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李宝林（整理：白叔）
我叫李宝林，今年53岁，老家是辽宁锦州的，在家里，我排行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
1989年，我即将参加高考时，父亲遭遇一场意外车祸，下半身瘫痪，无法去田地里干活。
为了能养活这一大家子人，父母无奈之下，把我喊回家里，让我扛起家庭的重担，努力挣钱供几个弟弟妹妹读书。
我当时的学习成绩不是最突出，当然，也不是最差的，上个普通的大学绰绰有余，但没办法，父亲瘫痪后，作为家里的长子，我有责任做出一点自我牺牲。
就这样，我向老师说明情况，扛着行李走出校园。清晰记得，我走出学校大门口时，回头望着这个熟悉的环境，心里不免产生一丝丝忧伤。
我之前一直在上学，没干过多少家里的农活，冷不丁地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身体有点吃不消，晚上躺在炕上，全身骨头像散架了似的。
或许是老天故意和我们这家人作对，我回家务农两年，第一年干旱严重，还没等到收秋，田里的青苗就枯萎了。
第二年，起初庄稼长势喜人，都以为灾年过后定是大丰收，结果在8月中旬，老家这边遭遇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庄稼彻底绝收了。
当时，除了我以外，其他五个弟弟妹妹都在上学，而且他们五个是超生来的，全家八口人，只有我和父母分到了农田。
年头好，靠这点田地能维持生活，但一旦收成不好，全家人只能喝西北风。
在那个年代，老家这边流行去南方打工潮，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广东打工，挣了钱邮寄回家里。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家里人，弟弟妹妹反对，他们觉得我这是在逃避责任，一旦走出去，就会把他们忘记，更不会邮钱回来。
不过父母听后，他俩都挺支持我的想法，毕竟我要是继续留在家里，不但没有更好的办法，甚至有一天，全家都会饿死。
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出去闯一下，万一打工这条路走对了，一家人就找到了一条奔赴光明的路。
1992年3月，我收拾好行李，兜里揣着母亲问娘家来的50元钱，和几个同村人一起坐着绿皮火车直奔广东。
我们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才能到广东，在火车，看到人家饿了买热乎的饭吃，我看着差点流出口水，趁上厕所的空隙，我掏出母亲塞进背包里窝窝头啃了起来。
不知道是母亲在里面放了盐，还是泪水太咸，我吃着窝窝头感觉有点苦。
我们这次来广东，是奔着一个同村人来的，他在广东打工有五六年了，据说在工地上负责招工，一年到头，能赚万八千元。
那天，我们下了火车，他来接我们，又领着我去附近饭店大吃一顿，之后说这次工地招的人满了，他让我们各自去找工作。
大家一听他这么说，有的人就急眼了，奔着他而来，结果现在他不想关照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让我们这些外地人去哪里找工作。
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把对方一顿指责，最后把人家惹怒了，怒吼一声，之后扬长而去。
当时，有的人把带来的钱都花没了，为了能返回老家，他们只能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
我当时年龄小，没人愿意带我去找工作，后来有一个年龄大一点儿的大伯带着我。
我们没有学历，也没有强项，只能凭借出力气挣钱，去城郊工厂里找工作。
三天后，我们找到一份工作，在朔料工厂当搬运工，工资600元。工作虽然不少，但由于工厂刚刚建成不久，不提供住宿。
我和同村这个大伯就去附近找出租房，我们出来挣钱不容易，为了多攒下钱，不要求住宿条件有多好，只要能住就行。
找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在一个垃圾厂附近找到一个住处，女房东看到我们是外人地来的，态度极其嚣张，让我们提前交两个月的住宿费。在住宿的第一眼，同村大伯不小心打碎了女房东一个碗，让我们赔偿两元钱。
在我们老家这边，这个碗最多值两毛钱，现在却翻了十倍，但没办法，我们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照做，不情愿掏出两元钱。
那时候，我和大伯商量好了，挣够了钱就换地方住，这个女房东应该是更年期，火气大的很。
女房东家是三间平房，她和女儿住一间，另一间是客厅兼厨房，我和大伯住在另房间。
我们住将近半年时间，每天都能听到女房东训斥女儿，大呼小叫的，如果女儿不听她的，她就鬼哭狼嚎。
女房东不喜欢我们，每次在门口遇见，主动和她打招呼，她头不抬眼不睁，继续低着头吃着瓜子。
记得有一次，我下班比较早，还没走到出租房这边，就听到女房东大呼小叫的声音，起初以为她又和女儿吵架了，走进院内，才发现她和一个陌生男人厮打在一起。
女房东平时凶神恶煞的，但那天她被人家按在地上一顿毒打，我见状，立马冲上去，三拳两脚就把那个男人打服了。
人家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打不过我，扭头就跑了。
我把女房东扶进房间里，询问她是否去医院检查她，她摆摆手，示意我离开。
这件事发生以后，我没当回事，没几天，女房东就做了一桌子饭菜，邀请我和她与女儿一同吃饭。
饭桌上，她告诉我，那个男人是她的前夫，两个人离婚多年，现在那个男人想要回女儿的抚养权，她不肯给，所以俩人就打了起来。
女房东端起一杯酒，谢谢我那天的出手相救，语调也不再那么强势了，温柔了许多。
经此一事，女房东对我的态度一改往日，而且经常我去吃饭，脱下的脏衣服也会顺手帮我洗了，还撮合我和她的女儿在一起。
现在事情过去三十多年了，当年这个女房东成了我岳母，我感谢她，如果没有她，我不能娶到这么贤惠的媳妇，每每回忆起这段往事，我总是觉得自己太幸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