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三年,和潼关相邻的河南某地,这年春季大旱但夏天又是水灾。秋季刚到,田保长和联保郭主任、保丁刘荣、孙副官一伙刚收完老百姓的钱款又来到一个村庄抓壮丁。
王东才七岁的儿子狗娃和庄里的孩子正在庄头玩耍,看见田保长一伙,孩子们吓得四散而逃。狗娃刚回到家里,屋门就被田保长一伙踢开了,狗娃吓得缩到爷爷王仁厚的怀里。
他们捆绑了王东才就走,桂花吓得藏在爹爹王仁厚的身后,田保长对王仁厚说:『育壮丁费一万二千』,王仁厚又气又吓浑身打颤。
上一次王仁厚刚卖了十亩地,花了八千元买过壮丁了。他从腰里掏出上次买壮丁的收据看了看,痛苦地做出决定:卖掉家中剩余的十五亩田买东才回家。
第二天一早,王仁厚变卖了良田拿着钱去赎东才去了。东才妻和狗娃在庄头的路边等着王仁厚和东才回来······
东才总算是回来了,家里田地都卖完了,完全是穷光蛋了,这往后日子怎么过?一家人唉声叹气,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王仁厚说话了:『在河南这块土地怕是没法子活下去了,咱们向西去潼关一带逃难去吧!』全家人都一致同意。接着王仁厚和东才拿着几份香纸准备临走前去祖坟祭奠。
父子二人祭完祖坟,在回家的路上碰上了韩排长领着一伙国民党匪兵挡住了去路,韩排长指着王东才说:『我认得他,他是我们队上的逃兵。』王仁厚忙说:『他是我的儿子。』
韩排长说:『给我捆了抓走!』王仁厚不顾一切地奔上去,韩排长转身一脚将王仁厚踢倒在地并骂道:『再过来老子就要你的命!』
王东才被抓走了,王仁厚来到了联保处大喊屈冤。他对田保长说:『我一个儿子买过两次壮丁,可还是让他们抓走了,冤枉啊!』田保长瞪着眼呵斥:『混帐!大声喊叫什么?滚蛋!』
『老天爷啊·······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这是什么世道啊!』王仁厚一进屋门就一个踉跄,全家人都吓坏了,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王仁厚给家里说了路上遇上了土匪兵和东才被抓走的事后,全家都放声大哭·······王仁厚说:『东才被抓走多半凶多吉少,王家只有狗娃这根独苗,我们只有去外边逃难,也许能活下去。』
东才娘说:『明天保上又要收粮催款,千万不敢等到明天,赶快收拾,连夜逃走!』王仁厚担着担,带着东才娘、东才妻、小女桂花、独孙狗娃摸黑向西逃难去了。
几天后,王仁厚一家已到了陕西地界,实在太累了,王仁厚就让家人歇一歇再走,这时狗娃哭着说饿,王仁厚说前边有村庄,到了村庄给狗娃要点吃的。东才妻气得打狗娃屁股,狗娃哭得更厉害了。
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位老汉。原来他姓冯是走亲戚看望他女儿路过此地。
王仁厚对老冯说:『老大哥,你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到哪才能给小孙孙弄点吃的呢?』老冯得知王仁厚一家是从河南逃难来的,二话没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杂面馍给狗娃。
王仁厚又说:『老大哥,你看我们咋办哩?该走哪里?』老冯小声对他说:『往此再走两天就到边区了,那里是共产党的天下,老百姓日子过得好,放心去吧!』
听了老冯的话,王仁厚感觉浑身都有劲了,他和老冯挥手话别,领着家人又继续西行,直往边区方向走去。
走了不远又碰上了一伙土匪兵,他们挡住了王仁厚一家的去路,其中匪兵头子正是韩排长。他问王仁厚说:『你们是想去边区吧?』王仁厚说:『我们在这里讨饭,不去边区。』
匪兵们挡住他们的路不让他们往西走,要他们到南边去,王仁厚一家无奈只好又退了回去。韩排长对匪兵一阵耳语让匪兵盯住王仁厚一家。
被匪兵逼得原路返回的王仁厚一家,眼看着日落而没,正好大路旁边有一座旧庙,他们一家就只好将就着在庙里躺下。
半夜里,那伙匪兵又以查户口为名冲进了庙里,王仁厚全家人大惊,老少缩成一团······
韩排长见东才妻漂亮,早就盯上她了,几个匪兵上前拉着东才妻就走,她死活不肯走,东才娘乘机抱住她的腿,王仁厚气得一时不知所措。
王仁厚一家老小大放悲声,忽听一个匪兵喊:『妈呀!她咬着我的手了,你们松手不要拉了。』接着被咬住手的匪兵抽出刀子把东才妻刺了几刀。
王仁厚急着要出庙门,由于天黑头碰在门墙上,他强忍着巨痛,昏沉颠倒地冲了出来。
匪兵们一看东才妻满身满脸是血,都跑了。王仁厚将东才妻架住拖回庙里,东才妻挣扎着对家人说:『爹、娘!狗娃就交给您二老照看了,儿媳我不行了。』说罢就跌倒死去。
东才娘见儿媳死了大哭一场,接着一头碰在门柱上便撒手人寰。王仁厚疯了似的放声大哭。
『好似钢剑刺胸膛。死的死亡的亡,丢下一老少一双。天黑地黑星光朗,两个孩子都哭娘。难民天势难告状,哭声天,叫声地·····』
王仁厚强忍住眼泪,将老伴和儿媳在庙旁的野地里草草埋葬了。他和桂花、狗娃一起跪下向坟头磕了三个头,擦干泪又继续西去。
他们越过了封锁线,来到一个地方看到山上山下的人正热火朝天地挖地开荒。王仁厚心里想:莫非来到了边区里?
他上前一打听,原来是真到边区了。
边区县长忙问王仁厚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王仁厚说他从河南来,连夜逃难进潼关,逃出时有五个人,现在只活下他们三个人。县长让他别伤心,一定给他想办法。
这时乡长来了,他问县长:『县长,你还没回去吃饭呢?』王仁厚一听连忙跪下,边磕头边说:『你是县长老爷,真对不起!』县长扶起王仁厚说:『老人家,不要这样,咱们边区人人是平等的。』
接着县长又对乡长说:『老人家一家就分配到你们乡上,找好的住的地方,借给粮,给分一些好地让他种!要多关照』王仁厚说:『县长老爷······我忘不了你的恩!』
乡长领着王仁厚、桂花、狗娃三人来到吴老二家,乡长让吴老二腾出一个窑洞,让王仁厚一家三口住下,吴老二当场就答应了,并揣上一盘馍让他们吃。
听说来了新难民,大家你送来一只锅,他送来两个碗,热烈欢迎王仁厚一家来到边区。
乡长送来了一袋米,还有好心人送来了农具,邻居张老婆更是热情,她问桂花会不会纺线?桂花说她在家时纺过线,张老婆说要帮她找纺织组组长刘二嫂借一辆纺车。
纺车借到了,桂花白天帮爹下地劳动,晚上有空就纺起线来。狗娃也得到一枝红缨枪,王仁厚看到眼里、喜在心里。
王仁厚年虽老但劳动踏实,他的女儿桂花纺线更是一把好手艺;他二人男女老少都信任,大家选他为劳动英雄。
国民党的孙副官和心腹韩排长,有一天正商量派一个河南籍兵到边区和另一个在边区的河南人里应外合做破坏工作,韩排长就把新兵王东才叫到了孙副官面前。
孙副官让王东才说说他老家的一些情况,孙副官拿出日记本,一边问一边记。
孙副官问王东才有没有胆量做事,王东才说愿意。孙副官又说:『那好,边区那边有一个医生姓倪,他也是河南人,你打扮成一个摆小摊的商人,找到他,你们以表兄弟相称,调查边区情况。』
王东才忙说:『副·······副官,我不敢去,』『混蛋!』孙副官一声吼,王东才吓得哆嗦了一下。『到边区后你就叫何三,记牢!』孙副官又说道。
倪先生这几天在家里只觉得心神不定,心想怎么还不见来人接头,便走出家门外东张西望。
正在这时,打扮成小商人的王东才正好迎面走来。『老先生,向你打听一位倪先生,你知道他住哪里?』王东才开口问。
「你是谁?」倪先生问。王东才说:『我是他的表弟,」「噢,表弟!几年不见,我就把你认不得咧!快回屋里去!」倪先生说。
王东才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倪先生,进了门,将担放下。倪先生赶紧关上大门,外面没有什么声息后,才问东才『你带的东西呢?』
王东才从袜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交给倪先生,倪先生接过纸包,打开信看后,走近王东才一阵耳语,王东才了点点头。
倪先生指着桌子上一包毒药说:『把这东西放到西沟里的井里。』王东才:『他们可没说让我下毒药害百姓么!』倪先生说:『我叫你干啥,你就得干啥,要不你家里的人一个也活不了。』
到了送救国粮的日子,边区的老百姓热情很高,大家都热火朝天的,把乡长和大家都忙坏了。
王仁厚没有粮可送,但他替人送来了救国粮。看到人多的地方,王仁厚就开始骂国民匪军:『国民党狗日的不是东西,他们不知道害死多少老百姓,他们放着日本鬼子不打,却跑到这里打咱的边区······』
王东才担着担,手拿货郎鼓,见一口井在面前,撒毒药害人他本不情愿,不撒药又不好给倪先生交待;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取出药包,用颤抖的手往井里撒了一点,急忙逃走。
东才刚走,桂花、狗娃二人提着木桶就来抬井水了。他们弄满两桶水后,姑侄俩抬着有毒的井水回家了。
桂花做好饭先舀了一碗饭,准备让狗娃给他爷爷送去,但狗娃嘴馋端起饭来就吃了起来。
獎状 『哎哟!』转身功夫狗娃就直喊肚子疼,他一边用双手按住肚子,一边在痛苦地挣扎。桂花吓坏了忙问:『狗娃,你咋啦?』
桂花一边上前安慰狗娃,一边给他揉肚子。王仁厚刚进家门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他忙问桂花,狗娃怎么了?桂花说早上还好好的,吃了饭就不对了。
王仁厚叫来团部任医生,乡长也赶来了。任医生给狗娃把了把脉后说:『又是一个中毒的,不过不要紧,毒中的很轻。』乡长气愤地骂到:『这帮龟儿子,我非把这些汉奸特务抓到手不可。』
任医生说:『有坏人给咱们井里又投毒药了!咱们庄里中毒的很多,我都治了好几个病人了。以后要知道水里有没有毒,只要往水缸里放一个青蛙就能检验出来。』
接着,乡长将王仁厚叫到他的办公室,让他将一封信赶紧送到区政府去,让区政府通知各乡,让大家严加注意坏人给井里投毒事件的再次发生。王仁厚接过信手握红缨枪,匆忙去了西沟送信。
倪先生整天挖空心思地出坏点害人,当他看见王仁厚去送信时,一时又有了坏主意。
眼看日落西山,天色将晚,倪先生心里想到当王仁厚送信回来时,至少是夜里二更,这个坏家伙不由得心里得意地说:『哼!老东西!今晚定要了你的老命。』
倪先生忙跑到东才的屋里说:『何三,今夜二更时,有个老头子手拿红缨枪路过关帝庙,你先到那里藏好,等他过来,猛不防弄死他,我保你能得一份大赏!』王东才勉强地点了点头,答应了。
王东才来到了关帝庙,他心里觉得很窝憋,正在这时,忽听前边有人咳嗽,并且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连忙躲闪一旁。
王东才神情紧张地藏在暗处。这时,王仁厚推开庙门进来,接着坐在地上,他拿出烟擦火点着了烟,随着火光,王东才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爹爹。
王东才不由得浑身发抖,他用颤抖的声音说:『你…………你…………」王仁厚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来,手持红缨枪大喊:「谁?」
王东才连忙跪下,紧抱住王仁厚的腿,边哭边说:『爹爹!我是东才。』王仁厚也惊得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抚摸着东才的头,半天说:『这是梦吧?』王东才说:『爹爹,不是梦,我真是东才。』
王仁厚问王东才是怎么来边区的,王东才随口说他是开小差做小生意到这边来的。王仁厚拉着王东才的手对王东才说:『走,回,参加咱们八路军报仇。』王东才怀疑地随爹爹走了。
回到家里,王仁厚才把家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了王东才,王东才哭完了老娘又哭媳妇,直哭得全家人一起跟着他哭。擦干眼泪,王东才誓言要杀贼报仇。
王仁厚指着墙上自己获得的劳动英雄奖状说:『边区对难民很优待,众同胞一个个相亲相爱,好似一家人,希望你早日参加八路军报冤仇。』
狗娃忽然呕吐喊叫,王东才忙问王仁厚,狗娃怎么了?王仁厚告诉了他狗娃中毒的经过。王东才听了急得乱跺脚。
獎狀 王东才大哭起来,他骂国民党反动派把他变成一只狼,逼得他狼心狗肺把人伤,害得他全家老少遭祸殃。
晚上,王东才彻夜难眠,左难右难难心上,思前想后有了好主张:回去先杀韩排长,将功赎过理应当!
半夜里,鸡鸣连声,王东才不时睁眼看王仁厚、狗娃,叫了几声不见应声,见他们都睡熟了,他忍泪吞声,心里在低声哭道:『爹爹、妹妹、狗娃,我去了,我要报仇去了。』
王东才回到国民党部队,见到了孙副官,将信交给孙副官,孙副官看后,笑着说:『好的很,你和倪先生都有功。还有更大的买卖:我们就要袭击他们的乡政府,要你引路,快去换身衣服去。』
才刚出孙副官办公室,韩排长就进来了。王东才赶紧回头去门外偷听,孙副官说:『这一次是我们发财的机会,你们可以见人就拉,见东西就抢!』王东才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榴弹等待时机。
正当孙副官和韩排长得意忘形之际,王东才将手榴弹扔了进去,霹雳一声响,火光冲天,孙副官和韩排长就一命归了天。
孙副官的勤务兵吴德贵等匪兵,听到手榴弹声,忙跑到孙副官的办公室,他们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
王东才冲到大门口,又立刻拿出另外一颗手榴弹,去了盖,将引线套在指上,对群龙无首的国民党兵说:『把枪放下!兄弟们,国民党把我们害得不像人了!难道我们还情愿为他们做坏事吗?』
众士兵说:『你说得对!我们都听你的!』说罢,大家就跟着王东才投降八路军去了。
八路军高连长带领队伍正在山上打伏击,他看见敌人从东边跑来了,忙下命令:『同志们!绕弯跑过去,压在左边山腰里,跑步!』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敌人伤亡惨重,敌军连长腿上中弹。他连喊带爬地被敌军救走了。
王东才带领的投降队伍远远就看见八路军和高连长,他在远处就高喊:『我们投降八路军!』待走近了,高连长亲切地和王东才握手并说:『欢迎你们参加八路军,团结一心打日本鬼子!』
八路军打了胜仗,边区军民都十分高兴,乡长也带着边区民众杀的猪羊慰问部队来了,高连长握着乡长的手连声说:『感谢!感谢!』
王仁厚也送来了他亲手熬的米汤,张老婆送来了熟鸡蛋并说:『国民党反动派「胡拧瓷」看它碰钉子不碰钉子,你们有本事,大家快吃,我煮的鸡蛋香的很!』倪先生也混在群众中,拿着馍让大家吃。
王东才看见倪先生后,大喊一声,并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倪先生与众人都怔住了,不知怎么一回事。他随后上下打量王东才,觉得事情不妙,打算脱逃。王东才大喊:『汉奸!』
王东才看看高连长及众人,再看看王仁厚然后哭诉:『同志们!我对不起大家,就是他叫我给你们井里放毒,让我杀人。你们不要吃他的馍,馍里有毒!』高连长命令把倪先生背绑起来。
高连长上前拍着王东才的肩膀说:『同志!你不要害怕,你能坦白的说出来,就是好样的,我们欢迎你。』王东才放心了,并很受感动。
边区民众义愤填膺,大家高呼口号,要砍了倪先生。高连长上前挥着手说:『同志们!咱们回去开大会公审这个特务;同时欢迎王东才等投诚的同志。』群众一片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