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元年(765年)七月,唐代宗李豫之女升平公主与郭子仪第六子郭暧成婚。
公主大婚自然是排场很大,在京城也是轰动一时,而且郭暧是李豫亲自为升平公主选择的驸马。
而李豫之所以选择郭暧,一来是因为郭暧是郭子仪的儿子,二来是因为李豫确实看中了郭暧这个小伙子。
郭暧十来岁的时候因为郭子仪的关系被任命为太常寺主簿,因一次谒见,文武双全的郭暧被李豫看中,于是李豫就决定将郭暧召为驸马。
765年,两人结婚的时候,郭暧14岁,升平公主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少年夫妻有甜蜜也有争吵。
尤其是升平公主很得李豫的宠爱,是娇养长大的,而郭暧是郭子仪的儿子,从小除了父亲可能也没服过谁。
这样的两个人生活在一起,甜蜜的时候是真的甜蜜,争吵的时候也是真的很激烈,比如有一次两人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争吵了起来,谁都不让谁。
结果就是气头上越说越没有理智,郭暧对升平公主说:
“汝倚乃父为天子邪?我父薄天子不为!”(出自《资治通鉴·唐纪四十》)
这句话很好翻译:“你倚仗的不就是你的父亲是天子吗?我的父亲是不屑于做天子。”
这话真真是很狂妄了,可以想象得出,郭暧和升平公主争吵真真是气糊涂了,什么都敢说出来。
但不管是气话还是心里真真这样想的,既然已经说了出来,还是对着升平公主说的,等待着郭暧的很可能就是掉脑袋的大罪,甚至可能牵连整个郭家。
那郭暧说完这句话,升平公主究竟是什么态度呢?是站在丈夫这一边,争吵完就将这件事忘了,甚至进行遮掩呢?还是站在父亲那一边,将郭暧的大逆不道直接告诉给父亲?
升平公主选择了后者,她是堂堂公主,怎可容许驸马如此大逆不道?于是她直接乘车飞奔入宫告诉了唐代宗李豫。
李豫听完静默了一会,语重心长的对升平公主说:
“此非汝所知。彼诚如是,使彼欲为天子,天下岂汝家所有邪?”(出自《资治通鉴·唐纪四十》)
这句话也很好理解:“这不是你所能知道的,他说的确实是这样的,如果他真想要做天子,天下怎么会是你家的呢?”
唐代宗此话并非危言耸听,其实认真说起来,唐代宗还能安稳坐在皇帝的位子上,真是靠了郭子仪,而当初安史之乱之所以能被平定,郭子仪的功劳也是相当大的。
当然,李豫对郭子仪一开始也并非那么信任和看重,尽管郭子仪在安史之乱中功劳很大,尽管唐肃宗李亨曾对郭子仪说:
“虽吾之家国,实由卿再造。"(出自《旧唐书·郭子仪传》)
但郭子仪主打的就是一个事上诚,足够忠诚,足够谦卑,需要他的时候,他义不容辞,不需要他的时候,他被下了兵权也能泰然处之,这也是为什么郭子仪能够“富贵寿考,哀荣终始”的原因。
也是他区别于李光弼和仆固怀恩的地方,他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能做常人之不能做。
我们看李豫刚即位的时候,因着宦官程元振对郭子仪的排挤,李豫罢免了郭子仪副元帅之职,给了他实封700户,然后让他做了肃宗山陵使,负责督建皇陵。
好在郭子仪懂得自救,将唐肃宗当初赐给他的一千多件诏书都呈给了唐代宗,以此表明自己的忠心,李豫看后也想起了当初一起收复两京的事情,对郭子仪说:
“朕不德不明,俾大臣忧疑,朕之过也。朕甚自愧,公勿以为虑。”(出自《旧唐书·郭子仪传》)
这才开始慢慢继续重用郭子仪,但到底经过安史之乱,唐代宗不愿意轻易让权臣掌握兵权,不敢让郭子仪继续领兵作战。
但到了763年,吐蕃入寇,唐代宗仓促间无人可用只能让雍王李适为关内元帅、郭子仪为副元帅镇守咸阳,彼时郭子仪麾下只有20骑。
而且郭子仪刚到咸阳,吐蕃人已经过了渭水,李豫吓得走了祖父唐玄宗李隆基的老路,弃京城而逃。
李豫逃去了陕州,郭子仪知道后赶紧奔赴京城,却是已经见不到李豫的踪影,而王献忠也叛逃回京城,胁迫十王迎吐蕃入京,还对赶来的郭子仪说:
“今主上东迁,社稷无主,令公身为元帅,废立在一言耳。”(出自《资治通鉴·唐纪三十九》)
郭子仪自然不会这样做,他派兵将李唐宗室诸王护送到陕州李豫处,然后留在长安对抗吐蕃,仅仅半个月就将吐蕃赶出了长安,然后迎李豫回京。
李豫见到郭子仪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朕用卿不早,故及于此。”
别的不说,就单单说这件事,如果郭子仪真的起了废唐代宗李豫的心思,李豫还真的可能就做不成皇帝了,毕竟都弃长安而逃了。
就像当初的李隆基,逃出长安,虽然获得了安全,但失去了皇位。
李豫的境遇其实也差不多,但郭子仪并没有废立皇帝的心思,更没有自己做皇帝的心思,他是真的忠诚,也是真的谦卑。
即便后来他又立了很多大功,依旧是同样的态度,不曾变过,所以时间长了,李豫也开始信任郭子仪。
所以出了郭暧和升平公主争吵这件事,当公主将驸马所说的话都报告给他后,他才说了这样一段话,然后将升平公主劝了回去。
尽管李豫想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郭子仪却不能就真的这样过去,他直接将郭暧捆了,然后亲自进宫像李豫请罪,而李豫直接说:
“鄙谚有之:‘不痴不聋,不作家翁。’儿女子闺房之言,何足听也!”(出自《资治通鉴·唐纪四十》)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儿女闺房之言,何必当真?
这句话也只是李豫能说,李豫是真的相信郭子仪,也是真的想安抚郭子仪,郭子仪谢罪后,回到家中又打了郭暧数十大棍,给了李豫一个完美的交代。
这件事到这里才算是真的揭过去了。
后来郭暧和升平公主生了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其中长子娶了唐代宗的外孙女,次子和第三子娶的都是唐顺宗的女儿,一女为唐宪宗李纯的结发妻子懿安皇后郭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