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人：李香菊，48岁。

发财了呀！我收红包，收到肝颤手软。

2023年，雇主李奶奶特别慷慨，给了我8000年终奖！她的一儿一女，分别又转给我6000，作为照看老母亲的奖励。

我每月工资8000，管吃管住，自己一分钱也不用花。所以，2023年，我竟然存了11万，简直乐开了花！

我一个初中毕业的农村妇女，能拿到这样的高薪，比一些大学生挣钱还多，真的心满意足。

我照顾李奶奶越发尽心尽力了，无论干什么，都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争取99%达到雇主的满意。

我在上海李奶奶家，做住家保姆，整整8年了，从开始的磨合，到现在的契合，我们相处得像亲生母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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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罢晚饭，我迟疑着开口，“大娘，跟您商量个事，过年，我想多请几天假。”

以李奶奶的岁数，当我奶奶都足够了，但是，老太太才不愿意让我喊她奶奶，只让我喊她大娘，这样显得比较年轻。

雇主李奶奶面容严肃，鼻梁上顶着一副老花镜，斜靠在床头，正在看书，书名叫《明亮的夜晚》，好像还是韩国人写的。

我太佩服老人家了，我一看书，就脑瓜仁疼，她82岁高龄，却还手不释卷，时不时发表一些豆腐块文章。

听见我的问话，李奶奶似乎有些发懵，扶了扶老花镜，翻着白眼看我，有点呆萌可爱。

她肯定沉浸在书里的情境中，不能自拔，我真不该打扰呀！

可是，今天已是腊月十九，我要早点打招呼，好让老人家早做准备。

李奶奶反问一句，“小菊啊，你刚才说啥？”

我不得不重复一句，“大娘，马上过年了，我想在老家多住几天，跟您请个假，您需不需要找个替工？”

谁知道，李奶奶的眼睛“唰”一下亮了，像深夜里的星星一般。

她眉飞色舞说，“小菊，你要回家过年啊？太好了！今年，我还跟着回你老家，一起过年，成不成？”

我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老太太！去年，就跟我回农村过年了，我一直捏着一把汗，这是过上瘾了呀？

我不是嫌弃老人家，只是担心老人年岁大了，长途跋涉，加上水土不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负责不起。

去年，李奶奶在我家过了年，我以为，她新鲜新鲜，也就够了。没想到，今年，她还要跟我回家。

老太太看我没吭声，赶紧举手说，“我不会白吃白住的！照样给你发工资，我再拿出3000块钱置办年货，掏2000房费，另外出水电费、暖气费，怎么样？”

我哭笑不得，“大娘，不是钱的事，回我老家，要倒四次车，农村条件不好，担心您的身体吃不消。”

李奶奶讨好地笑，种下的几颗白牙，在灯光下熠熠闪光，“我牙好，胃口就好，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肯定不给你家添乱。”

我有些心酸，老人家有儿有女，却都在万里之外，一个人过年，的确太孤独了。

我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不敢一口答应下来。

老人家很通透，主动跟国外的儿子女儿联系，“我要跟小菊回乡下过年了，你们不要担心。哼，担心也没用！”

漂亮国的大哥说，“妈，您去农村过年，安全吗？会不会中煤气？”

李奶奶不耐烦地挥手，“小菊家今年安上了空调，暖暖和和，屁事没有。”

袋鼠国的大姐说，“妈，您去农村过年，吃住习惯吗？会不会不卫生？”

李奶奶嗤之以鼻，“小菊手脚勤快，两层小楼窗明几净，院里青砖铺地，跟小别墅一样，干净卫生。”

在李奶奶的描述下，我家简直成了世外桃源。大哥大姐纷纷点头，嘱咐我，在路上一定要照顾好李奶奶。

李奶奶还怕我不点头，刷刷刷，写了一纸协议，意思是：我在小菊家出现任何意外，小菊都不用负责，儿女不得追究。

我还能说啥呀？除了洗衣做饭，帮李奶奶按摩之外，又多了一项工作——打包两个人的行李。

该带的东西真不少，老太太列了一个长长的单子，妈呀，简直跟搬家一样！

我要带着李奶奶的身份证，医保卡，钥匙，药品，茶叶，衣服，鞋袜，帽子，书籍，拐杖， iPad，充电宝，充电器……

至于洗漱用品，棉拖鞋，在附近的镇上买吧！新的被褥，有现成的。不然，路上带着太多东西，实在太费劲了。

李奶奶可开心了，每天像盼着过年的小孩子，哼着小曲，手舞足蹈！

既然准备带李奶奶回乡，就一定要准备周全，我赶紧抢了高铁票，还拿了一个急救包，准备三天之后，就出发。

出发之前，我给李奶奶做了白菜猪肉炖粉条。

老太太尝了一口，摇摇头，“哎呀，味道还行，就是没有你们家柴火灶、大铁锅炖得好吃。”

我笑着说，“大娘，实际上，味道差不多，只不过，在乡下过年，热热闹闹，8口人抢饭吃，人多了饭香。”

老太太歪头想了想，郑重地点点头，“小菊，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农村的饭比较香。”

我的嘴角翘了翘，连忙点头，老太太岁数越大，越发较真，我才不跟她抬杠呢！

李奶奶是一位退休老教授，退休金15,000，老伴去世多年，儿女们都在国外。

李奶奶在10年前，得了轻微的脑血栓，身边必须有个人陪伴。据说，找了七八个保姆，都被脾气古怪的老太太气跑了。

李奶奶千挑万选，没想到，我这个不起眼的人，竟然入了李奶奶的法眼，被她打磨了许多年，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老家在一马平川的冀中平原，我家有三朵姊妹花。

我爸妈努力半天，到底没给我们生出一个弟弟，他们特别遗憾，整天长吁短叹。

我是大姐，被父母当儿子养。我只上到初中毕业，就帮爸妈下田干活，养两个妹妹了。

我性情温和，不争不抢，闷头干活，勤劳善良，成了许多婆婆争抢的儿媳对象。

龙找龙，凤找凤，老鼠找的对象会打洞。婆婆托人做媒，我嫁给了老实巴交的他，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

我老公弟兄三个，他是老小。

大哥叫宋有福，

二哥叫宋有禄，

老公叫宋有寿。

但是，我们半点便宜也没有占到，大宅基地、大房子，水浇田，都让两个厉害的嫂子瓜分了。

我们跟公公婆婆，挤在一个 逼仄的小院子里，正屋三间，老人住着，帮我们带带孩子。

我们一家四口，挤在两间西厢房。1米8的大床，就占了半个屋子。小屋夏热冬凉，十分受罪，更受罪的是没钱花。

两个孩子都要上学，老人生病也要抓药。土里刨食，一年到头，除去种子，农药化肥，顶多挣几千。

他的大哥二哥都是妻管严，做不了老婆的主，公公婆婆也只能靠我们养着。

我老公只得出去打工，在工地上搞建筑，累出一身病，还不一定按时拿到工钱。

他用力过猛，伤到了腰，得了腰椎间盘突出，再也不能干苦活累活了，在家里蹲着抽烟，一筹莫展。

我家儿子女儿功课都不错，考上了县一中，老师说，他们是名牌大学的苗子，一定能走个不错的学校。

我和老公既欢喜，又担忧。

欢喜的是，我俩学历都不高，我家要出两个大学生了，圆了我俩的大学梦。

担忧的是，学费一年至少5000块，再加上住宿费，生活费，一个孩子，一年需要3万，两个孩子就是6万！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万事如意。

以前，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女主外，男主内”也行啊！谁说只有男人才能打工呢？女人也可以！

我有一个表姐，在上海做保姆，听说很能挣钱。女儿读高二那一年，我咬咬牙，背着铺盖卷，到了大上海。

我是两眼一摸黑呀！表姐给我介绍一个家政机构，培训三个月，我就糊里糊涂上岗了。

第1年，我跌跌撞撞，换了好几家。有的雇主很苛刻，有的雇主很大方，我受了不少气，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第2年，我遇到了李奶奶，其他保姆都不愿意接这个单，说这个老太太给的工资不低，但是，很难伺候。

我心里想：“人心换人心，八两对半斤”，我踏实干活，真心待人，不怕难缠的雇主，再说，我也急需用钱。

我到了李奶奶，她第1天，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把我吵哭了。

李奶奶板着脸训人的样子，真可怕，不愧当过大学教授！

李奶奶敲着桌子说，“小菊，你做的饭菜是猪食啊？你自己吃得下去吗？”

我缩着脖子，委屈巴巴地听着，“大娘，我哪里做的不好，你给我指出来，我尽量改！”

李奶奶才缓和了脸色，下一次做饭，她在旁边指挥，我仔细体会，发现厨艺真的见长了。

我打扫卫生，李奶奶脸沉似水，“小菊，犄角旮旯，都没打扫干净，返工重做！”

我一声不吭，只好重新再干一遍，把玻璃擦得锃亮，横看竖看，上看下看，都没有一丝痕迹。

我去菜市场买菜，回来报菜价，李奶奶斜着眼说，“小菊，你是不是傻？买的菜又贵又不新鲜。”

我强忍着眼泪，去菜市场的时候，货比三家，挑既新鲜又便宜的买，李奶奶脸色才好看一点。

每次买菜，我都把菜名菜价，记在小本子上，拿给李奶奶看。

她撇着嘴说，“噫！这字难看得跟狗爬一样，别跟我说，你上过学。”

于是，每当我忙活完，李奶奶扔给我一本字帖，让我练。还拿一些书，包括一些菜谱，让我看……

我很感激李奶奶，我知道她这个人面冷心热，我跟着她，学了不少东西，眼界越来越宽阔。

李奶奶看我勤奋好学，为人老实，笑脸才渐渐多了起来，我们一老一少，相处了8年。

我发现，近两年，李奶奶越发依赖我了。去年，她非闹着跟我回家，我不得不答应了。

插一句话，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钱，重新买了一块宅基地，盖了两层小楼，公公婆婆也搬到了新家。

既然李奶奶要在我家住，我让老公打扫好一楼的一间向阳房间，换上全新的被褥，屋里还摆放了一盆盛开的长寿花。

我提心吊胆，生怕老太太难伺候，在我老家闹出什么幺蛾子，也怕我家人招待不好老人家。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李奶奶和我的家人相处非常愉快，乐不思蜀，正月十八，才恋恋不舍返回上海。

我公公婆婆爱打麻将，我们家支起一个麻将桌，李奶奶加入麻将大战，赢得多，输得少，乐得哈哈大笑。

我女儿正月初二回娘家，李奶奶抱着我的大胖外孙不撒手，小家伙尿了老太太一身，她也不恼。

李奶奶还跟我儿子成了忘年交，俩人谈古论今，下棋喝茶，时不时爆发出欢笑，我都插不上话。

大年初一，小一辈都给李奶奶磕头，老太太乐得见牙不见眼，给每个人都发了红包，我们推辞不要，老太太非要给。

老太太装着生气，“长者赐，不敢辞。”我们只好收下了。

过年之前，婆婆会准备很多东西，比如炸丸子，炸菜角，打年糕，蒸豆包，磨豆腐……李奶奶像小孩子一样，喜欢掺和。

老太太最爱吃我们家的家常菜，每次都能吃两大碗，说用柴火灶做的饭，就是不一样。

吃完饭，老太太跟我公公婆婆在院子里散步，有时也去村里广场上扭秧歌，每天过得开开心心。

别人问起来，公公婆婆就说，“这是小菊在上海的雇主李奶奶，来我们乡下过年了。”

乡亲们都跟李奶奶热情打招呼，感觉很新鲜。这种感受，对于李奶奶来说，也很新鲜。

老太太说，“我很久没有度过这么热闹的年了，明年，我还要来你家过年。”

我以为，老太太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今年，又要求来我家过年了。

大家说，保姆带着自己的雇主回家过年，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