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回国入所工作到现在,自己招收和指导的合作培养学生,算下来也有几十名。可能“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尽管偶有内伤郁闷的时刻,但快乐的时光还是主流。
相见于秋,暂别于夏,在时光的轮转中,我自己也收获良多。
教师节
刚入组的学生:“静似秋水”总结起来,我指导的学生,无论是外向型还是内向型的,刚入组的时候似乎都特别内敛和安静。
作为老师,如果学生特别调皮捣蛋,肯定会非常头疼。但如果学生特别内向腼腆的话也会很麻烦。因为科研通常是一个独自探索、不时会碰到挫折的历程,如果不能通过与周边同学交流来调节、放松情绪,那么这个历程也许会变得压抑和痛苦。
对刚入组的同学,尤其是看起来比较内向的同学,我都会告诉他们一定要和其它同学多多交流。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个看起来特老实内向的学生和他师兄在阳台上兴高采烈地吞云吐雾时,我才知道自己应该是多虑了,沉静内敛的外表并不妨碍拥有一颗狂放不羁的心。
和我的同事建泉老师(建泉老师的故事在这里)类似,最开始招生的时候,我对学生也有诸多期待,患得患失,但一两年之后心态就慢慢平静了,发现相比于天赋,勤奋和努力似乎更重要。
有一年研究生推免面试的时候,一位同事说,无论学生来自哪所学校,能从一众同学中脱颖而出,说明他本身是有一定能力的,能不能干好科研关键还是看是否踏实。我对这个观点还是比较认可的。
不过自律性和规划性很强的同学毕竟还是少数。生活需要调剂,科研也是如此。所以很多次去学生的办公室,我需要装作没有看到电脑屏幕的瞬间切换,并选择性忽视他们或苦大仇深沉思式、或局促不安诡异状的丰富神态,毕竟也是过来人,都知道是咋回事。
我曾和一个学生开玩笑地说,“除了睡觉,你的眼睛不是看着电脑就是盯着手机,你还有思考的时间吗?”当然,指导和督促学生完成论文工作是导师的基本责任和义务。总结下来,任务式地布置工作可能是最高效的方式,只要在给定时间节点之前完成任务,其他时间自由把握。
和学生讨论
改论文时的师生:“相互嫌弃”如果说师生相处中情绪偶有漪涟的话,那通常是改论文的时候。
每到给学生改毕业论文的时候,往往抑郁得要“死”,我估计学生内心可能也郁闷得不行。明显不通顺的中文语句,怎么看不出来呢?英文文章都改出来了,写学位论文时逻辑关系怎么还是理不顺……确实有憋不住把学生训一通的时候,但多数情况下还是努力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即使平常再调皮的学生,也都知道毕业论文的重要性,而且论文是要盲审的,所以这个时候学生的态度低得不得了,弄得我发不起来火。
很多学生写完文章后,感觉自己写得可好了,似乎只需要老师看一下,确认一下有这篇文稿的事情,就可以投稿了。通常情况下,我希望将文稿改成第一轮审稿意见就明确的程度,避免多轮审稿/投稿、浪费时间,而学生觉得这就是浪费时间,目前的文稿质量足够好、投出去就能中。
给学生改期刊论文的过程往往最终变成一个“相互嫌弃”的过程。我觉得以目前的语法和写作逻辑,投稿纯粹是去撞大运,但从学生脸上阴沉漠然的神情,我能明显感受到扑面而来压抑的不满气息。好在尽管过程比较煎熬,结果通常还是皆大欢喜,文章顺利接受。
终于毕业的学生:灿若夏花不同于高校,研究所里学生的来源比较分散,入所前,老师和学生并没有太多机会进行深入交流和了解,面试是为数不多的机会之一。面试时,尤其是考研学生的面试,不少同学都会表现得比较紧张、不那么自信。
记得一次推免生的面试,学生离场后大家说这学生这么紧张,要是以后科研小遇挫折,能承受住压力吗?有一次我对学生开玩笑地说,“当初面试的时候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你的紧张,回答问题时双手都拧白了。”他嘿嘿一笑。
学生的信心培养需要一个过程。进入课题组的第一个学期,确实能明显感受到不同学生能力上的区别。不同的学生要有不同的标准,当然更重要的是多鼓励。
组里的一位联合培养生,是经过导师特意挑选后派到我的课题组。小伙子确实不错,性格也好。正是如此,我的要求和期待也就水涨船高了。他入组后很快就把预想的现象模拟出来了,但是机理性分析方面遇到了一点障碍,几次讨论后他哭着说,“老师,我特别想把工作做好,但我现在怀疑自己能力是不是不够,不适合做科研。”在那一瞬间我感觉特别愧疚,想起自己读博期间遇到挫折,葛老师总是给予鼓励,取得一点点进展时总是不吝夸赞,老师的夸奖会让我高兴好几天。
那次交流之后,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多多鼓励学生,培养他们的自信心。一次小组讨论时,我对那个面试时非常紧张的学生说“尽管你目前还没有结果,但是你能独自在OpenFoam框架下做二次开发、建立一套模拟方法,说明你能力绝对是突出的。”他特别高兴,说“老师,没想到你认为我还挺优秀!”
在过去的这个毕业季,受疫情影响,就业形式比较严峻。学生找工作不顺利,老师也跟着煎熬,只恨自己人脉不广。好在结果很不错,课题组毕业生或拿到国外博士offer、或考取了公务员、或找到了满意的工作岗位。
最高兴的是刘森和贺文两位同学,顺利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工作岗位。相比于其他同学,这两位同学找工作战线拉得比较长。受到几次打击后,找工作的积极性都不高,跟我说要先把大论文写完,再慢慢找。但错过招聘季,后面哪那么容易再找工作。我说,“你们的数据足够,大论文咱们一起做,你们现在全力去找工作。”
贺文找工作的经历,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所从事工作的价值。贺文是组里唯一用LAMMPS软件的学生。模拟时碰到的问题、数据后处理方法等等,都是他自己独立解决的,而且模拟结果也得到了合作伙伴的肯定。这样一名有能力的学生,找工作却很曲折。终于,在5月份的某个下午,他特别高兴地来到我办公室,说“老师我拿到offer了!”他去了家乡一个心仪的单位。我当时特别高兴,心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学生的贴心礼物
我也非常感谢这些毕业的同学,离组之前留下了精心准备的礼物,也祝愿大家今后信心满满,前程似锦!
最难忘的学生:人淡如菊接受约稿后,我心里想无论稿件写成什么样,一定要为淑君写点什么。
淑君是我指导的第一位学生,我是她的第二导师。她是河南鹤壁人,山东大学本科毕业后以前三名的成绩保送到过程工程所读博士,是一名兼具北方大气和南方温婉的姑娘。
淑君的博士论文工作是关于生物质双流化床解耦燃烧CFD模拟。为了验证数值模拟结果的准确性,淑君还需要做一些流化床实验。现在回想起来,那么瘦弱的姑娘需要搬钢瓶做实验,真的非常不容易。
记得和她讨论小论文时,我的言语表达有些直接,淑君沉默地嘟着嘴离开我的办公室。事后我觉得有点武断和粗鲁了,去找她道歉。耳边现在还回响着她爽朗的声音:“啊呀,没事啦,刘老师。”
2016年淑君毕业后去了青岛,再次见到她是2019年去青岛参加化工年会。淑君和我另一个学生亚男知道我参会,特意来找我们,我们一起去吃海鲜、喝啤酒。久别重逢后大家特别高兴,同行的学生们也很高兴见到两位师姐。那一次,我了解到淑君正在布置新房,憧憬着未来的美好幸福生活,我也为她感到高兴。
从青岛回来没多久,许老师说淑君体检出现了问题,在北京的医院进行复检后,大夫说,可能就两三年的时间。这些事情淑君还不知道,但许老师告诉了淑君的朋友,希望在最后的时间里带她出去多走走多看看。那天是一个晴天,但我的心跌入了谷底。
我开始默默关注淑君的朋友圈,她的朋友圈没有太大变化,还是快乐的气氛。淑君和她朋友还去厦门旅游,说她的病好了。但是2022年3月初,兆辉告诉我,淑君情况恶化了,没有料到病情会这么快发展。小赖在组织捐款,我给小赖转了2万块钱。淑君最后的时光是在家里度过的,小赖说她不想再见到其他人,但是非常感谢大家的心意。2022年5月30日,许老师给我打来了电话,让我也送上一个花圈。
我保存了她的朋友圈封面。在一栋童话般的黄色房子前面,淑君骑在电动车上,脸侧向镜头,笑得特别灿烂、非常漂亮!
和毕业生合影
作者单位:中国科学院过程工程研究所
(文中图片均由作者本人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