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于网络
二零零一年,四月初。
京市,阴天,小雨连绵。
迟晚站在落地窗前,静静俯瞰着整座城市的迷离夜景。
今晚她要做一件很大胆的事情。
身后被男人从后拥住,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只听男人语气模糊,一听就知醉意明显地说:“晚晚,我们在一起吧……”
男人叫的虽然是迟晚的名字,可迟晚还是心底清楚,他口中的晚晚并不是她。
可她还是将错就错,转身,踮起脚尖,轻覆上他的唇。
不过转瞬,男人便夺回主权。
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不停。
而迟晚却在此刻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痛意,但茧在幻成蝶后,却是别有了一番滋味。
长夜漫漫,公寓内的灼热气氛与外面冷湿的天气完全不同。
第二天迟晚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见男人沉着脸坐在床边。
他裸露出的臂膀肌肉线条分明,背上还印着几道不明显的红痕,可想而知昨晚的激烈。
迟晚坐起身,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红红紫紫的痕迹,缓缓开口:“季总。
季宴礼拧着眉,语气很冷:“要什么?”
迟晚咬了咬唇,没回答他的问题,心底深呼了一口气,迎上他的视线,徐徐道:“季氏的工作我不想丢,首席秘书的位置我也想要。”
迟家真正的女儿过几天就要回来,而她这个冒牌货到时候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没办法,她只能把主意打到季宴礼身上。
她还需要钱。
所以她必须要赌一把。“迟晚。”季宴礼侧目看她一眼,不过片刻,面无表情道:“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他说着,毫不留恋站起身,留下一句:“明明有很多种解决办法,你却选择了最蠢的一种。”
说完这句,男人起身离开。
没有任何犹豫。
迟晚垂下眼睫,面上没多大反应,更像是早有预料季宴礼这样的态度。
她也知道这样的办法很蠢,可她别无他法。
昨夜的雨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停下,路面的地皮还泛着湿意。
在她刚从季宴礼公寓出来的时候,还没等她眼底的疲惫感稍退些,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就突兀响起。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脸色白了白,迟疑了几秒,才缓缓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女人焦急的声音:“愿愿,你弟弟现在又要进手术室,你快再给妈妈打点钱。”
迟晚忽然有些无力感,她很想问问她的这位亲生母亲,是不是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
但现在说这些又是白费口舌,她闭了闭眼,有气无力道:“知道了,这就给你转,你省着点……”
没等她话说完,电话那边就被挂断。
冷风吹拂起她垂落在耳边的碎发,迟晚自嘲一笑,转完钱后,她看着卡上的余额眼底有过一抹忧愁。
迟家不可能再给她一分钱。
所以,她目前只能抓住季宴礼了。
但是目前依照季宴礼对她的态度,她能不能达到所谓的目的,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想着这些,迟晚低叹了一口气。
[微风]
迟晚回到迟家的时候,秦婉只是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她眼底的那抹厌恶迟晚没有错过。
从迟家人知晓她不是迟家的女儿那刻起,迟家人的态度就对她一百八十度旋转。
她可谓是一夜之间从万人吹捧的大小姐深深跌落在泥潭里。
不过这也是她应得的报应。
她能够理解迟家人的感受。
秦婉在上楼时,回头看向她,没有任何表情地说:“我女儿一个月后就要回来,到时你就离开迟家,别让她看到你一眼。”
迟晚点点头,全程没有多说一句。
秦婉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上楼。
佣人赵姨在秦婉离开后,就立马上前,关切道:“小姐,你别把夫人的话放心上。”
迟晚在听到赵姨关心的话后,努力扬起一抹笑,轻声回答:“我没事。”
被赵姨安抚了一通后,迟晚的情绪才有所好转,回到房间后,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脑袋昏昏沉沉,没了力气,沉沉睡去。
第二天,迟晚清早就去了公司,当初,她之所以能进到季宴礼的公司,一方面是季宴礼肯定她的能力,但她也知道,更多是秦婉有意无意对她和季宴礼的撮合,所以才会话里话外将她安排在季宴礼身边。
青梅竹马又是强强联手,像迟家和季家这种家庭自然对这段关系很满意。
但唯一的意外就是她。
所以,她无路可走,只能用了昨晚那样的蠢办法。
首席秘书的通告今天正式发布,迟晚心底也多了几分忐忑。而公司同事在见到迟晚时,也是表情皆是各异,毕竟谁不知道前几天迟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原本迟家七年前找回的千金竟然是个冒牌货,而真千金却流浪街头那么多年。
迟晚垂下眼眸,轻轻抿了抿唇,全当没有听见那些议论声,径直去到季宴礼办公室中。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几秒,才抬手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不过片刻,里面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
“进。”
迟晚深呼了口气,伸手推开办公室的门。
几乎是在她进来的那一刻,季宴礼同时抬头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对。
迟晚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是什么清楚。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
直到季宴礼拿出一份文件夹递给她,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才有所缓和。
“签了。”
季宴礼声音没什么波澜,将文件递给她后,便重新低头专心处理事务。
迟晚攥着文件夹的指尖紧了紧,片刻后,她才不安打开文件夹。
在看到是晋升文件后,她悬着的心倏地放下。
随后,她张了张嘴,半晌才艰难挤出几个字:“我会努力做好这个职位。”
季宴礼没抬头,只是声音淡漠道:“下午你去淮南那边的分公司出差一个月。”
迟晚目的达到,也明白她现在离开京市一个月,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现在季宴礼应该也不想看到她。
在离开办公室时,迟晚又想起什么,刚回头,准备出声时。
季宴礼也在同时抬起头,他掀眸扫了她一眼,随即,薄唇吐出几个字:“真正的迟晚回来后,你应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吧。”
他的嗓音如常寡断,听不出喜怒。
迟晚捏紧了手指,心底有苦涩蔓延,半晌后,轻应了声:“我知道。”
“出去。”
听到她的回答,季宴礼才淡漠的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重新放在文件上。
出了办公室,迟晚轻舒了口气,想要试图掩盖心底涌出的失落感。
[微风]
在迟晚下午准备登上飞机去往南城时,接到了赵姨的电话。
“小姐,夫人让我问你……你的行李要送到哪里?”
听着赵姨小心翼翼的询问声,迟晚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竟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能再给我几天的时间吗?”
迟晚说着,视线落向前面幸福的一家人身上,看着他们的笑容,她眼眸微闪了闪。
“小姐,这……”
听出电话那端赵姨的为难,迟晚抿了抿唇,随即改了口:“您把我的行李寄到南城的酒店吧。”
赵姨叹了口气,又小声安慰了她几句,才挂断电话。
而那家人也早已经离开迟晚的视线,她勉强扯了扯唇角,在听到机场广播声传来后,起身一副面色淡淡的模样走向登机口。
在她抵达淮南的第二天,她的行李也被寄了过来。
只有一个大箱子。
从一开始她就做好了随时被赶出迟家的准备,所以她的东西也很少很少。
当她刚收拾好行李没多久,手机微信便传来一条提示音。
【愿愿,再给妈妈转5000块,妈妈要交房租。】
迟晚转完钱后,指尖在屏幕上停留几秒,还是打字发送了一条信息。
【妈,我这次出差回去,应该要住在家里,您帮我把我的那间房间收拾一下吧。】
那边很快回过一条消息:【愿愿,你自己在外边租房子吧,你弟弟现在也长大了,总要有自己的房间。】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迟晚敛下眉眼,尽管她这位母亲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可她心底还是忍不住有过失落。
在南城的这一个月里,说是处理分公司的事情,可迟晚大多数还是窝在酒店里,选房子。
直到这天,她收到江舒发来的微信,她点开聊天框,是一段视频。
视频打开,是迟家的认亲宴。
办的很隆重,几乎京市有头有脸的人都到场了。
而迟晚的目光则被季宴礼吸引。
视频里,他怀中抱着一位女生,不知道在低喃着什么。
视频一共一分钟,而迟晚却看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她说不清现在心底是什么感觉。
江舒的语音又很快传来:【这真正的迟晚可没你漂亮,但看着可比你娇,一整个上午哭的就和小白兔似的,给我妈都带哭了。】
迟晚被她的话逗笑,压抑的情绪稍有好转,打字回道:【你没有哭吗?】
【我哭什么,我只觉得好笑,你不知她看季宴礼的眼神,令人不忍直视。】
听着江舒的声音,迟晚神色微怔了怔,没再回复。
季宴礼现在应该更不想看到她了吧。
迟晚回到公司的那天,是个乌云密布的阴天。
她刚将自己的东西放到工位上,很快就发现了不同。
她的桌面向来整洁,可现在却被摆放了几个毛绒玩具。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弱声:“你就是代替我的那个人吗?”
一瞬间,迟晚神经紧绷起来。
她清楚听到了自己慌乱的心跳声。
那道声音的主人让她不知该怎么面对。
[微风]
迟晚慢慢转身,目光凝在身后那个女生身上。
她穿着一身白色棉质裙子,五官干净清秀,此刻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写满了怯意。
迟晚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宴礼哥,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女生说完这句,又往季宴礼身边靠了靠,就像是寻求保护一般。
但更多则像是宣誓她对季宴礼的主权。
“没有。”
季宴礼看向迟晚,眉心微皱,嗓音清冷道:“念念问你话,你不应吗?”
“念念?”
迟晚眼底有过不解:“她……”
“我叫迟念。”
迟念腼腆笑了笑,打断了迟晚的话,似是善解人意道:“我觉得你用了迟晚这个名字这么多年,应该已经习惯了,所以我就把这个名字彻底给你用吧。”
这句话落在迟晚耳朵里,倒更像是施舍。
她面色微顿,没应迟念的话,抬眸迎上季宴礼微沉的黑眸,淡声道:“分公司那边的数据报表,我等下邮箱发给你。”
季宴礼眉心紧了下,正要说什么,就被迟念打断。
“宴礼哥,晚晚是不是不喜欢我?”
此刻迟念咬着唇,看着迟晚,主动示好:“晚晚,你真的放心,你也还是迟家的女儿,是宴礼哥的妹妹,我不会和你抢的。”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迟晚神色没多大变化,只是开口说道:“你可以叫我姜愿,你放心迟家我不会回去了,你不必这么有危机感。”迟念点点头,随后低垂下眼睫,又补充了句:“晚晚,你别多想,我没有别的意思。”
迟晚这次没再应声。
几人气氛一时之间降下来。
迟晚抿了下唇,重新将目光落在季延礼身上,率先开口:“我的工位换位置了吗?”
“嗯。”季宴礼看向她的眼神微凉,嗓音依旧淡漠:“你自己重新去找个工位。”
迟晚颌首,并没有多大反应:“知道了。”
“不好意思,我觉得这个工位很舒服,就和宴礼哥提了这件事,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位置。”
迟念咬了咬唇,有些不安的问:“晚晚,你没有生气吧?”
迟晚对上她楚楚可怜的眼睛,轻扯了下唇:“没有,这本来就该是你的。”
她说完这句,迈步正准备离开时。
季宴礼低沉的语气再度传来:“十分钟的时间,收拾好东西,来会议室。”
“知道了。”
迟晚面不改色应了声。
在与季宴礼擦肩而过时,她闻到了不属于他身上的甜香味道。
迟晚在工作上的执行力很快,在她整理新工位的时候,之前一直被她带着的实习生悄悄走了过去。
替她打抱不平道:“晚晚姐,那位根本就是个花瓶,还是个长的没你漂亮的花瓶,这几天来公司什么都不会,就连最基础的都要季总亲自带,真不知道她有哪里能比的你。”
听到实习生的话,迟晚眼眸微闪了闪,垂下眸子掩掉所有情绪,声音平静道:“以后这种话别再说了,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不好。”“我就是替晚晚姐打抱不平。”
实习生一边抱着文件,一边小声嘀咕了句。
迟晚温温笑了下,接过她递来的文件,翻看了几页,随即夸赞道:“进步很大,继续努力。”
得到她的夸奖,实习生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哪里,和晚晚姐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两人一边讨论分公司的数据问题,一边向会议室走去。
当迟晚推开会议室的大门那刻,原本安静的会议室瞬间变得议论纷纷。
那种异样的眼神让迟晚觉得很不舒服,她眸色顿了顿,随即面不改色走上前,为在场每一个人分发会议资料。
其中一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打趣道:“恭喜啊迟秘书,我就知道以你的实力晋升首席秘书的位置是稳稳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会议室传来一阵哄笑声。
毕竟,这话怎么听起来都让人觉得讽刺至极。
迟晚若有所思打量了他一眼,轻勾了一下唇:“多谢李总谬赞,我能够晋升也多亏李总这几年的支持,等到李太太在家的时候,我肯定亲自登门拜访感谢。”
听到他的这句话,李玉脸色明显僵了下,尴尬笑了声:“季总呢?快到会议时间了吧。”
迟晚没再理这只怕老婆发现出轨的老狐狸,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时间,转身正准备走出会议室去找季宴礼时。
季宴礼便率先推开会议室的门,身后还跟着一副怯生生模样的迟念。
“晚晚姐。”
迟念小声向她打了声招呼:“今天是我第一次参加会议,麻烦你多带带我。”
迟晚垂眸看了她几秒,才没什么语气地说:“明天先把裙子换了。”
“我……”迟念顿时觉得不安起来,伸手揪了揪季宴礼的袖口:“宴礼哥,我穿的不行吗?我不懂这些……”
“没事,不用听她的。”
季宴礼温声安抚了迟念一句,又将目光落在迟晚身上,嗓音冷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迟晚抬眸与季宴礼相视一瞬,随即神色淡然看向迟念,缓缓道:“不是你让我带你的吗?”
她的这句话顿时让迟念陷入窘迫中,迟念攥着季宴礼的袖口越发收紧:“宴礼哥……”
季宴礼看着迟晚,一双黑眸里泛起了些许冷意,又带着无声的警告。
迟晚呼吸微滞,片刻后若无其事道:“会议时间到了。”
季宴礼眉心微蹙,带着迟念与她擦身而过,没有丝毫停顿。
迟晚独自停留原地几秒,整理好情绪后,才开始站到投影仪面前汇报分公司的数据报表。
她今天穿着一身蓝色绸面衬衣,搭配了一条浅灰色包臀裙,脚踩细高跟,长卷发披散在肩头,精致的五官在灯光下透着几分知性与干练。
迟念听着她温柔又有力的汇报声,又抬眸打量了一眼季宴礼看向迟晚赞同的神色,捏着笔记本的手不受控紧了紧。
对比起来,她倒是更像个冒牌货。
会议室里,众人的目光渐渐都被迟晚夺去。
她认真的汇报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无法影响到她。
季宴礼坐在下面,他盯着台上那抹纤细的身影,黑眸渐深。
十五分钟后,迟晚刚结束自己的汇报,整理好资料正准备下台时,就听迟念低声道:“晚晚姐,你汇报的真好,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带带我。”
她说完这句,对上迟晚略显泛白的面色,心里舒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扬唇笑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抢你的位置的。”
会议室众人的目光纷纷再次聚集在迟晚身上,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微风]
迟晚眼眸微闪了片刻,看着迟念,淡然一笑:“良性的竞争关系是一件好事,有了实力但不突破也不太好,我很期待你赶超我的那一天。”
她说完这句,又有意扫量了一眼迟念身上的棉质白色连衣裙。
迟念迎着她坦然的眼神,心里猛地被堵住,张了张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楚楚可怜般看向季宴礼。
季宴礼神色平淡,抬眸看向迟晚,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会议结束去我办公室。”
他的这句话落在所有人耳朵里都是在为迟念撑腰,包括迟晚也不例外是这样想的。
她点点头,面上没多大变化,挺直脊背走向自己的位置。
在经过季宴礼身边时,迟晚能够明显感觉到他毫不掩饰打量自己的眼神。
会议半个小时,而迟晚汇报的方案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季宴礼只在最后补充了几句就结束了会议。
迟念看着这一幕,死死咬着唇瓣,直至下唇泛白,心情才有所平复。
出了会议室,迟晚抱着文件正在出神想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前面季宴礼忽然停下的脚步。
直直毫无防备撞上了他坚硬宽阔的后背。
“啪!”的一声,她怀中的文件夹也跟着掉落在了地上。
迟晚怔了几秒后,等到她回过神,下意识退后两步,一边道歉:“抱歉季总。”
一边准备蹲下身体去捡文件时,余光就瞥见旁边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率先一步将文件捡起。
随后动作自然递给她,嗓音微冷:“拿好。”
迟晚动作微顿,垂眸看着他递来的文件,莫名有些失神。
她不禁想起那一晚的季宴礼,对她很温柔,也会轻哄着她。
“迟晚。”
季宴礼这次的声音夹杂了些不耐。
迟晚听到他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连忙伸手接过,温声道:“麻烦季总了。”
季宴礼低睨她一眼,一双黑眸里有过道不明的情绪,数秒后,他才声音平稳开口:“五分钟后去我办公室,带上南城分公司的详细资料。”
“好。”
迟晚此刻已经整理好了自己杂乱的心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迎上季宴礼的视线:“南城那边详细电子版本的资料我等下发到你邮箱。”
“嗯。”季宴礼没再多说什么,迈步走向办公室。
迟晚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身影彻底不见后,才抱着文件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只是在她刚拉开椅子准备坐下时,就察觉一道直勾勾的视线正在盯着她看。
这种感觉令她很不舒服,她眉心微蹙了下,顺着那道视线的方向抬眸看去。
四目相对间。
迟念眼里对迟晚的厌恶之情毫不掩饰。
季宴礼不在,所以迟念脸上那抹所谓的纯真笑意也不再装。
迟晚与她对视一瞬,随即垂下眼睑,努力抛掉心底的种种不堪,打开电脑给季宴礼发送了邮件。
在邮件显示成功发送那一刻,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也亮起,弹出两条消息。
【愿愿,今天下班来看看你弟弟,记得给你弟弟带份蛋糕,他最喜欢吃了。】
【还有,医生今天说了,说你弟弟需要转到更好的医院,你想想办法。】
迟晚看着屏幕上的两条消息,忍不住抿了下唇,将嗓间的苦涩之意逼了回去。
坐在工位上缓了几秒,她才起身走向季宴礼的办公室。
此刻她站在办公室门口,还不知道季宴礼等下对她会是什么态度。
迟晚心中不免浮出几抹忐忑心情。
她具体说不清她自己究竟是在忐忑什么。
[微风]
迟晚站在办公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推开门走进了办公室。
而办公室里,季宴礼听到她的声音,却并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或许是为了替迟念出气。
大有一种要晾着她的意思。
迟晚犹豫几秒,还是走上前,将南城分公司的资料轻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季总,这是所有资料。”
说完这句,她便识趣想要后退几步。
“迟晚。”
季宴礼忽然开口,抬头视线朝她扫去。
迟晚脚步跟着顿住,垂眸对上他意味不明的黑眸,心口微紧了紧,等着他先出声。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静片刻。
季宴礼才放下手中的钢笔,冷声质问道:“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对迟念你该是什么样的态度,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迟晚听到季宴礼为迟念撑腰的话,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忽的收缩了下。
迟晚指甲深深攥着掌心几秒,才渐渐松开,同时开了口:“我并不觉得我对迟念的态度有哪里不好。”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私心针对过她?”
季宴礼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心紧拧了起来。
迟晚对上他那双仿佛藏着千帆过尽的深邃眼瞳,怔了怔,没及时应声。
“说话。”
季宴礼定定看了她几秒,旋即,声音淡漠如水:“迟晚,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不用我接二连三的提醒你吧。”
迟晚张了张唇,半晌才低声开口:“我只是提醒她几句职场上该怎么做才最好,如果……”
她说着,顿了顿,重新看向季宴礼时,语气恢复成了不卑不亢的样子,淡淡道:“如果她对此不满意,那我以后肯定不会再和她说这些问题。”
“迟念的事情你最好少自以为是的插手。”季宴礼黑眸微微眯起,眼里染了几分冷意:“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出去。”
迟晚低垂下眼眸,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原地,轻声道:“你放心,我以后会尽量避着她。”
说完这句,她没再等季宴礼开口,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
而季宴礼则盯着她的背影,眼神幽深莫测。
但有些事情就是很巧,巧到更像是人为。
迟晚出去的时候迎面碰到了迟念。
“晚晚,你和宴礼哥的谈话我听到了,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你说我,也是为了我好,你怎么会对我公报私仇呢,就是宴礼哥太大惊小怪了。”
迟念笑眯眯率先开口,声音不大不小,但又足够秘书室的几个人听到。
迟晚尽量无视她,并没有要搭理的意思,绕开她准备离开时。
迟念却又伸手攥住了她的胳膊,五指渐渐受控,直至她白皙的肌肤上印出了些许红痕,迟念才一副关怀的模样,又问:“晚晚,你是不是生气了?”
迟念垂目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红痕,眸色微变了变,沉默一瞬,才又抬眸看向迟念,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声道:“有些事情适可而止。”
说完这句,她微微使力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也在同时,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打开。
迟念像是被她用力甩开一般,重心不稳朝季宴礼倒去。
在被季宴礼稳稳接住后,迟念一双杏眸里顿时蓄满了泪意,委屈地说:“宴礼哥,晚晚好像生我的气了。”
[微风]
季宴礼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迟晚的胳膊上的红痕,面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迟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神色僵了下,随后不怎么自然笑了笑:“晚晚的皮肤好白,刚才我不小心抓了下,竟然就红了,对不起啊。”
迟晚抬眸看了季宴礼一眼,见他依旧没有要出声的意思,心落了落,转身准备离开。
可正当她转过身想迈步时,就听季宴礼淡声道:“以后离念念远点。”
听到他的话,迟晚脚步微顿,眼睫跟着轻轻颤抖了两下。
她此时的心里憋闷的厉害,没忍住反驳道:“你看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季宴礼听到她的话,眉心皱了下,声音微冷了些:“迟晚,我这里是公司,不是你个人闹情绪的地方,快下班的时候把今天需要我签字的文件送到我办公室。”
迟晚张了张唇,刚想继续开口,就被迟念忽然出声打断:“宴礼哥,你干什么对晚晚那么凶啊,她已经够好了。”
“哪里好?”
季宴礼仍旧盯着迟晚的背影,意味不明道:“先把心思放正再说吧。”
听到他的这番话,迟晚的身形越发僵硬起来。
而迟念得意的笑容却是怎么都压不住,她紧靠着季宴礼,像是同情道:“宴礼哥,我要是晚晚姐,听到你这样说,肯定会很伤心的。”
“不用管她。”季宴礼说完这句,转身推开办公室的门,带着迟念一起走了进去。
迟晚站在原地,闭了闭眼睛,几秒后,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
正当她准备再次迈步离开时,就听迟念的声音再次传来:“晚晚,你千万别生气哦。”
迟晚顺着声音回头望去,迟念此刻整个人躲在门后,只留一条缝隙,歪着头,一副俏皮少女的模样。
她垂眸细细打量着迟念,眼眸微闪了下,随后平淡一笑:“我为什么要生气,多谢你的关心。”
说完这句,她没再给迟念说话的机会,径自转身离开。
只是在她经过转角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侧目看向迟念,扬唇一笑道:“你刚才装无辜的样子很伪劣。”
话落,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迟念死死盯着她纤细的身材,又想起季宴礼刚才看迟晚的眼神,心里的火气顿时不受控升起,她咬着牙,眼里有过一抹暗芒闪过。
“念念,关门。”
直到最后季宴礼的声音传来,她的理智顿时回笼,面上也换成了一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宴礼哥,我好笨的,麻烦你多教教我,不要嫌弃我呀。”
“嗯,你先坐那儿。”
季宴礼说这句话的时候,头也未抬一下,正专注着手里的文件。
迟念对于他的反应,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识趣,坐在沙发上,东张西望打量着他办公室里的摆设。
在她目光落在柜子上一张被反放过去的相框时,顿时提起了兴趣。
就当她迈步来到柜子前,准备伸手去拿相框时,就被季宴礼的声音所打断:“念念,你过来,我教你这些基础的事情。”
迟念的注意力顿时被带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季宴礼身边。
听着他温润磁性的嗓音,迟念整个人都是飘神的状态,时不时扫向身旁季宴礼一眼。
迟晚推门进到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温静平和的画面。
但随着她的到来,季宴礼原本平和的模样瞬间消失殆尽。
[微风]
傍晚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挥洒进来,照在季宴礼的脸上,将他精致英俊的轮廓映衬得更加耀眼夺目。
但他周遭散发的冷冽气息,还是将这份耀眼冲淡了许多。
季宴礼此刻低头翻阅着文件,并没有朝迟晚这边看一眼,仿佛当她根本不存在般,只是偶尔侧首与迟念交流。
迟晚看到这样的一幕,心中忍不住有股苦涩划过,她缓了下,收拾好心绪,迈步朝他们走近:“季总...”
话未说完,迟念便率先开了口:“晚晚,你来啦。”
说完,她指着沙发的位置,似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你先坐着等等吧,宴礼哥在教我事情。”
迟念的话,并没有令迟晚停下脚步,她目不斜视走到季宴礼的办公桌前,将文件递到了他面前:“最上面的两份文件是必须要你签字的。”
“什么文件呀?我看看。”
没等季宴礼开口,迟念便率先想要伸手拿起文件。
“这个你不能看。”
迟晚眼疾手快制止了她的动作,随即侧眸看向她,语气多了几分质问:“这些最基本的问题你都不清楚吗?”
“我……”
迟念想辩解什么,但在垂眸看向季宴礼的表情时,识趣改变了话语,小心翼翼地问:“宴礼哥,我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别多想。”季宴礼温声安慰了迟念一句,才又将目光放在迟晚身上,嗓音清冷道:“你出去等,有什么事我叫你。”
“我今晚有事,下班就必须要离开。”
迟晚脱口而出,迎上季宴礼略显不悦的神色,顿了下,还是坚持没有改口的意思。季宴礼指尖在办公桌上轻敲了敲,一双黑眸毫无顾忌盯着她,数秒后,他才淡淡开口:“迟秘书,你的首席秘书位要是不想做,就提前打好申请。”
“我没有这个意思。”迟晚听到他的话,轻咬了咬唇,温声道:“我只是今晚有必须要去处理的事情,你放心,下次肯定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听到她的话,季宴礼神情丝毫不为所动:“下不例外,出去。”
季宴礼说完这句话,没再有搭理迟晚的意思,而是侧目和迟念说着刚才没说完的事情。
此时的季宴礼很有耐心,与对待她完全是不同的态度。
迟晚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半晌,还是转身,快速的想要离开办公室。
只是在她手刚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迟念关切的话语声忽然传来:“晚晚,明天宴礼哥要到迟家吃饭,你要不要回去呀?”
说完这句,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眉眼弯弯笑道:“迟家毕竟你也生活了七年,这几天一直没回去过,不想迟家的人吗?”
迟晚身形一震,站在原地。
此刻的她只感觉全身血液仿佛倒流一般,浑身发冷。
“你不想迟家吗?”
迟念又问了一遍。
对于她这个问题的目的,迟晚不用多想都能明白。
她站在原地缓了下,才没什么语气开口:“我说过,迟家我不会再回去,这一点你放心。”
闻言,迟念眨了下眼睛,一副单纯模样:“晚晚,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要是不想回,那我也不勉强你。”
听到她的这句话,迟晚攥了攥掌心,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没再多言,拉开办公室的门,迈步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季宴礼神色没有多大变化,收回了视线,重新和迟念继续刚才的问题。
[微风]
从季氏离开,迟晚开车绕了半座城才买到那份小蛋糕,等她马不停蹄来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她还没去病房看姜祈一眼,就被魏韵带到了缴费处。
等迟晚交完费,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看着账户的余额,不让她喘口气,就听魏韵又着急地问:“愿愿,你真的不能继续待在迟家了?”
“不能。”
迟晚回答的很坚决:“妈,我也没什么钱了,你能不能……”
“怎么就待不了!”魏韵听着就横了她一眼:“你管秦婉叫了那么长时间妈,又跟那个姓季的做了那么多事,你就是他们的亲人,他们必须要管你的事儿!你就听妈的,你就赖在迟家不走,我还不信他们能不管你……”
“妈!”
迟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只觉得无助,声音带着颤意:“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我真的没脸在迟家待下去了。”
“为了你的感受就不要你弟的命了?!”魏韵也来了气,瞪着她说:“你都没想过办法,就说待不下去,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自私的女儿……”
“我怎么没有想办法,我甚至为了留下……”
迟晚话说到一半,闭上了嘴,侧过头,不再去看魏韵一眼。
“你怎么了?”魏韵追问。
“没怎么,反正迟家我是待不下去了,我去看看小祈。”
迟晚刚准备迈步走向病房时,不远处护士忽然向她跑来,焦急道:“姜祈的情况突然恶化,家属快过来签字手术!”
姜祈这次的病况很严重,迟晚和魏芳在手术室外从天黑等到了天亮,才等到姜祈平安出来。
但不等迟晚松口气,就听医生说道:“像患者这种先天性心脏病并不建议多次手术,如果家里条件允许,我还是建议你们转到这方面的权威医院,那里的医生和医疗设备都很先进。”
“有条件有条件,马上就转。”魏韵连连应道,转头看向迟晚,催促道:“还不赶紧给迟家打电话,你是不是真想要了你弟的命!”
迟晚没说话,只是垂目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虚弱无意识的姜祈后,转身走到消防楼梯间,看着屏幕上熟记于心的号码,没再犹豫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季宴礼没有先开口。
迟晚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几秒后,忐忑出声:“季总,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听到她的话,电话那边季宴礼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既然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迟晚摸不清他的态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季总,医生说我弟弟他现在病情进一步恶化了,需要转到更好的医院……我实在不知道还能找到谁来帮忙,你能不能帮帮我?”
短短的一句话,而她却艰难的说了有一分钟的时间。
等她说完问题,电话那边季宴礼还是沉默的状态。
迟晚抿紧唇瓣,也没再开口,她此刻一颗心都悬在了空中,静静等待着季宴礼的回答。
似乎过了许久,季宴礼才没什么语气开口:“迟晚,你觉得我是慈善家吗?”
说完这句,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迟晚握着手机的手越发用力,直到魏韵找来,她才回过神。
“怎么样?迟家的人答应帮忙了吗?”
迟晚摇摇头,无力地说:“妈,你觉得我们骗了迟家那么久,迟家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那你给那个姓季的打电话了吗?”魏韵着急的问,丝毫没有要关心迟晚此刻情绪的状态的意思。
迟晚对于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脑海里想起季宴礼刚才的话,语气没有多大起伏,低喃道:“他有什么义务来管我的事情。”
她刚才都觉得自己可笑。
魏韵听见她这句话就来火,愤愤道:“你说怎么办,现在小祈就指望你这个做姐姐的来活命了,你不管是吧,你就打算这么看着你弟弟死了,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说着说着,魏韵干脆放声痛哭,引来不少人围观:“那就让所有人都来看看,我送你去了迟家让你过上了好日子,现在你却好,白眼狼!”
“妈!”林听头嗡嗡的疼,听着周围人交头接耳传来的议论声,拧眉保证:“我管,我没说不管小祈。”
听到她这句话,魏韵瞬间停止撒泼,在听到迟晚的再三保证下,才放她离开。
出了医院,阳光猛地刺向迟晚的眼睛,令她有一瞬的身形不稳。
等她缓好神,坐在车上里,靠在车椅背上闭着眼睛,脑海里翻涌的全部都是季宴礼那张毫无波澜的面庞。
越想越无力,她干脆启动车子开往附近的酒店,想要冲个澡冷静冷静。
等她去到公司的时候,刚出电梯就被实习生告知,季宴礼今天全天不在公司。
迟晚下意识朝迟念的位置看去,迟念也不在。
“晚晚姐,你说季总带着迟念干什么去了?”实习生一副兴致冲冲的八卦模样小声询问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迟晚有些黯淡的情绪。
迟晚沉默了好一阵,才扯唇笑了下:“不清楚,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吗?”
实习生被她的问题问的梗住,不好意思笑了笑,压低声音地说:“我这就去办。”
看着实习生的身影小跑离开后,迟晚才心不在焉的走回自己的位置。
毋庸置疑,季宴礼是和迟晚一起回迟家了。
想到这里,迟晚握着鼠标的手不由自主紧了下,随后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这一天,季宴礼都没有出现。
迟晚下班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公司的人陆陆续续走的只剩下零散几人。
她俯视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刚想要给医院拨通电话,季宴礼的电话却率先一步进来。
迟疑了几秒,她才按下接听键。
“在哪儿?来趟迟家。”
季宴礼的声音很冷,听起来心情不算好。
闻言,迟晚怔了片刻,缓缓的又确认了一遍:“我去迟家吗?”
“嗯。”季宴礼嗓音清冷应了声。
“我……”
“宴礼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等迟晚开口,电话那端就传来迟念不安的声音,紧接着,电话便被季宴礼挂断了。
迟晚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眼底有过疑虑的情绪闪过。
如侵立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