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过了半个小时，梁意都与贺瑜聊了好几页了，徐晓川还是没有回信息。

梁意有些纳闷。

以往他信息都是秒回。

她还想他帮忙建议一下穿搭什么的。

于是又发一条微信过去。

“妈让你明天过来，想吃你做的松鼠鱼了。”

这一回，那边回信息了。

“徐晓川洗澡去了。”

咦？什么？

没头没脑的。

梁意本能地回：你是……

那边再没了回应。

心中略过一丝异样，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第一个反应就是：徐晓川交女朋友了。

突然有些不适，原来徐晓川有一天也会交女朋友。

她刚才还在抱怨徐晓川怎么还不交女朋友呢。

电话那头，徐晓川正望着屏保上民国女学生装扮的大美女，嘴角噙满狡黠的笑意。

星空餐厅……

他想起她前三个男友，是怎么知难而退的，但是这一个，似乎不那么好对付呢。

贺瑜，三十五岁，未婚，投建集团高层，颜值高性格好，还是业内出了名的洁身自好。

这么眼高于顶的人，居然看得上一个财经杂志的小编辑？

屏幕上的女人，长发圆脸大眼睛，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眉梢眼角透着股书卷气，但绝对不是时下流行的那种妖精美人脸，贺瑜眼光怎么回事？

CAO!

他撂了手机，打开笔记本电脑，点燃了一支烟。

他十三岁就会抽烟了，只不过遇见梁意之后，断断续续地戒了又吸。

屏幕上的施工图，线条复杂，千头万绪，错不得一厘米。

头儿讲好明天交图，自己已经熬了十来个通宵，这回看来要延期了。

原先看中了高新区一处套三，虽然只有九十平也够住，做了这单就能凑够首付。

这TMD到底是为了谁呀？

·6·

贺瑜听说设计方将修改意见驳回，颇感意外，随即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个年轻人玩世不恭的脸孔。

“贺总，博览中心的项目上面催得很紧，春节前要完成二期主体，锦成原先我们是沟通好的，今早突然驳回修改意见，搞得我们都措手不及。”跟项目的下属急得已经爆粗。

贺瑜问：“锦成一向专业，他们推迟的理由是什么？”

“无非就是拿消防、容积这些做理由，他们哪儿那么多毛病？”

下属还要详细描述，却被贺瑜打断，“我知道了，他们那边有一个设计师是不是姓徐？”

下属抱怨：“是，简直没人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牛逼得不行，大三开始就在设计院实习，参与了好几个地标建筑，听说主设计师都要看他脸色，贺总您认识？”

贺瑜嘴角微微上扬，岂止认识，——这是准小舅子给准姐夫的下马威？

好吧，既然要玩，就陪你玩。

于是吩咐下属：“去和行政部说，把最近一期出的《经济论》采购五千份，总公司还有各分公司人手一份当业务学习，不用财务出钱，我个人出。”

“贺总，您这是……”

下属几乎惊掉下巴。

发生什么了？这节骨眼上不对接设计师，难道杂志上会有解决方案？

又想，我们有五千人？

*

梁意漫不经心地敲击着键盘，脑子里不知怎的，总会恶补徐晓川昨晚和一个女孩那啥的情景。

好羞耻。

又想，男大不中留，还口口声声我弟呢，交女朋友也不说一声。

不过，她回想徐晓川，一米八五的大个子，五官虽然有些轻浮，也算周正，不失为一个帅哥吧。

听说大学时就不少女孩倒追，徐晓川只说都是些庸脂俗粉，他不稀得要。

所以那女孩究竟是何等天仙美女？

梁意不免好奇。

正在长吁短叹，突然周围响起一阵喧闹。

闺蜜激动的分贝几乎要将房顶震裂。

“我去，五千份？！”

“贺总真是大手笔！”

“什么贺总，请称呼他救世主！”

梁意正在懵逼，贺瑜的微信就进来了。

“对不起，今晚我有个论证会，去不了星空餐厅了，小小心意，当是赔罪。”

梁意弄明白了意思，几乎要给他吓死。

原来她昨晚不过是对他说杂志最近销路不太好，他今天就以一己之力为他们解决了危机。

·7·

梁意回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楼下停着徐晓川的长城小越野。

她不知怎的有些生气。

想来昨夜徐大少春宵苦短，到现在微信也没时间回。

所以，现在来干什么？

上了电梯，撒气开了门，却听到厨房里有女孩子的娇嗔。

是的，没错。

非常年轻的女孩子。

“哎呀，它还动呢。”

“拜托大小姐，你还是出去等着吃吧。”

徐晓川的声音。

无奈里还带些宠溺。

女朋友带家里来了？

梁意很气，莫名其妙的气。

也许，是生气长久只有三个人的家，突然掺和进第四个人？

她好像有些明白了，当年她带男友回家，徐晓川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原来人一旦形成习惯，不管最初这习惯是否合理，都是不容更改，浸入骨髓。

梁母在客厅看电视，声音太大没留意到她，一转身看见女儿呆立在那里，还以为见了鬼。

“死丫头，回来不声不响的，——还不去厨房帮忙，晓川带来了螃蟹。”又向厨房喊道，“晓川，你姐回来了。”

徐晓川在厨房“嗯”了一声，却没像往常一样迎出来。

只听他淡淡说：“可欣，去和我姐打个招呼。”

谁知女孩回：“她年纪那么大了，我还叫姐？叫阿姨吧。”

徐晓川这回生气了：“不许胡说，你当然是随我叫。”

梁意一颗心已经凉透。

好像这个家也变陌生了，不是她的家了。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好好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的。

女孩看起来还是个大学生，二十岁上下的样子，白衫短裙，五官娇俏可爱，披大波浪卷发，眉眼弯弯笑起来很乖，但是梁意却认为她做作。

——大约是同性相斥的道理。

可欣和徐晓川并排坐一起，徐晓川帮她剥螃蟹。

以前，这也是她的专利。

不过，人家都洗了澡了，剥螃蟹又算什么呢。

突然有点后悔，干什么谈三个男朋友还是原装未拆。

哼，回头就拉贺瑜去开个房。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她强颜欢笑，放下碗筷回房间，明明只扒了两口饭。

“梁意。”梁母在身后叫她。

回应的是“啪”地一声关门声。

可欣无辜地问：“哥哥，姐姐是不是不欢迎我来？”

徐晓川还没回答，已被梁母抢先回：“没有，她最近单位效益不好，心情也不好，不关你的事。”

徐晓川却似笑非笑地反驳梁母：“才不是哦，妈，那个贺瑜刚刚赞助了姐单位好大一笔经费呢。”

梁意没听到他们的议论，坐在镜子前顾影自怜，可欣说她年纪大了，那句话着实刺激到了她。

她个子中上，五官明艳，尤其身材出众，记得上大学时，不用刻意打扮自己也青春靓丽，学校宣传片里，有她扮成民国校花，怀抱书本站在樱花树下手接落花的一帧。

此刻，镜中的女人，底子还在，皮肤却已失去了光泽，眼神也颓废得很。

她想起闺蜜说，女人也得男人来滋润。

她伸手放下了头发，拿一个蝴蝶结夹子夹了，拉开抽屉的最底一层，取出了那盒尘封已久的化妆品。

·8·

论证会开到半夜。

会上，贺瑜听徐晓川将他们的修改意见驳斥得体无完肤，简直到了一旦修改，就要出人命的地步。

然而男孩的语气却是温和的，他轻言细语，让人根本无法察觉他眼中滔天的敌意。

一毫米不改，没得商量。

第二天，贺瑜以甲方总负责人的名义，请徐晓川喝咖啡。

就约在他与梁意第一次见面那个咖啡厅。

“晓川你真是年轻有为。”贺瑜很少奉承人，对徐晓川是由衷赞美，“我在你这个年纪，还在工地上跑腿。”

“那没辙。”徐晓川把手一摊，一面赔笑，一面不慌不忙搅动咖啡，“家里没背景，只能靠自己挣命，贺总不知道吧？我从大学起就开始自己攒老婆本。”

暗戳戳指贺瑜有个在省城建筑界一言九鼎的爹。

贺瑜也不在意，面上依然保持微笑：“你们，不合适的。”

徐晓川一愣。

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还真是直接。

“贺总我不懂你的意思。”

“装什么糊涂，大家都是成年人。”贺瑜手指划着手机，面上笑得波澜不惊，“你们的事我全知道。我也不是将就的人。”

“你知道什么？”徐晓川有些撑不住了，情绪有些激动，“我十五岁就认识她了，你认识她几天？你别以为她看着聪明单纯，其实笨得很，不会化妆，不会做饭，只会死读书，工作那么几年都没长进，还是个普通编辑，对了，你晓得她前几年内衣都是我洗。”

“你——”贺瑜给他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眼前的年轻人，现在就像个凶恶的豹子，随时要咬人。

难道下一刻他就要告诉自己，他们其实是以姐弟之名，私下早都睡在一起了？

“所以，拜托你！”徐晓川向他握拳求恳，“你们这些上层人士，不要拿我们小老百姓开玩笑，她不适合当少奶奶，上不得厅堂，下不得厨房，你这样的人，咋不去娶个白富美？你们不都是家族联姻？”

贺瑜眨眨眼睛望望远处，突然间笑了。

“所以，你不惜拿前途做赌本，要从我这里拿回自己的东西。”他鄙夷地望着他，压低声音，语含威胁，“修改稿你早就做好了对不对？你到底专不专业，有没有点职业操守？”

“别给老子来这套，”徐晓川完全暴露本性，冷笑，“你们有个倒排工期，一天两天的，老子耗得起，老子坚持原则又不违法，逼急了不要工作和你同归于尽，不怕和你交底，你们一期二期全是老子主要设计——”

“徐晓川！”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徐晓川意识到不妙，来不及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已被女人拿起咖啡泼了一身！

“姐——”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焕然一新的梁意。

她今天穿一袭V领红裙，烫着卷发，妆容精致。

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高贵。

贺瑜站起来拉开椅子让座位，又像是在劝解：“阿意，先冷静。”

徐晓川这才意识到掉进了这老男人的圈套，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只听到他亲密地称呼她“阿意”，已经要气炸。

“姐，你泼我？”他站起身来，死死盯住梁意，眼底恨意翻涌，“你为他泼我？”

周围人都看过这边来窃窃私语，嚯，三角恋撕逼大戏。

梁意眼中也在冒火，冲徐晓川举起手机。

“你们讲话我全听到了。”

原来今天贺瑜约她在这里约会，刚才她刚到门口，他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电话里，不早不晚，刚好从徐晓川吐槽她一无是处的时候听起。

并不是全听到了。

就是“笨得很，不会化妆，不会做饭，只会死读书，工作没长进，连内衣都他洗”。

所以，他现在已经和小姑娘双宿双栖，却还要破坏她美满姻缘，想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徐晓川你给我滚，我不是你姐，你也不是我弟，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