑过去，

「小鬼，你看得见我？」

顾景钰眼神有些涣散，但我从他的瞳孔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摸着自己的脸万分感慨。

真没想到还能有再亲眼看到自己脸的这一天。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了啊！

我真的太激动了，激动得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地上的肉体。

真实的触感让我惊喜万分，我竟然可以摸到他！

即便他身躯寒冷如冰，但我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体温，温暖的触感让我冷泪盈眶。

可顾景钰却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2

「喂，小鬼！你别死先啊！」

千年的暗黑生活才刚有了点意思，我才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死了。

于是我揪着他的领口飞回寝殿，可没过多久他就发起了高烧。

我立马飞到太医院，隔空抓了几味药煎成一碗。

幸亏已是深夜，不然药碗自己飞着跑的画面不得吓死个人。

我把药给顾景钰灌了下去，然后伸手紧紧贴着他滚烫的脸颊和额头，真的好温暖啊。

到黎明的时候顾景钰高烧就退了。

我很高兴，这个小玩具总算是被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可谁知道顾景钰是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早晨从床上起来后竟然假装看不见我。

「喂，臭小鬼，别跟老娘装蒜，你看得见我对不对？」

我皱着眉头，将惨白的脸怼了过去，圆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面前俊俏非凡的脸。

顾景钰却耳聋眼瞎般，对我做到了「你是空气」 的程度。

要不是我已经从他的眼珠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还真被他逼真的演技给骗了过去。

3

好啊，敢和姐姐玩心眼。

于是，我当着顾景钰的面，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

当脱到粉红肚兜时，顾景钰一个没忍住别过了眼去，耳朵瞬间红得要滴出血来。

我冰凉的手一把捏住顾景钰的脸，扭正过来。

「还敢装看不见我？」

顾景钰的目光不小心扫到一眼春光，脸砰地下发红发烫起来，立马眼睛一闭。

「现在看不见了。」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我一挥手，衣服自行穿回身上，随后坐在床边斜靠着，盯着他浅笑。

「小鬼，我救你性命，你该当如何报答我？」

顾景钰别过头不敢看我，面色犹豫了会儿，最后嘶哑问道，「你想要什么？」

我指缠青丝，慵懒地教训。

「没大没小，要叫姐姐。」

顾景钰转眸看着我不说话。

他今年十七，而我是十五岁死的，所以还是十五岁的样貌，他显然是认为我比他要年幼。

我挑眉，「我死了一千年。」

「姐姐。」

我听得十分受用，尤其是像顾景钰这样孱弱又俊俏的少年郎，让鬼真真十分爱不释手。

我飘到他面前，用掌心上下轻蹭着顾景钰的脸，嫩嫩滑滑的，十分温暖舒手。

「你既唤我一声姐姐，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

没等顾景钰说话，我抢先一步抛出诱惑。

「姐姐是修道千年的猛鬼哦，这日后你想要什么，想杀掉谁，姐姐统统都满足你，你说好不好啊？」

顾景钰呆住了，不回话。

我凉唇轻蹭了下他的耳廓，幽幽道，「就算是老皇帝的头，也可以哦。」

顾景钰咽了下口水，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心动了。

我笑，「前提是……我就只要你……」

「八……八皇子？」

嬷嬷满目惊恐地瞪着完好无损的顾景钰，八皇子身子孱弱又不懂水性，怎么可能活着从湖里出来？

我手缠上他的脖子，身子紧贴着他的，肆意享受着他的体温，

「这个要置你于死地的嬷嬷，要不要姐姐帮你除掉啊？」

顾景钰只红通着脸没有说话。

我轻笑了声，飘到嬷嬷面前，一把掐住她粗厚的脖子，向外一甩。

嬷嬷腾空而起，直接撞到假山上，顿时血流成河，当场嗝了屁。

「怎么样？」

我笑着得意回头，正准备接受来自顾景钰的崇拜目光。

可谁知他竟然一个仰头晕了过去，倒在地上的身躯修长单薄，显得十分薄弱无助。

我连忙将他挥回床榻，拍着他半昏半醒的脸。

「喂，你不是吧？你可是皇子唉，这点血腥都见不得？」

要不是当年我曾见证了他出生的，我真会怀疑这是个假冒货。

顾景钰惨白的薄唇喃喃着。

我将耳朵凑了过去，就听见他有气无力地说，「饿……」

我：……

4

我怕顾景钰被饿死，于是飞快地飘着去了御膳房。

一路上撞着穿过无数人的身子，被撞的人纷纷打了个冷颤，拢紧了带薄棉的领口。

我将丰盛可口的膳食飘在半空中，伸手将顾景钰扶起，喂他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大补汤。

他惨白的脸色才逐渐有了些血气。

他滚动了下喉结，似乎还想喝。

「姐姐，这是什么汤？」

「月子汤，可补了。」

很是适合顾景钰这种体弱多病的。

顾景钰面色一顿。

随后我又给顾景钰投喂了许多美食。

或许是太久没吃过好吃的东西，又或许是狂长身体的时候，他将我带回来的东西基本都吃完了。

用完膳他便乏了，他刚躺下没多久，我就钻进了他怀里。

顾景钰身子僵住了，羞红了脸，一副被轻薄了的可怜模样。

我起了挑逗之心。

「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顾景钰是个重守承诺的人，思索了下最终点了点头。

我摸着他泛红的耳垂，妩媚地轻舔了下唇。

「想要你，可以吗？弟弟！」

顾景钰惊得滞了下呼吸，硬生生和我拉开了些距离。

「不可。」

我面色瞬间沉下，门窗被忽然刮起的阴风吹得咿呀作响。

「你胆敢拒绝我！」

顾景钰并未被我阴森的脸色和狂风作乱的现象吓到，微垂下头。

「这有辱你清誉。」

我呆了下，阴风瞬间停息，没想到他竟是为了我着想。

我轻遮唇瓣，银铃一笑。

「小鬼，你瘦不拉几便罢了，还体弱多病，姐姐喜欢猛的，我才瞧不上你呢。」

顾景钰漆黑明亮的眸子涌动了下。

「那姐姐还想要什么？」

「想要你的身子。」

顾景钰绷紧着身子，耳尖没出息地又红透了。

我继续笑。

「别想多了，我冷了一千年，就只要你每晚充当我的暖炉，让我抱着取暖就行了，姐姐我不会对你的身子怎么样的。」

我实在太渴望温暖了，因为真的太久太久了，久到我都快忘了自己也曾是个活生生的人。

顾景钰静静地望着我，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这个理由太无法拒绝，这次他没再往外缩。

我凑了过去，在他单薄的怀里蹭着，直到找到舒服的姿势为止。

5

顾景钰不受待见，加上性子闷，所以平日里基本都呆在自己宫殿里。

我也只好跟他一块宅在这殿院之中。

我倚在躺椅上摇着，抚唇笑望他。

「钰儿长开了，真真越发俊朗了，可以讨媳妇儿咯。」

顾景钰写字的手顿了下，面上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那红得要滴血的耳朵出卖了他。

我立马飘了过去，将冰凉的手抚盖住他的双耳，手心里暖洋洋的感觉让我很满足。

我很喜欢把顾景钰逗害羞，这样一来他的温度就会高很多，我就能贪婪地得到更多的温暖。

我捏起一块小糕点，投喂进他的嘴里。

他如玉白皙的脸果然立马火红了起来，我连忙把手盖了上去。

嘿嘿，今天也是得逞的一天。

他别过羞红的脸，故作常态，淡淡道，「姐姐若是无聊，不如同我一起练练字。」

我看了眼桌上铁画银钩的字，在看了眼旁边我写得东倒西扭，最后画了头猪上去的宣纸。

我眉头一簇，十分不悦，四周刮起微微阴风。

「臭小鬼，你在暗讽我的字丑？」

「不是，姐姐整日只守着我，我是怕姐姐太过无聊了。」顾景钰意解释。

我飘着坐回靠椅上，轻描淡写道，「又如何？千年都过来了。」

顾景钰举着毛笔迟迟不下纸，沉默了会。

「姐姐就从未想离开？」

「离开？谈何容易。」

我缠卷着发丝，说得云淡风轻。

顾景钰紧捏着笔杆。

「直至今日依旧想离开吗？」

我摇了摇头，

「有你在，暂时就不想离开了。」

顾景钰闻言似乎松了口气。

我飘起身子，准备出去搜刮些好东西，顾景钰突然问了句，「姐姐叫什么名字？」

已经一千年了，久得我思索了下才记起自己的名字，我扭头道：「江云乐。」

6

我曾问他想不想当皇帝。

他说不想，他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我不明白，待在宫里备受冷落和受辱的日子有什么可值得珍惜的。

我飘到他身旁。

「现在老皇帝十分体弱，推翻他很简单的，真不要姐姐帮你吗？」

顾景钰不理睬我。

「当皇帝多好啊，一辈子有花不完的银子，整个天下都对你毕恭毕敬的，而且还有后宫三千佳丽哦。」

我在他耳边继续诱惑道。

他停住脚步，转眸凝着我，问得极为认真。

「你很想我做皇帝吗？」

我怔了下，其实我也不确定，我只是希望他能过得好而已。

我垂眸，似是自嘲地笑了下。

「我只是不想你像我做人那时一样，总受人欺辱。」

顾景钰静静地望着我，眼圈似乎有些红润，他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心疼地拍着我的背。

「不必忍着，想哭便哭吧。」

突如其来的安慰让我愣住，思绪一下被拉回一千年前。

那时的我活得很憋屈，在宫里受尽非人的侮辱，好不容易凭本事升了女官。

我欣喜若狂地想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知家里，可在寄家书途中却不小心听到不该听。

那晚我被那个皇子抹了喉，最后他将我像扔垃圾般随手扔进了湿冷的假山里。

无数只老鼠爬到我身上啃食分肉的感觉，我至今都记得一清二楚。

临死前我心中充满滔天的怨恨与不甘。

我当时就发誓，不手刃仇人，誓死不入轮回。

所以我怕顾景钰会像我做人时那般，活得如同蝼蚁，别人杀你果断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积压在心底千年的委屈与愤恨在此刻迸发了。

我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总之到最后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我揉着眼睛，抽搐地道。

「看不到尽头的日子太孤寂了，所以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知道吗？臭小鬼。」

顾景钰没有一丝犹豫，重重地嗯了声。

7

顾景钰近日很反常，问我是哪个朝代的人，家里都有谁，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还问我的生产八字，总是变着法把天聊到我的身上来，对此我十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