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日本长大的中国孩子,如今怎样了?

笑旋看国际 2023-09-12 19:50:07

不知不觉,时间又到了九月份。

不出意外,在这个时间段,应该又有一群年轻的生命走进了那座,为之寒窗十载的应许之地。

同时,每年这个时候,张雪峰老师便会充斥在中文互联网的各个端口。土木圣子,别学新闻,化环天坑等名场面应接不暇,甚至引发官媒亲自下场论证“名利VS奉献”。网友评论:我连眼前都苟且不了,你给我画个饼说那是诗和远方...更下方则回应:不不,你误会了,他给你画的是远方的苟且,没有诗!

大家嬉笑怒骂,继而相顾无言。

有关如何评价张雪峰,就不和舆论唱反调了。但单论他打通了普通人、尤其是村镇考生和家长在报考和就业上的信息差。至少当得起老师这个称谓。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任何一个国家也好,社会环境也罢。总会有两套规则并行存在。

一套是明面上的,公序良俗认可,人民群众向往,官方大力倡导的,也是课本上教给学生的。但是另一套则是实际的。大家心照不宣。不会也不能放到台面的,却实实在在的影响社会运行的。

所以即便是教育,也只能做到相对公平。

而张雪峰所做的,就是把那些不好放在台面上讲的,甚至暗黑的规则,直接放到台面上。谎言并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但是,这不是张雪峰的问题,而是社会的现实。

但是今天咱们不聊张雪峰,这个话题太窄。也不聊社会规则,这个话题太沉。

今天来和大家聊聊教育,这个我们都曾面对,或者正在经历的过程。同时,也是我身边很多朋友选择在日本生活的理由。

15分钟与12年

抬头星辰大海,低头真理求知

林先生是我在今年春节期间在银座的中餐厅认识的。异国遇乡音,人生乐事。

当时我和老杨这帮损友商量着二次会的项目,结果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突然跑过来指着朋友的相机问:哥哥,这是索尼去年才出的R5吗。我们几个大男人当时一愣,然后小朋友赶紧又用日语问了一遍。这下我们更震惊了,年纪不大中日双语清晰就罢了。居然还能明确指出单反型号还能知道发售日期,这可有说法了。

正当我们几个想要逗逗这个小男孩时,孩子他爹赶紧跑过来道歉。一听都是中国人,赶上年关便拼桌坐到了一起。大人们碗底话天涯,孩子相机就果汁。

虽然当时我们几个都没升职到爸爸这个岗位,但是桌上这么个大胖子孩子在摆弄着,话题自然就聊到了孩子。

林先生今年36岁,和爱人都是小地方出来。俩人来自同一个县城,考上大学才第一次离开家乡,毕业后从事进出口相关工作。林先生是30岁那年和爱人一起来到日本定居的。当时只是为了满足工作需要。结果在同一年爱人怀孕,有了儿子小宝。于是变成了一家三口在日本定居。如今儿子6岁,已经是小学一年级了。

添酒回灯,我问林先生,有考虑过回中国生活么。林先生摇了摇头,老哥说,自己和爱人其实在哪里生活都无所谓,特别是他爱人,反而更喜欢中国的热闹。

日本的生活规矩且安静,但还是有些过于冷清了。但是为了孩子他们觉得还是要留在日本生活了,至少要把永驻资格拿下来。给自己也是给孩子多一个选择。

随后老哥讲起了他和爱人的故事。作为85后,夫妻俩从小还是看着央视大风车长大的。印象中,电视里的同龄人总会在课后去一个叫少年宫的地方。那里有着丰富的课余生活,琴棋书画算是标配。天文望远镜看星空,在实验室里摇瓶子做实验。抬头星辰大海,低头真理求知。

而说到做实验,老哥不自觉拿起酒杯摇晃起来,表情落寞且伤怀。随口一饮而尽,笑着说道:当年我其实根本不知道那几个小主持人鼓捣的是啥,但就觉得那个行为很牛逼。

当年自己和老婆的课余生活呢?写作业,做练习册,然后看看动画片睡觉等明天,周而复始。少年宫?对于县城孩子来说,这地方跟鬼故事一样,听过但从没见过。

等到了初中,开了化学课,老哥也没开过几次实验课,但是实验步骤和等式却背的比谁都熟。一直到考上大学去了大城市,老哥才在本地的室友那里得到证实,少年宫确实存在,离他上铺兄弟的家很近,步行过去不到15分钟。而就是这么一段路,老哥走了整整12年。

有了孩子后,他和老婆习惯性的去选幼儿园,做功课查学校。从社区公立到私立名门老哥查了个遍。卷了一辈子的夫妻俩生怕孩子在起跑线绊住脚。

踩了一圈点以后,老哥竟然发现。这些幼儿园其实没啥大差别。特别是课程安排,四舍五入都是玩。

最后,两口子本着就近入学的原则,把儿子送到了离家最近的幼儿园。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发现孩子在幼儿园似乎不是光玩了。还是学到一些东西的,比如儿子能准确的叫出院子里虫子的名字,垃圾分类比孩儿他妈还利索。隔三差五还拿口琴给夫妻俩吹个曲儿。

孩子现在上小学了,因为课后活动突然对摄影感兴趣了,现在对相机比对变形金刚都熟悉,老哥跟他做了个约定,要是他这个爱好能坚持够一年,就给他买台相机。

我问道:怎么现在就不怕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了呢?

老哥反问我:咱们都跑了半辈子了,你告诉我终点在哪里,终点都不明确,那么起点有啥意义呢?

况且有钱人家的孩子上私立幼儿园教的也是这些啊。想想中国千禧年后的孩子们,恨不得从胎教就开始卷,作业得写奥术,乐器得奔考级。给孩子强加了一身的本事,但是孩子开心吗?

儿子现在才6岁,时间还早呢,以后我看他要是真有做题家天赋,我跟他妈再努努力把他弄进私立中学。如果他真的没那个天赋,就一路平稳的走下去,考个普通的大学,毕业找份普通的工作。平平安安的过着平常生活,如果再有个小爱好调剂生活。这就是我当年奋斗的全部幻想了。至于自己走了12年的少年宫,在日本不就是幼小校园内的标配么。

大人们推杯换盏间,小朋友一直乖巧的坐在一边,不吵不闹,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朋友的相机,但始终没有伸手触摸。朋友逗小朋友:你会用吗?你要是会用叔叔就借你玩一下。证明给你爸爸看,你喜欢拍照片是认真的。

小朋友兴奋的点点头接过相机,有模有样的调节快门和光圈。然后对着爸爸咔嚓一声后。略显失落的转过头告诉我们:叔叔,相机里没有记忆卡。

当然没有,卡被朋友拔走了,里面全是他在银座街头拍的姑娘。小伙子,给你看这些还是太早了些。

两代人的18岁

虎豹之子,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如果说林先生是因为少年不得之憾在儿子身上得到了救赎。那么接下来的例子可以说的上是林先生的进阶版了。

接下来聊到的这位前辈在我们之前的《那些“润”去日本的人,都过的怎么样了?》的话题里出现过,作为世纪初来到日本的前辈,时代风起,卷起半生云动。如今拿着1个小目标,修身养性。去年的中秋节前后,前辈在自己千叶的海边别墅组了场家宴,食材朴素,但我尤为珍重。饭局一掷千金,不过生意。家宴朴实无华,才是交情。

而这次,刚好前辈家的公子也在。推杯换盏后,出于中国家长的传统,前辈把儿子叫下来给大家来了段才艺展示。一曲德彪西的《月光》技惊四座。前辈难掩骄傲的跟大家夸赞:怎么样,这把小提琴我去年MAINICHI AUCTION弄回来的,如何?

说实话,秀完儿子反夸琴,这一套买椟还珠倒是给我整不会了。正不知道如何应承的时候,倒是前辈的公子接过了话茬:坦言自己水平一般,这把琴是大师手作,太过珍贵,平时父亲都是不让自己碰的。倒是今天叔伯到访,让自己沾了个光。

轻描淡写几句话,父亲的教导,叔伯的脸面,自己的谦逊。滴水不漏,十七八岁如此处事,后生可畏。

随后公子又和我们简单的聊了几句,期间中日英三语无缝切换,话题接得住又不出挑。后续聊起生意,便以还有学业默契退场,中国人的温良谦逊,日本人的低调沉稳恰到好处的结合。就连不正经的老杨都说:这种家庭出来还能有如此谈吐,以后得让多少姑娘娇羞。

公子如今就读东京的私立名门,综合成绩放到整个学校都是前排。属于七大趟平,双壁任挑,但自己还是在努力备考英美。

看着公子离去的身影,大家交口夸赞。前辈也是难掩骄傲之情,直言到:生意地位都是其次,我儿子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期间有人问前辈,培养这么个人杰,这些年大概投入了多少。前辈点了根烟,伸出一根手指。随后叹口气:我儿子一直很争气,花这么多钱,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我。随后聊起过往。

前辈白手起家,蝇营狗苟,深夜问心。自不必多说,但有一件事让他难以释怀。

18岁那年他在某商场做暑期工,傍晚时分,隔壁酒店车辆穿梭如织,人流络绎不绝。巨大的横幅来:恭贺X小姐18岁成人大礼。那是前辈第一次知道,原来18岁还有成人会有这么多人祝贺,真好。再看看自己,得勒,赶紧招待好顾客,争取今晚下班能吃顿宵夜。

多年后,前辈来了日本,生意也上了轨道。差不多也是那时候。儿子出生了。当年本打算从幼儿园就把儿子塞进“一贯制”的私立名门。但是,当年这事没成。没办法,这事儿除了看孩子也看家长。好在儿子争气,小学期间愿意努力,初中凭自己本事考进了顶级私立名门,算是如了老父亲的愿。

在日本,如果能在初中之前进入顶级私立名门,基本就是半只脚踏进日本七大的校门了。在学校里的同学,哪个家里没点厚度。高官子弟富家千金那是标配,甚至还有皇室贵胄。这么多年成绩一直不错,孩子给自己定了目标:学习可以不进前三,以免失去独立的想法。但是必须要进前十,不然没有发言权。

说到这里,前辈笑骂道:都在说教育公平,公平个屁。就儿子学校里那些吊车尾,毕业了也都能随随便便的混个名牌大学上。谁说顶级大学就没后门,人家只是后门的门槛跟正门一样高罢了。

聊到最后,我问前辈:公子今年也18了,成人礼办了么?前辈一笑:给他操持了,被他拒绝了,他说自己的不需要这种形式主义的认证。直言:我若成材,父亲操办便是炫耀,我若不材,父亲操办便是耻笑。

回程车上,回味良久,福临心至想起一句话:虎豹之子,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

象牙塔的内外

他们能看见自己相信的

前面两个例子都是下一代的教育。正好对应了幼儿园到中学的经历。那么下面这个例子则代表了正在受教育的朋友们。也不是外人,咱们频道的老朋友--野生艺术家小凡。目前正就读于武藏野音乐大学。

小凡今年研究二,明年就毕业了。用他的话说,他每天都很过的都很急。急着去上课,急着去打工,急着出去玩,急着去见女朋友。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急。小凡的回答是:事情太多,而且都不想错过,所以会很急。

聊到校园生活,小凡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日本的大学,哪怕是艺术院校,所有的课程安排都很务实。小凡举了两个例子,自己虽然是学作曲的,但是声乐器乐的训练强度,比自己当年艺考时还大。因为在老师看来,这些基本功是一名音乐人必备的。因此,每天早上,小凡都得定好闹钟骑着单车往琴房冲,去晚了就没地方了。而且,即便是他们学院的琴房大部分都是作曲和音乐史的同学,仍然能在琴房里听到乐团首席级别的演奏。

再一个就是,小凡在武藏野的公共课程还要学心理学。这个课程一开始小凡也不懂,我一个搞音乐的怎么就研究起心理学了呢?去上了课才明白学校为什么会这么安排。音乐说到底是一种情绪表达的艺术,那么情绪如何表达是演奏的功夫。听众的情绪如何跟音乐产生共鸣那就是学问了。

因此,心理学是很有效的侧面参考。至于对自己的音乐生涯能产生多大帮助小凡还没有体会到,但是对小凡出去撩姑娘确实帮了不少忙。

日本的大学就是这样,老师严,同学卷,自己再不着急,等毕业的时候就得靠哭找音准了。说到这,小凡跟我讲了个小细节,最近他们同学间开始流行起来用AI编曲。小凡也研究了一下觉得挺有意思,就跟中国的同学分享了一下。

结果同学回复到,这在中国都玩疯了好么,日本这么滞后的么。小凡的中国同学现在就靠AI编曲帮学弟学妹们做期末设计和实训作业,一单赚个千八百的轻轻松松。小凡一愣,找枪手捉刀能理解,但用AI捉刀还花钱就不理解了,想偷懒自己搞不行么。同学听完哈哈大笑:特长生考四级都费劲,你还指望他们能用英语准确的描述关键词?

小凡又问:那毕业后怎么办?同学大笑:哥们,你不会觉得咱们这批人音乐专业的人真靠音乐吃饭吧。

最后,和国内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国内毕业时的小凡是个理想主义者。学校在招生时只会告诉你就业前景巨大,但不会告诉你,你的竞争对手众多。学校只会告诉你音乐的艺术性和音乐家的伟大。但不会告诉你如今音乐市场的原创羸弱和行业严重的圈子文化和马太效应。

到了日本,一切都是反过来的。好的方面人家不和你聊,因为当你选择音乐的时候,无论时出于热爱还是单纯为谋个出路。能说服自己就证明你已经了解了全部的正向信息,甚至你还能脑部出一些现实里根本没有的。

日本的音乐大学,无论是上课的老师,还是就业相关的辅导员,甚至是报考时的接待人员都会告诉你。这个专业前景并不是那么光明。即使你拥有天赋与热爱。音乐都是一条幸福与曲折的道路。你拼命也许会得不到什么回报,你确定要踏上这条路吗?

说到这里,小凡突然跟我说:萧哥你知道张雪峰吧,就咱们国内那个报考指导老师,我跟你说,在日本,大学里的导员人均张雪峰。你适不适合这个行业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如果不合适该劝劝该拦拦。说的也许不好听但基本都是大实话。

他们跟国内大学就业办那些老师最大的区别就是:日本的导师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国内那些就牛了,他们能看见自己相信的。

后记

但我希望,不会太远

聊了这么久的教育,我才发现。聊教育聊到最后都是再聊就业,聊发展,聊前景。如今学历贬值虽然已是大势所趋,但依旧是目前为数不多寒门子弟能跨越阶层的独木桥。

而且教育的公平是相对的。公平在于平等的给予了每个人成长的机会。但是成长的过程却允许特权存在的。

否则,那15分钟的路程林先生不需要用12年才走完;前辈18岁的遗憾也不会期望在下一代身上弥补;小凡也可以一直是那个理想主义者。

林先生选择让儿子在日本上学,是因为日本的幼儿园小学能给儿子提供释放天性的童年,这个代价很小,这属于日本社会的基础。

前辈费尽心思把儿子送进私立名门,是为了儿子的将来不会阶级下流。这个代价很高,无论是对家长还是对孩子。

小凡赴日留学,则是为了看见自己多年所学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这个代价很难界定,但我想最大的代价莫过于理想破灭吧。

而这些,总结起来无非是公平的底限,特权的上限以及前景的真相而已。而日本的教育,刚好能满足这些东西,尽管它只能称为合理,尚不能达到公平。

在张雪峰老师的评论区看到过一段话:什么时候张雪峰的这些话不再有太多共鸣,不再有指导意义的时候,或许就证明我们这个社会的文明程度提高了。但很遗憾,不是现在。但我希望,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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