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毓樑

知青到农场的最初几年，夜晚经常见到突然腾空而起的信号弹。

信号弹是谁打的？为什么要打信号弹？知青问领导，领导说，这是美帝苏修派遣的特务和国内阶级敌人打的，他们相互配合扰乱社会、扰乱民心，时机成熟后他们就要向无产阶级专政发动进攻，夺取农场的大权。知青听了不禁毛骨悚然，觉得自己懵懵懂懂被人推到了阶级敌人的枪口前，只要他们有所行动，自己 就要大祸临头了。

信号弹，所有的分场都出现过，平均每个分场每年要出现十几次。

信号弹的出现是有规律的，它主要出现在秋末春初的农闲期间，夏锄秋收的大忙季节没出现过；出现在知青在场期间，享受探亲假时没出现过；出现在晚上9点至11点左右的时间里，后半夜几乎没出现过；出现的地点大都是空旷的田野，视野较为开阔，距分场场部不太远，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有时为了引起人们的注意，甚至就出现在分场场部的角落里。

信号弹有红、绿、黄、白四种颜色，光线强烈，异常醒目。发射时，有时呈单颗状，有时呈多颗（3—5颗）状。多颗时，有的排列成链状，象一串发光的项链，有的是散状，象燃放的焰火。

当信号弹腾空而起的时候，连队会如临大敌般地紧急集合队伍，连夜进行搜捕。搜捕时均以急行军的速度边搜索边前进。队伍中不许讲话，不许打手电，谁也不准惊动打信号弹的人，谁惊动了谁负责。搜捕的范围大都集中在田间地头、山包树林、荒草甸子等雪深草密的地方。参加搜捕的人只限于知青和连队干部，而农场的职工、学生、家属和农工从未参与过。搜捕一次大约需要2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尽管每个分场、每个连队、每次搜捕的行动组织得都非常严密、动作异常迅速、搜索十分细致，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分场任何一个连队在任何一次搜捕行动中逮住过打信号弹的人，甚至连个嫌疑人都没逮住过，这不免令知青有些泄气。领导解释说，这是因为阶级敌人是把信号弹放在一个定时发射器中发射的，他们并不在发射现场，所以很难逮住他们。知青问，即便抓不住阶级敌人，也应该缴获到此类装置才是呀？领导不置可否。

后来，随着生产任务的不断加重，信号弹的司空见惯，人们渐渐地疲沓了，连队也不再组织搜捕了。

73年以后，打信号弹的现象就突然消失了。

（2002年，笔者就此事调查过几位知情的知青，一位曾担任过连长的知青讲，打信号弹是总场的统一部署，是特意搞的，目的在于制造一种阶级敌人还存在，阶级斗争还异常尖锐复杂的紧张空气，以此来教育知识青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和阶级斗争。另一位知青讲，1972年初，他到总场基干连看望同学，晚上，同学请他去看打信号弹。他见到一个基干连的战士，手持一支比手枪长比步枪短的一种枪，枪口较大，有小茶杯口大小，正对着天空发射……。由于政治形势的需要，当时他们不能说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