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笑莺

那些年，东北平原的广大农村，到了冬季烧炕取暖、生火做饭都是靠柴火来实现；农田收秋后的秸秆、草甸子里倒伏杂乱的蒿草，都是用烧荒的方式来处理。因此，稍有不慎就会引起火灾。刚去兵团的那几年，由于烧荒经验不足，加上住的都是茅草房，每年都会有或大或小的火情发生。

最早的一次是到工业三连的当年。我们一排的三个班正在地里干活。忽然，看到不远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草甸子里着火了。一垛垛的干草，引着周边的杂草，一齐着了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一条火龙。排长带着我们冲了上去，赤手空拳的。草地里连树枝都没有，我们就脱下身上的外衣、毛衣，沾上草地上浸出的水，使劲扑打。火苗窜得老高，3米之外脸被烤得生疼。我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火。但是，没有人害怕，没有人逃跑，一直追着火头扑打。几个小时后，接近天黑，火终于灭了。这时候大家才顾得上相互看看，脸黑黑的，手里的衣服变成一条一条的，毛衣变成一团一团的，身上的单衣已经被水打湿，冷得浑身发抖。大家疲惫不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了连队。

工业三连营房是草坯房，屋顶是用干草拍齐苫上去的，冬天，风干物燥，极易着火。火着得最大的一次是炸药放在库房里着了，库房的隔壁是连队的弹药库，成箱的手榴弹足可以把整个连队送上天。好在火刚一着就被人发现，手榴弹、枪支、子弹被第一时间抢了出来，火很快被大家扑灭了。看着那箱箱的弹药，大家惊出一身冷汗，再晚一点，整个连队就不存在了。

由于每年冬天都会有火情发生，连队约定把在吹哨的时候加敲钟定为火灾警报。大家对此已经习惯了，只要警报一响，不管在干什么，马上拿起身边的脸盆、水桶往井边跑。有天晚上，警报响了，我立刻端起还没来得及倒掉的洗脚水冲了出去，只感到周围一片红光，忙着询问，哪里着了？哪里着了？前排房跑过来的人指着我头顶说：你们自己的宿舍着了呀！抬头一看，可不是嘛，我们班房顶的烟囱周边，草已经烧得火苗老高了。原来是烧炕的火星引燃了苫草，要不是站岗的及时发现，我们还在火顶下做美梦呢。好在对救火大家已经很熟悉了，有条不紊，很有秩序，一盆一盆的水递上屋顶，然后再把脸盆扔下来，下面的人继续去端水。很快，火就扑灭了，亏得没有烧得露了天，我们还可以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没有人知道自己的脸盆去了哪里，连队营房到处是在寻找脸盆的人。那些找到了的脸盆千疮百孔，搪瓷几乎掉没了；有的里面还装着昨晚没有倒掉的水，早就结成冰坨，拿回来一烤瓷全掉了变成黑底；找到了如果盆不漏就拿回去继续用，找不到只好再去买一个新的，没有人抱怨。那些年，我就因此买过三四个脸盆。后来，为了减少损失，每次救火之后，我都当夜马上打着手电到处去找回我的脸盆。

再后来，连队盖起了砖瓦房，着火的事情就减少了，救火的事也慢慢地被淡忘了。今天回忆起来倒是觉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