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故事:恶龙和疯剑客

天成谈小说 2024-05-14 02:07:36

话说在西汉末年,安汉公王莽篡位称帝之后,天下有了纷乱气象,正值此时,雍丘之地有恶龙出,飞腾于村野城池之间,吞食人口牲畜,十分厉害了得,人们无不畏惧。

  雍丘令以县兵壮农与恶龙战,兵农多有死伤,恶龙却未损分毫,又请求州郡遣甲士相助,州郡甲士因被朝廷调去平叛,因而无以相助。

  眼见求援无望,雍丘令乃与县中诸长者商议应对之策,众长者多道当筹集千金,招四方猛士屠龙,对建功者以金谢之,却有一人不以为然,那人道:“本县便有猛士,何须他处相求?”

  县令吃惊道:“我做了三年县令,竟不知本县有猛士,此乃何人?”

  那人答道:“此人是县南二十里后杨村之人,他名叫杨玄,自幼爱击剑,长大后任侠天下,在外学得高超剑术,归来之后,终日在村外林中习练击剑,鸟雀打身前过,刺之无有不中,见者无不叹服。”

  听了他的话,有人笑道:“杨玄剑术着实了得,不过自他学成剑术归来,就成了疯子,除了终日习练击剑,其他一无所会,连吃饭尚需父母妻子喂食,更不能与人交流,这样的人虽是了得,又当如何能够让他屠龙?”

  县令道:“既然是个疯子,这里用不得他。”

  于是,县令一面命人将招募猛士的榜文发往四方,一面在本县筹金,雍丘多有富户,一日内便筹足千金,四方猛士也渐次而来。

  众猛士与恶龙战了几次,死伤不少,终究奈何不得恶龙,正无计可施之时,忽有五百个剑客同至雍丘。

  这五百人身份显赫,皆是越王之子!他们来到雍丘后,到处与人说他们要借屠龙扬名天下,因不愿旁人争功,要将四方猛士尽数赶走。

  猛士中有不服的,都死在众王子剑下,四方猛士见众王子如此霸道狠辣,都心生畏惧,离开了雍丘。

  待四方猛士走尽,众王子打算屠龙之时,发现恶龙自此不再出现,完全没了踪迹。

  于是五百王子在雍丘城驻扎了下来,等待恶龙再次出现,在此期间,他们并不安分,时常于雍丘县各处掳掠妇女欺压良善,由于众王子地位尊崇,雍丘令并不敢管,百姓苦不堪言,一时怨声载道,都说五百王子比恶龙更可怕,人们反而祈祷恶龙早日出现把五百王子杀死。

  且说有一日,有二十名王子出雍丘城寻龙,路过一条河流之时,见河边有一洗衣女子貌美,他们当时就要将女子抢走寻欢作乐,女子挣扎不脱,叫喊起来,被不远处放羊的一个孩童听到,这个孩童正是女子的小儿子,乳名唤作阿牛,阿牛见母亲受欺,忙飞奔到附近树林中,因为树林中有一个习练击剑的疯子。

  这个疯子平日只听妻子父母的话,难以与外人交流,但阿牛是例外,这是因为阿牛放羊时多与他玩耍的缘故。

  彼时疯子正在林中练习击剑,阿牛打断了他,拉着他的手飞奔到河边,然后对着那二十个王子大喊“住手”,二十个王子见来者是一个孩童和一个疯子,都轻蔑的大笑起来,但是还没等他们笑到第三声,疯子的剑已经刺了出来,电光火石间,一个王子的嗓子被剑尖挑开,鲜血汩汩而流,须臾间断了气。

  众王子大惊,他们没料到乡野间一个疯子的剑术竟如此了得,于是一起拔剑要将疯子杀死,然而他们合力也不是疯子的对手,只见疯子一剑一个,旋即结果了十九人,只剩一个眼快的,撇下剑跳河游走,方才保得性命。

  女子获救后,深谢了疯子,自带着阿牛归家去了,而疯子却依旧到林中练习击剑。

  那个逃走的王子返回雍丘城后,将十九个兄弟被杀的事情告诉了长王子,长王子大怒,当即率领所有王子一起出城,誓杀疯子为十九个兄弟复仇。

  众王子找到疯子时,他依旧在树林中习练击剑,见到数百人气势汹汹将自己包围起来,他并不着急,当时在地上捡起一块青石,先将剑锋磨了一磨,然后将剑指向众王子。

  众王子见疯子毫不畏惧,当时大怒,要一起举剑围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凤夫人在此,我看谁敢动手!”

  凤夫人是谁?她是王莽殿前女臣,长安城中有名的女剑客,也是越王义妹,所以众王子对凤夫人很熟悉。

  长王子见到凤夫人,令众兄弟住手,然后问道:“凤姑到此何为?”

  凤夫人笑道:“皇上近来身子有恙,派我来屠恶龙,取龙胆补一补。”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我等兄弟杀这个疯子?”长王子不解。

  “这个疯子是我的故交,此番屠龙,我需要他的帮助。”凤夫人答道。

  “恶龙我们兄弟可以帮你杀,但是这个疯子我们非杀不可,因为他杀了我的十九个兄弟。”长王子道。

  “我的确需要你们兄弟帮我屠龙,但同样也需要他的帮助,因为只凭咱们的力量,不是恶龙的对手,所以在屠龙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与他为难,屠龙之后,悉听尊便。”凤夫人说到最后,挥了挥手中长剑,言语中有些威吓之意。

  “这个疯子如此了得?”长王子很吃惊。

  “那是自然,当年在嵩阳山,他得到了我父亲剑法真传,如今天下已无人是他的对手,说他是万人敌并非虚言,记得多年前,有数千人的流寇被他遇上,只一顿饭功夫,数千流寇全部死在了他的剑下,不过当年的他并不是疯子。”说到最后,凤夫人一声叹息。

  “我们兄弟愿意听凤姑的,保证屠龙之前不杀他,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他现在是个疯子,那他岂能为你所用?”长王子问道。

  “我自有办法。”

  凤夫人这时来到疯子面前,问道:“杨玄,你可还识得此物?”

  凤夫人这时从身上取出一件物事,那是一副卷轴,打开来看,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画像,这个女子长相貌美,与凤夫人有几分相似。

  疯子见了画中女子,明显大受震动,口中喃喃道:“阿云,我要阿云。”

  凤夫人娇笑一声,说道:“你只需为我做一件事,我马上就能让你见到阿云,你可愿意?”

  疯子忙道:“愿意!我愿意!”

  就这样,凤夫人轻易收服了疯子,长王子好奇的问:“这个疯子为何对画中女子如此在意?”

  凤夫人解释道:“画中女子名叫阿云,她是我的妹妹,曾经被我父亲许配给杨玄,不过她已经死了,杨玄正是因此受到打击才变成疯子的。”

  之后凤夫人将杨玄带到雍丘城中暂且住下,每日亲自喂他饭食,倒也算照料用心,而长王子则率领众兄弟全力寻找恶龙。

  一个月后,众王子发现恶龙藏身在一座土丘的地底洞穴之中,他们向洞穴内抛火熏烟,将恶龙引了出来。

  恶龙与众王子一场大战,众王子死其大半,余者四散而逃,而恶龙并没有伤损。

  凤夫人闻讯带着杨玄赶到土丘上洞穴处,她刚要探身去查看洞穴里面的情况,疯子杨玄已然仗剑跳了下去,随后只听地底洞穴内传出恶龙山崩般嚎叫之声,这骇人的声音传播甚远,几十里外的人也听的清清楚楚,凤夫人在洞外更是惊的扑倒在地。

  片刻之后,恶龙嚎叫之声陡然而止,凤夫人站定身子,却久久不见杨玄出来,猜想他大概是被恶龙杀死了,正自狐疑之时,忽见一个被血水染红身体的人由洞穴内慢慢爬了出来,他正是疯子杨玄。

  见杨玄从洞穴内出来,凤夫人顿时大喜,上前问他恶龙如何了,杨玄只痴痴重复着两个字:“死了,死了!”

  凤夫人去洞口处朝下看时,果见恶龙那数丈长的巨大身躯蜷缩在洞穴的底部,已经是一动不动死透了。

  凤夫人当即跳入洞穴,她站在恶龙的巨大身躯之上,扒开厚重的龙鳞,用长剑划开它的肚腹,划拉着找寻多时,从龙腹中取出一物,将此物擦拭干净在身上藏好后,方才从洞穴爬出来。

  等凤夫人来到洞穴外,看到长王子已率领着劫后余生的百余个王子去而复返,他们此刻皆恶狠狠的盯着凤夫人,凤夫人不解的问道:“众贤侄,你们为何用这种眼神盯着我?好似与我有仇一般。”

  长王子冷笑道:“哼!凤夫人,不用装糊涂,快将传国玉玺交出来,我们兄弟可饶你一命。”

  “什么传国玉玺?贤侄请说清楚。”凤夫人显得很惊讶。

  “父王与你结义多年,他老人家素来知晓你的秉性,早将你的一切底细查的清清楚楚,他常说你为人恶毒狠辣,又诡计多端,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长王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想那皇宫中的传国玉玺,早在数月前就已丢失,偷玉玺的正是这头不知来历的恶龙,它飞到皇宫,将传国玉玺吞入腹中,然后飞来雍丘县,王莽不敢声张,唯恐诸侯得知消息前来抢夺,悄悄派你来此设法屠龙取回传国玉玺,我们越王府在各地多有耳目,这些事情岂能瞒得住我们?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父王有心争夺天下登基称帝,所以此番我们五百兄弟到此亦是借屠龙之名寻找传国玉玺。”

  凤夫人的阴谋被揭穿,她冷笑道:“想要传国玉玺,只怕你们没那能耐,如今你们兄弟死了大半,就剩这百余人,不是我和杨玄的对手。”

  长王子冷笑道:“你与杨玄合力,我们自然不是对手,但杨玄如今却已是你的敌人!”

  凤夫人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她道:“杨玄这个疯子任我驱使,他岂会与我为敌?”

  长王子道:“你做梦也不会想到,适才你进入龙穴寻找传国玉玺的时候,我给杨玄服用了一粒天下奇药转魂丹,如今他的疯症已然痊愈,从此不再是疯子了,而且他对你们之间的仇恨记的一清二楚,当初因为你父亲将你妹妹阿云许配与杨玄,你心怀嫉妒,下狠心害死了阿云,然后逃到长安城躲避,杨玄因此气火攻心变成了疯子,他与你有此深仇大恨,如今明白过来,正要杀你而后快。”

  凤夫人闻言大惊,这时再看杨玄,只见杨玄此刻正用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疯子的呆相一丝也没了,她不由得屈膝跪了下去,在杨玄脚下哭诉道:“杨大哥,当初只怨我痴爱于你,才会因爱生妒杀死阿云,如今你既然已不再是疯子,当用手中剑杀死我,来为阿云报仇。”

  杨玄果真将剑尖顶在了凤夫人咽喉,只需刺出一寸,凤夫人就死了,但是他到底没有这样做,望着凤夫人满眼委屈的泪水,他下不得手,最终发出一声长叹,将剑收了回来,然后说道:“阿凤,你走吧!我不杀你。”

  凤夫人站起来,急急要走,却被长王子拦住,他说道:“不把传国玉玺交出来,休想离开!”

  凤夫人从怀中取出一物托在手中,这是一方宝玺,用无暇美玉雕刻而成,因一角崩裂,被匠人拿金子给补了上去,这便是真正的传国玉玺。

  望着传国玉玺,众王子眼睛里都放出精光,凤夫人忽的将传国玉玺高高举起,大声喝道:“尔等若想取传国玉玺,先与我杀了杨玄,不然我就将传国玉玺摔为齑粉!”

  地上散落着不少石块,如果凤夫人要摔传国玉玺,谁也无法阻拦,那样的话众王子此行就等于虚来一趟,长王子与众王子略加商议,都道:“恶龙先与吾等激战一场,已是筋疲力竭,杨玄才得以趁机屠龙,如今杨玄与恶龙方战罢,亦是筋疲力竭,吾等兄弟正宜杀之。”

  商议已毕,这仅剩的一百多个王子将杨玄团团围住,长王子说道:“杨玄,你杀我十九个兄弟,此仇今日当报!且来受死!”

  众王子挺剑齐攻,杨玄亦不相让,人多势众对上剑术凌厉,土丘上一场好杀,直让鬼神回避,风云色变,过了两盏茶时候,厮杀声渐渐没了,四周变得无比寂静,剩下的这一百多个王子,全部死在了杨玄剑下。

  这场恶战虽是杨玄胜了,不过他也几乎耗尽了气力,当他蹒跚着脚步,提着带血的剑走下土丘,迎面正遇上凤夫人,凤夫人用长剑指着他说道:“杨大哥,你今日连杀恶龙和诸王子,就是神仙也该没了力气,今日你注定要死在我的剑下了,年少时的弃爱之仇当在今日了结。”

  杨玄自知此刻非是凤夫人敌手,但他并没有任何怨言,只慨然说道:“请刺剑!”

  凤夫人举剑朝杨玄刺了过去,杨玄不躲不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有一女子喊道:“休伤吾夫!”

  女子的话音未落,一物飞了过来,正将凤夫人手中剑击落,凤夫人吃惊非小,看那物时,原来是一个剑鞘,再听身后脚步声响,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妇人持剑飞奔而来,很快到了近前,不用问,这剑鞘便是妇人情急之下所掷。

  凤夫人自练习剑术以来,手中剑头一遭被人打落,顿时大怒起来,捡起长剑朝妇人刺去,妇人亦挺剑相迎,两个女子都长得美丽,动起手来都没有丝毫留情,凤夫人原以为自己是长安城中有名的女剑客,剑术当不在这妇人之下,不料交锋之后才知妇人剑术远过于己,未及十合,她便被这妇人刺死在地。

  你道这妇人是谁?她为何剑术如此了得?原来她名叫夏青,正是杨玄的妻子,她也是一个自幼爱击剑的,数年前因听说后杨村有个叫杨玄的疯子好剑术,于是闻名前来观看,亲眼目睹杨玄剑术之高超,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又闻得他尚未娶妻,于是不顾他是个疯子,毅然嫁给了他,之后每日随丈夫练习击剑,多年下来,一身剑术已是天下罕有敌手,是以能杀死凤夫人。

  连日来夏青不见杨玄归家,心中甚是担忧,在雍丘县到处寻找,总是找不到人,这日正在忧虑之时,忽然听到土丘方向传来恶龙叫声,她离土丘不远,循声急来,正将杨玄救了,可谓巧合。

  此刻夫妻相见,杨玄回想起多年来妻子对自己的悉心照料,自是非常感激,当时朝夏青拜了几拜,以谢照顾之恩,夏青见丈夫突然不疯了,不由得喜极而泣,与杨玄相挽归家,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做了一世的恩爱佳偶。

  不一日,雍丘令带人来到土丘,见恶龙已被屠,五百个王子也全都毙命,顿时大喜!但最终也不知是何人所为,将所筹千金用来救济了穷人。

  当时雍丘令命人将土丘细细的搜寻一遍,在凤夫人尸身上找到了那块传国玉玺,还有一幅女子画像卷轴,他将传国玉玺带回县衙,本要派人送到长安,却闻听官道被叛军截断,于是就将传国玉玺藏匿起来,待后来光武定天下,雍丘令献玺洛阳,以此功封侯。

  至于那幅女子画像卷轴,则被一个差役拿去街头卖了钱,换来一壶好酒,将酒带回家喝的酩酊大醉,倒在床头也做了一晚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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