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光永:《人民公社拾记》连载23

张哥文化 2024-08-09 12:01:27

编者按:《人民公社拾记》是故乡山东省临朐县傅光永同志精心创作的乡土文学精品。傅光永同志在临朐县长期担任县和乡镇(人民公社)领导工作,亲自参与并实践了人民公社时期的生产、建设工作,曾经担任亚洲第一浆砌石连拱大坝---九山淌水崖水库工程的总指挥,任职农村工作数十年。作者怀着对临朐人民和临朐土地的热爱,以精致、鲜活、朴实的文字,记述了人民公社体制下的临朐农村的真实生活、乡土风情和百姓故事,这是具有我故乡特色的临朐故事,是记录和再现故乡临朐县人民公社生产、生活和艰苦奋斗的开山之作,也是全国同领域、同题材的上乘之作,是一部记录以临朐人民为代表的山东人民在齐鲁大地上社会主义初期建设的《创业史》。

为让更多的人了解那个时代临朐人的思想感情、生产生活、民俗风情,以及老一辈临朐人艰苦奋斗的创业故事,激励临朐人在党的坚强领导下,弘扬沂蒙精神和淌水崖精神,传承优良传统,以蓬勃昂扬的姿态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开拓进取,砥砺奋进,征得作者同意,从今天开始,特以连载的形式把《人民公社拾记》奉献给大家。

《人民公社拾记》连载之二十四

大 右 派·“摘 帽”

傅光永

正文连载,接上期,敬请阅读:

大师傅说,这大老柳毕竟是有文化的人,悟性好,大锤起落,锤锤跟点,熟练自如,一点也不外行。殊不知,大老柳参加革命工作前,为了生计,当过大半年铁匠铺的学徒,参加革命工作之后,先是在八路军的地下兵工厂工作,兵工厂里最多的设备就是铁匠炉和大铁锉,这些设备,大老柳都上过手。

这件事,领导在会上表扬了好几次。

“摘 帽”

1959年9月,中共中央发布为改造好了的右派“摘帽”的指示,由于大老柳在学习班上表现好,屡屡立功受表扬,第一批得以摘帽。

摘了“帽”,工资(也可以说是生活费)一个月二十八元,差不多是原来工资的三分之一。定职定级后刚领了不到半年的高工资(十七级干部工资),一夜之间变得比二十三级(二十三级月标准工资三十五元)还低。但这也给他带来了一缕阳光和希望。

当年 ,大老柳曾经给自己测过一卦,得“复”卦,地下一阳生之像,又是十二辟卦中夏历十一月之卦,好兆头。果然,春节前一顶棉帽子(真买了一顶棉帽)替代了戴了两年多的右派“帽子”。其实,大老柳并不相信自己的测卦水平,找点安慰罢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瞎猫碰上了个死老鼠”。

老柳说的是大实话,如果得一升卦,那还得官升三级?

“摘帽”后的老柳被分配到山区公社当生产干事。期间,遇到了一任又一任的好党委书记,都对这位右派生产干事照顾有加。

修水库、整大寨田、改河垫地,是人民公社时期的重要工作,尤其入冬以后是全公社集中会战的时间。工程施工之前,老柳都会被派去协助做测绘和设计工作。工程施工过程中,他是施工员,比总指挥都忙。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善于动脑子,经常给领导提一些好建议。

有一年冬天,公社铺开了一个整地改土大战场,万人上阵,深翻整平土地。开工后两三天的时间里,老柳在工地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边转一边思考,还是发现了问题。他向领导提出,深挖深翻可行,但是把大量的活土层压在深处,“大寨田”的地表层全是生土,来年势必影响庄稼生长。要想来年庄稼长得好,必须保护好活土层,就要实行“驴打滚”的整地法,先把活土层挖起堆一边,待将生土翻过之后再把活土层覆于表面。一个“驴打滚”法,使得几千亩大寨田第二年庄稼生长没受影响,反而由于活土层深了,庄稼长得好,粮食还增了产。

“驴打滚”整地法在全县得以推广,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好法子是由一个右派提出来的。熟人就此开大老柳的玩笑:李鼎铭先生献策“精兵简政”,载入史册,“柳老右”献计“驴打滚”,名垂乡史。由于这话属于表扬性质,对“柳老右”这一称谓,老柳没感到不舒服,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

施工过程中,由于大老柳业务精通,工地上的施工人员都由衷地尊重他,甚至没有人还记得他是右派,当面称他老柳,年轻的则称他“柳师傅”。有空闲时,徒弟们还会煮一两枚咸鸡蛋请“柳师傅”喝一壶,“柳师傅”和徒弟们的关系处得很融洽。

“柳师傅”并不白喝“徒弟”们的酒,他有一绝活,抛网打鱼,屡屡得手。用自制的鱼网捕鱼,一网下去总网个十条八条。“柳师傅”就和徒弟们以清炖鱼佐酒喝上一壶。当然,酒只能是瓜干烧酒,三斤地瓜干换一斤的“临朐串香”。

老柳这人很有悟性,不但会网鱼,时间长了还悟出一套清炖小杂鱼的厨艺,也是艰苦条件下自我调节生活的本能。把小杂鱼择洗干净,搓少量盐煞水,生水和小鱼同时下锅,只放葱姜和少许白酒(替代料酒去腥味),慢火炖两个小时就成了。鱼骨是酥的,鱼汤是白的,汤里还漂一层油花,如果放一晚上,一锅鱼汤就成了鱼冻,口味更佳,拿来当下酒菜可算得上是一绝。和老柳共事的同志大都品尝过这道拿手菜,老柳也因此赚了不少好人缘。笔者也品尝过几回,到现在还怀念那道菜。

当然,老柳毕竟是一个右派分子,摘了帽也是一个摘帽右派。老柳时时处处夹着尾巴做人,遇事三思而后行,尽量不和人冲突,做一个与人无争的人,遇到职务比自己高的,一口一个领导地叫着,公社大院里的人除了勤务员,对其他人基本上都称领导,伙房工人还得称师傅;凡是领导安排的工作,总是千方百计完成好。尽管这样,还是避免不了一些令人尴尬或不愉快的事。

我在淌水崖水库工作期间,把老柳调到了指挥部施工组工作。一天,老柳在施工现场发现了一个问题,一位连队干部不顾施工规范要求,把没经过水洗的沙子和石子拌了水泥沙浆,老柳坚持不让用,还发了火。不料,那位连队干部的火更大,指着大老柳的鼻子呵斥:“你一个右派分子竟敢对革命群众指手画脚,小心砸烂你的狗头!摘了右派帽子还钻天上去了!”气得大老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仍坚持挡在现场不让继续施工,而且像农村婆娘撒泼一样坐在水泥沙浆跟前,不依不饶地说:“要用这堆沙浆得先把我这右派铲了!”“大老柳”的徒弟跑到指挥部找到我,我赶到现场严厉批评了连队干部,严令连队干部写了检查,向大老柳道了歉。当时,有人说“大老柳”就是一个犟脾气,后来我想,这哪能用脾气来解释,是责任使然。后来大家把这段经历称作“水泥沙浆事件”。

还有一件事,发生在1977年的深冬。这段经历比“水泥沙浆事件”更令人难堪。老柳随公社党委一位领导到一个大队蹲点,目的是整顿落后队。晚上召开全体党员大会,领导讲完了,礼节性地问老柳还有什么补充的,老柳照惯例作了发言。他说:“目前,冬季农业基本建设工地上出现了松劲的苗头,原因是有的党员干部没有以身作则,有的几天不上工地,更有甚者,个别党员干部不上工地扎妇女堆,影响很不好!”这话有针对性,一个大队干部对号入座,对老柳有了成见,但当时不好发作。

第二天晚上继续开会,人齐了、准备开会,那位对号入座的大队干部站起来发言:“我想问一下公社领导,今天晚上开的是什么会?”

“党员大会。”大队支部书记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抢着回答。

“那为什么有非党员参加?”说着还瞟了老柳一眼。

“呃……”支部书记有点手足无措,也瞟了老柳一眼。

“不用为难了,我退出会场。”老柳离座退场。

“呃……”在场的公社领导一时语塞。

大老柳走出会场并没回住处,而是在会场前的打谷场上转圈,一边走一边嘟囔:“哎,会前无妄卦就在眼前晃,我怎么没在意呢?无妄!无妄卦强调多管闲事必遭人厌恶,切记!切记!”没有人听懂大老柳在说什么。

此刻,大老柳想起了之前发生过的类似的事。1971年初冬,公社党委召开全体党员大会,传达《中共中央关于林彪叛国出逃的通知》,社队与会人员基本到齐了,秘书在大院里一边吹哨子一边吆喝:“开会了,全体人员参加。”大老柳也拿了一个马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主持会议的副书记感到不合适,正式开会之前先整顿会场,说:“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会议内容要严格保密,不是党员的请离开会场。”大老柳正与邻座说话,没听清副书记的喊话。副书记敲了几下麦克风,又一次大声喊:“我再说一遍,不是党员的马上离开会场!”大老柳吃了一惊,提起马扎,匆匆离开会场,到了门口,意外地踏上了一块半头砖,整个人倒向门外。

想着,想着,像做了一个梦,梦醒了,人已钻进了夜幕。

几年后,大老柳得以平反,担任了公社党委第一副书记,当年主持党员大会的那位副书记往后退了一位,由原来的三把手变成了四把手。柳副书记上任第一次大会讲话,这位副书记主持,主持词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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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敬请关注下次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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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傅光永,山东省临朐县九山镇褚庄村人,曾任九山公社党委常委兼淌水崖水库工程指挥部总指挥,沂山乡、五井镇党委书记,县外经贸委主任、临朐经济开发区党工委书记、县政府党组成员,退休后任县关工委副主任,著有作品《人民公社拾记》。

来源:乡土临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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