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了，帝都的冷雨绵绵不绝。

书房里，太子宏在温书，我坐在不远处，为徐荆楚缝补一件旧战袍。

战袍袖子上有条口子，我绣上了故乡的风铃草，寓意平安。

徐荆楚说，明日要带领一班功勋大臣去打猎，强调张少陵作为刑部侍郎也会伴驾跟随。

我知道他的皇位堪堪坐稳，政局瞬息万变，秋猎正是一个收拢人心的好时机。

但我总是怀疑，他会在打猎的时候把箭射偏，“误杀”某个他一直不想见到的人。

据说，少陵作为贰臣，在新朝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些功勋大臣，虽然大多已被徐荆楚杯酒释兵权，但在朝中依然作威作福，对前朝旧臣很是看不起。

坊间又冒出来几个自称前朝皇子的人，徐荆楚命令张少陵十日内将这几个人捉拿归案。

“容母妃，容母妃——”

太子宏突然唤我。

我怔怔地抬头，发现他正惊恐地望着我：“母妃，你的手指流血了……”

我略略垂下头，看到针扎得很深，血滴在猎装上，与那上面积年的血渍交融。

我在这世上的牵绊始终太多。

赵珠珠过得太坎坷，她一直祈盼着与徐小七重逢，却没有用尽力气去找他；她不知道徐小七也一直在找她，他找不到她，于是嗜血拼命打下一个江山来，普天之下，率土之滨，总能搜罗出一个赵珠珠。

我又想起苏绾绾的故事。

苏绾绾的世界里，只有张少陵吧。

一个女人，生命中只思念一个男人就已经足够。

*

苏绾绾双十年华嫁予定国侯世子张少陵作外室，这在当时的扬州也是一件大新闻。

江南名妓苏绾绾的艳名，据说已经传到了北方叛军耳中，大曜镇国将军徐荆楚还曾拿苏绾绾与另外一位名妓激励将士，扬言拿下扬州城，用苏绾绾与展涟涟犒赏三军。

但这些并未影响苏绾绾与张少陵在一起琴瑟和鸣，花前月下。

也许预感到幸福短暂，张少陵虽然每日早出晚归，但一回到别院便很少谈论政事，他与她同庚，在月份上小她两月，夜半无人私语时，总以“姊姊”呼之。

夜里每每她弹奏琵琶，他舞剑，明月皎皎，一双璧人。

院中荼蘼，也是他二人手植，花香薰酒，玉醴湿肌，倚栏看花，也不觉得春光耗尽。

第二年，徐荆楚的大军便开始渡江南下。

时任朝廷礼部侍郎的张少陵临危受命，随同朝廷钦使前往徐荆楚的大营议和。

江南烟雨中，苏绾绾撑一把油纸伞为夫君送行。

其实她是极力反对他去的。

毕竟，张少陵是朝廷出了名的主战派，据说在徐逆那边也挂了号，如今作为议和使臣去见徐逆，许多人断言他有去无回。

苏绾绾给夫君袖口上绣上了几朵紫色的小花，张少陵问是何用意。

“是风铃草，在贱妾的家乡，风铃草寓意平安。”

她靠向他怀中，心中说，夫君，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议和的进程，很快从前线传来。

据说徐荆楚不同意划江而治，就连朝廷去帝号，降为属国的恳求，他也不允。

他要求朝廷放弃抵抗，后主献城投降。

议和以失败告终，但从敌营返回的使团里，却唯独少了张少陵。

“徐逆侮辱朝廷，竟然游说张大人弃明投暗，张大人愤然驳斥，坚贞不屈，因此被徐逆扣押，生死未卜。”

一时间，张少陵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大英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