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日夜担心的未婚夫终于回来了,我满心欢喜。
但很快我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
人人都说那两人天造地设,珠联璧合。
又有谁记得,苦等英雄五年的我?
1
“小姐,萧将军回来了!”
小桃兴奋的带来消息时,我正在拿着绣棚仔细的勾勒花纹。
在凌国,作为国花的郁金香代表着祈福平安。
闻言,我不小心扎破了手指,鲜血滴在花的中心,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时我并未在意,毕竟萧铎已经回来了。
我满心欢喜的等着萧铎处理完事务来找我,他说过,此次若得胜而归,便来向父亲求娶我。
一日,两日,五日,十日,我等了萧铎好久,可他还是没有来。
我隐隐感到不安,我想到了自萧铎回京便扩散的传言。
但我固执的相信,相信他对我的感情。
为庆祝萧铎大胜而归,陛下举办的宫宴如期而至。
灯火辉煌,觥筹交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悦之情。
而我只觉浑身冰冷至极,萧铎的身边坐了一个女人。
男子俊朗挺拔,女子柔弱美丽,倒真像一双璧人。
她为萧铎斟酒,而向来眼中只有我的萧铎没有拒绝。
这一刻,我终是信了传闻。
那个女人,的确对萧铎来说不一样。
我黯然失落,独自饮茶。
我听说过那个女子,一个自萧铎回京后在京都话题度节节攀升的女子。
救萧将军于沙场,治众军士于军营。
念归姑娘,女中豪杰,我听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他们还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或许他们只是调笑,但我只感受到了冒犯。
京都世家皆知,太师府和将军府早有意商议小辈婚事。
只是如今,一切还能照旧吗?
回到府中,我跪在秦家祠堂,请求家法加身。
娘亲听闻,赶来劝我,可我心意已决。
身为世家女,我识人不清,纵容下人将两家意向传出,害父亲遭人嘲笑,面上无光。
我自幼受父亲亲自教导,自知父亲半生傲骨,中立于朝堂,视名声极重。
一棒棒家法落下,最后我的耳边只剩下娘亲的低泣自责。
宫宴中的一幕幕在我脑中闪现,救了凌国英雄的医女竟是十五年前因战乱而流落民间的贵妃幼女明珠公主。
贵妃诉情,陛下当场为萧铎和失而复得的女儿赐婚,而萧铎并没有拒绝。
此举将父亲的脸面踩踏,宫宴结束后过往与父亲有龌龊的同僚都来嘲讽我那一生清高忠君的父亲。
我眼前渐渐朦胧,最终在娘亲的一声声哭泣心疼中倒了下去。
2
梦中是我与萧铎的过往,那时我们之间尚无旁人。
世家之中人人都说太师府的嫡小姐随了她那清高的父亲,清冷似月,目下无尘。
而萧铎则是年少有为的镇国将军府二公子,灿若朝阳,备受爱戴。
我原本也未想到过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般的我们会成为彼此的挚爱。
凌国分文武两派,而我父中立,两边都不讨好,政敌颇多。
而我虽面容精致柔和,却被标签清冷不屑于世家贵女相交,因此我自小就没什么朋友。
如往常一般,每逢宴会,我总是免不了被奚落几句。
“呦,看看这是谁?太师府的小姐就是不一样,看不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只与湖中的自己做姐妹呢。”
我早已对世家小姐们的阴阳怪气免疫,并不觉委屈,只是不想理会罢了。
“原以为京都的世家贵女们都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大家闺秀,没想到竟是一群妒妇,还真是另人失望。”
嘴上说着失望,脸上却是不以为意的从容,十五岁的萧铎是一个好为人打抱不平的少年郎。
萧铎猝不及防的出现了,而在场的贵女们都认出了他,诺诺掩面退去。
那年萧家班师回朝,与塞外多年的战争结束,在朝中正是炙手可热。
但我不欲与他交流,只望着湖中的波光。
“你就是太师府那个诗词满天下的才女?别理她们,要我看她们就是嫉妒你,哪个女子看了你的样貌不惭愧?”
少年说着奉承赞美之语,眼中却是一片真诚。
意外的,我并不讨厌。
“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笑了?原来在初次见面时,我就对他动了心。
热情真挚的俊秀少年郎,从那一刻,我们的命运开始相交。
此后,定居于京都的萧铎借口在京都只认得我,时常不顾父亲怒目来找我。
我一开始是不愿违背父亲的,可在他一次次为我讲述的塞外风光和带来的小物件中,我迷失了。
那是我第一次挣脱了世家贵女礼仪所带给我的束缚,我被他抱着坐上了他的马,我们一起骑行经过诸多景色。
只那一天,胜过我人生中的一切景色。
当晚,他被萧老将军绑着回府,而我第一次因犯错跪在了秦家祠堂。
即便是那样,父亲依旧只是让我跪着而非请家法。
就连娘亲偷偷送来饭菜和膝垫,父亲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后来,父亲还是妥协了。
我知道,中立的父亲若选择与将军世家萧家联姻,陛下会颇有微词。
朝堂之上,平衡之法,我并非不懂。
可那时我第一回自私了,那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有自己真正想要的,而非被动接受。
我天真的以为贵为三公之一的父亲纵容我这一次并没有什么。
可我赌错了,萧铎不是我的良人。
我与萧铎相识于宫宴,也结束于宫宴。
因果循环,不外如是。
3
“小姐…”
一向快言快语的小桃面漏难色,犹豫不定,似是想说什么。
“怎么了?”
我尚有些虚弱的问道。
“小桃不知此事当不当讲,但总觉得小姐该知道。”
“那便别说了。”
“可…可萧小将军在小姐昏迷这几天日日守在桂树下,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呢?他从前对小姐那么好!”
萧铎过去常来太师府,便总在我院中的那处桂树下等待。
可当时他是客,如今却只敢偷偷摸摸的来。
这般见不得光的感情,让我受尽屈辱的感情,不要也罢。
“小桃,那日并非是父亲对我动用家法,而是我求父亲将家法赐我,你可知我心意?”
小桃跟了我很久,也是个聪明的,她懂了我的决绝,跪在地上直说是自己错了。
“以后莫要再提,去将那棵桂树砍了吧。”
那棵桂树在我出生时就在了,这么多年到底是有了感情。
可那又怎么样呢?我是个念旧的人,但我不允许自己低微到尘埃。
这么些年,已经够了。
在我及笄之时,太师府和将军府就已经开始议亲,五年了,我从年华正好等到双十未嫁。
五年之中,边境常有战争,而我朝兵多将少,萧铎总是被派往支援。
我时常为他担惊受怕,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走时告诉我边关将定,归来时必来求娶我。
我相信他,也理解他,萧老将军战死,萧家兄长因伤而患腿疾,萧家的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
可我没想到,我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归来的却是一个身边有了旁的女子位置的萧将军。
父亲因这些年与萧家来往颇近,已被帝王不喜,如今姻亲未结,反倒腹背受敌。
萧铎的作为提醒了我,山雨欲来风满楼,一朝天子一朝臣。
下一任天子可未必喜欢我父亲这样顽固不化之人。
4
“秦小姐,你来找本宫太师可知晓?”
“马上就会知道了。”
“世人都说秦小姐最是循规蹈矩,乃是闺阁女子之典范,如今却也不尊父意了吗?”
男子把玩手中的瓷器茶具,并未把我看在眼里。
直到我将一封信缓缓放在了桌上,五皇子才开始意识到我没有在开玩笑。
“这是?”
“这是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我接着说道:“我与父亲不同,他向来信奉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而我相信殿下你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定会开创太平盛世,我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五皇子盯着我审视,在确定了我的决心和诚意后,他对我说:“你要萧铎?”
我轻轻笑了,云淡风轻。
“不,我要太师府不倒,明珠公主不欺。”
随后,我与五皇子约定,会将信的下半部分给他,而他要在这过程之中保护太师府。
我从五皇子府出来的消息很快便传入到了父亲耳里。
“砰”
父亲到底没舍得打我,只愤恨的扔了手中拐杖,满面怒容,我知道他气极了。
我在父亲面前直直跪下,倔强的不肯先开口说话。
“你明明知道你父亲我一生清贵,唯一在乎的不过一个名!自古以来,哪有嫡长子尚在而立他人的?你好大的胆子!我教你学男子之书,可不是让你用来插手朝堂之事的!”
父亲虽一生保持中立之道,独忠皇帝,但在立嫡一事上却固执的信奉以长不以贤。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如今形势,既失圣心,又不能合其心意,已是死局。
“父亲!大皇子平庸无能,易受奸人挑唆,他若登基这天下百姓如何自处?况且他本身就不是今上属意储君人选,否则陛下如何迟迟不立?这些年要不是你从中阻拦,他早就不知被贬去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