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难忘的岁月(一)走向广阔天地

叶工讲故事 2023-10-31 13:21:57

作者:陈红

1969年1月15日,是我第一次离开北京,离开父母。当时的心情是兴奋多于忐忑。从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到1969年,不知怎么就混完两年多的时光。但“文革”初期的阴影在我的脑海里却挥之不去,我的班主任邱老师被打了,我们班的几个班干部都觉得他挺好的,不知为什么被高年级的红卫兵打得很惨,后来赶回老家去了。我喜欢的英语老师,因为她丈夫是个外交官之类的人物,也无辜被打成里通外国的特务,关在教学楼二楼的厕所里自杀了。学校的老师都靠边站了,没有老师上课。后来学校被军管了,号称“复课闹革命”,每天在解放军叔叔的带领下复习以往的旧功课,大部分时间是学习毛主席著作,解放军叔叔和我们一起读毛选,《老三篇》让我们背得滚瓜烂熟。每天我们在操场排好队,向毛主席早请示、晚汇报,重复着似懂非懂的同一句话、同一个动作,我很腻味这些,但绝对不敢流露出来,因为我的家庭也是有问题的家庭,整天得夹着尾巴做人,很压抑。突然,毛主席号召我们到农村去,说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大有作为。从小生活在城市,对农村有一种新奇感,希望改变厌倦的从学校到家,从家到学校,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一想到有一个新的天地让我们去锻炼,真的很兴奋、很激动。

从1968年底开始,北京站每天都有一趟专车驶往祖国各地的农村,到了1969年才轮上到陕西延安的同学走。当时是按学校按班级全盘端的,除个别当兵和留城的外,绝大部分同学都是上山下乡到农村插队。我们学校被分配到安塞县沿河湾公社,我们四男四女八个人到半坡山小队。听到这个地名,我们猜想一定是山区,一定有大森林,童话故事里面充满了奇妙的森林,挎个篮子采蘑菇的浪漫画面不时在我的脑海里闪现。

火车启动的瞬间,车上车下一片哭声,站台上人山人海,我的家人在哪里,我已经看不见了。我们学校的同学全是初二年级的和高二年级的,我们初中生占多数,我当时刚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可是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的我,一旦动了真格,心里也慌乱了起来,以后还有谁能是我的靠山呢?有什么等着我呢?心里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同学们在硬坐车厢里很沉默,是离别的不舍,是茫然无知,是离开父母的害怕,是身体感觉不适,是什么也说不清。虽然当时称我们是知识青年,其实我们都是一群没有太多知识的孩子,有人拿出从家里带的零食吃起来,我们也就效仿着拿出包里的东西,大家把东西合在一起,交换着吃,消磨着车轮飞速向前的时光。

我们坐火车,倒汽车,行程两天多,终于到了沿河湾公社。农民们排着队夹道欢迎我们,我们自己也像个光荣的战士,感到很自豪和荣幸。在公社我们休息了一会儿,半坡山小队的社员就找到了我们八个人,他们把我们的行李抢过去,用毛驴驮着,两个婆姨拉着一个女生。当时我穿的衣服特多,我妈怕我冷,给我做了丝绵裤、丝绵袄,还有一件羊羔皮的大衣。为了怕被人看出来,大衣是粗蓝布面,棉衣棉裤都有布罩衣、罩裤穿在外面,所以走路都迈不开腿。上山的时候,简直就走不动,两个婆姨架着我,翻过了一座山梁。半坡山离公社二十里地,一路上,满眼是荒凉的黄土高坡,没有见到一棵像样的树。进村的时候,全村人连带家里的狗全站在很窄的路边,路下面就是如同悬崖般的沟壑。他们放鞭炮往我们身上扔,加上狗第一次见我们这样的人,也在狂吠。我长这么大没有见过这种阵势,对扔过来的鞭炮很害怕,捂着耳朵,半闭着眼,随同学一起往村里走。村子很小,一二十户人家大多住在朝阳的山畔上,高高低低的窑洞依山而建,都是土窑,破破烂烂的。美丽的梦想在瞬间破灭了,有个男生先哭了,但我没有哭,是一种坚强,确实当时女生比男生坚强。

呼队长把我们女生安置在一个窑洞里,四个人住一个炕。炕上除一床炕席外,什么都没有了。我们打开自己的行李,大家带的基本一样,一床被褥,一个枕头,洗漱用品放在炕下的地上。窑洞很小,只放得下一个条桌,算是唯一的家具。我们四个人的箱子就放在炕台上。窗户是用纸糊的,里面很暗。我们在窗户下钉了两个钉子,系上一根捆行李的绳子,就把毛巾晾上了。

条桌对面就是一个灶台,有一口大锅,大锅里面已经有婆陈红1969年在延河大桥姨给我们烧了水,所以炕也是暖和的。灶台边上还立着一个水缸,里面也放满了水,这一切都是队长事先安排各家的婆姨为我们准备好的,算是欢迎的前奏曲。

布置好窑洞一开门,老乡已经围在门口看热闹了。贫穷的山村一下子轰动了,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从北京来的女娃,我们的穿戴、我们的肤色,他们觉得很新鲜,而他们黝黑的皮肤,粗糙的黑手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说话我们不懂,我们说话他们也不懂,全村只有队长能听懂普通话,所以我们大事小事都找队长。

晚饭的时间到了,队长带着村里的一户人家来接我们到他家吃饭。这家准备的是羊肉扁食,一股羊膻味把我们熏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一个同学跑到外面去吐了。扁食就是饺子,但皮很厚吃几个就饱了,我们初来乍到,不习惯他们的扁食,每个人都只吃几个就饱了。这在村里成了笑话,流传成了知识青年吃饭像猫吃食一样的奇怪事情。

我们当时不喜欢吃的扁食,其实在这个村子里,也只有春节才能见到。当时队长说县里要求每个村都要好好接待知识青年,家家户户要拿出最好的东西,白面扁食是最最上等的东西。我后来才知道,他们平时都吃糠咽菜,包点扁食连家里的孩子都不舍得给吃,山区的老乡啊,真是朴实。后来一连半个多月,我们都是挨家挨户地吃派饭,家家都是包扁食招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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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工讲故事

简介:听我讲讲知青的故事,听听他们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