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东吴帐内有妙计,
赤壁山下枪刀急。
英雄跌落陷人坑,
胜败岂只在天意?
相传古时候,在池州府青阳县,有个寡妇叫杨桂兰,因杨家和本县大户张家有指腹婚约在先,她长大后,虽然相貌生的丑陋,仍旧得以嫁给张家的独子。
婚后没几年,张公子因病去世,两人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杨寡妇为丈夫服丧三年期满后,也不过才二十五岁,正是年轻之时,一个人守着张公子留下的偌大家业,虽是吃喝不愁,不免空房孤寂,因而有再嫁的想法,当时就请了几个媒婆张罗这件事。
媒婆们倒也勤快,不几日便为杨寡妇物色了几个男子,不过却都是些平庸之人,杨寡妇都看不上,恰巧趁着几个媒婆都在,她还要让媒婆们接着帮忙张罗,媒婆们都很为难的说:
“不瞒娘子说,本县也有好男子,只是他们不太中意娘子的相貌,因而我们只得将些平庸男子说与娘子。”
杨寡妇最讨厌别人说自己相貌丑,听媒婆如此说,当时便道:
“姑奶奶虽然长得丑,但是照样能嫁给本县最好的男子,你们这些媒婆没本事张罗,我自己去做这件事。”
媒婆们听了这话,都哈哈大笑,有个媒婆语带嘲讽的说:
“本县最好的男子当属周家的公子周文良,他如今有二十年纪,相貌英俊,才高八斗,人物风流,又是个大户人家,按理说以他的才貌家势,早该成亲生子,只是他恃才傲物,以为本县女子没有能与他匹配的,因而迟迟未婚,娘子若能设法跟他成就婚姻,我情愿当个老鳖围着你家爬三圈。”
这个媒婆说完,惹得其他媒婆又一阵大笑,杨寡妇见状怒道:
“既然说周文良是本县最好的男子,我偏要嫁给他,到时候看你们谁还能笑出声。”
几个媒婆见杨寡妇愤怒的样子,当即都知趣的笑着走了,她们走后,杨寡妇问贴身丫鬟秋菊:
“你说姑奶奶我能否跟周公子成就婚姻?”
秋菊面带难色,吞吞吐吐半天才说道:
“夫人呀!那些媒婆的话虽然难听,其实不假,周公子这个人我也听说过,他的确是本县最好的男子,县里大户人家都想将自家千金嫁给他,他却正眼不瞧一下,夫人你是一个寡妇,又该如何能跟周公子结亲呢?”
杨寡妇说道:“事在人为,姑奶奶我可是女中的魁首,闺房里的诸葛,只要用些计策,不怕周公子不就范。”
一、借书杨寡妇打定主意要嫁给周文良,她说做就做,当时先派管家张福,去打听周公子的情况,不久张福回来说,周公子平常爱与几个书生好友在酒楼饮酒听曲,除此之外,就是在家专研儒学了。
杨寡妇听张福如此说,笑道:“是了,周公子是个儒生,看来计策要出在儒学里了。”
她当即命人去外面买了本《论语》古书,让家里下人到县学处放出话,说本县杨寡妇家中藏有一部古本《论语》,却与今本大不相同,看来现在的《论语》多半是伪作。
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满县大儒和书生都觉得匪夷所思,无不想要看一看杨寡妇家里的古本《论语》如何与今本不同。
大儒和书生纷纷登门求见,杨桂兰让秋菊对他们说道:
“只有愿意与我家夫人结亲的人,才能看这部古本《论语》,不然还请告退。”
大儒和书生们听了这话,只好都告退了。
周文良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这天与几个书生好友在酒楼相聚时,大家谈论起来,其中一个叫侯来的书生开玩笑道:“咱们几个读书人,一向平等论交,如今谁若能将杨寡妇家的古本《论语》借出一观,当奉他为魁首。”
那几个书生听了这话,都笑道:
“杨寡妇说了,只除非和她结亲,方能观看古本《论语》,若是她长得美,和她结亲也不妨,只是她长得太丑陋,哪个傻子愿意为了当这个魁首娶她?”
几人说罢都是哈哈大笑,当他们饮完酒要各自归家时,有个人在后面拉住了周文良,这个人便是杨寡妇家的管家张福,周文良不认得张福,问道:
“阁下拉住我是有何事?”
张福说道:“适才我听到你们几个读书人说话,似乎都想看那部古本《论语》,我这人有成人之好,能帮公子将古本《论语》借出来。”
周文良好奇道:“你是何人?有何能耐能从杨寡妇手里借出古本《论语》?”
张福笑道:“我便是杨寡妇家中的管家,只要我开口,即使公子不与我家夫人结亲,她看在我面上,自然也愿意将书借给公子,只是公子不免要给我几两银子的茶钱。”
周文良大喜,当即从怀中取出五两银子给了张福,张福接过银子,说道:“公子请随我一同前去借书。”
于是周文良便跟着张福去找杨寡妇,张福便是杨寡妇派去引周文良上钩的,听说周文良来了,她心道周公子果然中计,当时命人在客厅设茶水,来见周文良。
周文良见到杨寡妇,心说人们说的不假,这女子果然是丑。
他经张福引见后说明来意,杨寡妇故意皱眉说道:
“古本《论语》乃是先夫家传,先夫在时说这本书不能轻易示人,不过既然是张管家亲自来说,贱妾也不能驳他面皮,只是需请公子备些礼品,如此略显庄重,先夫在九泉之下也不至于责怪我。”
周文良连忙说道:“夫人说得是,需要哪些礼品,还请示下,小生自取筹备。”
杨寡妇道:“礼品无需太多,不过也不能太少,只需一口猪,两只羊,八匹彩缎,八坛酒即可。”
周文良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对这些礼品不看在眼里,当时答应下来,回家命人筹备去了,次日将礼品备齐,派了十几个人抬着,再来杨寡妇家中借书,沿途被本县许多人看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杨寡妇收了周文良的礼品,果将古本《论语》借出,周文良同几个书生好友一起翻了几遍,都说道:
“这的确是古本,只是书上所写与今本也没什么区别。”
这时书生侯来说道:“虽是这部《论语》没什么特别,不过一向风流的周兄肯舍身借书,倒是我没想到的,周兄确实可以做我等的魁首了。”
周文良大惊道:“侯兄何出此言?我如何是舍身借书?”
侯来答道:“你给杨寡妇送那么多求亲聘礼,满县人谁没瞧见?如今已传的沸沸扬扬了。”
周文良辩解道:“是杨寡妇家中的管家张福帮我借到的书,送些礼物不过是略表庄重,以告慰杨寡妇亡夫之灵而已,何来求亲之说?”
侯来笑道:“周兄何必装糊涂呢?且看这本书上,每隔几页,便在页角上写着一个小字,这些字合起来如何念?”
另外几个书生不及侯来心细,起初以为这些小字是藏书人胡乱写上的,现在他们再连起来读这些字,分明是“周郎与杨氏结亲信物”。
他几个读出这句话,都指着周文良笑道:“连结亲信物都有了,周兄还有何说?”
周文良自己也看了看,侯来说的不错,书里果然藏了这句话,当时无比尴尬。
殊不知这些字乃是杨寡妇特意所写,为的就是让周文良的好友看见,还有周家给杨寡妇送求亲聘礼的消息,也是杨寡妇派人散播出去的。
周文良到杨寡妇家还书之时,重重的将书摔在茶几上,杨寡妇故作诧异道:“公子来还书,如何这般愤怒。”
周文良将书打开,指着上面的小字说道:“周郎与杨氏结亲信物,夫人为何要在书上写这些字?莫不是夫人特意要戏耍小生?”
杨寡妇故作委屈道:“贱妾才认识几个字?我可写不出来,只怕是书上本来就有的吧。”
周文良心中暗道,莫非天下真有这般巧事?这件事不好分辨,只得作罢,然后又问道:
“外面传开了,说我那日给夫人送的礼是求亲聘礼,这又是怎么回事?”
杨寡妇故作惊讶道:“竟有此事?贱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非公子说,尚且蒙在鼓里,看来是县里多事之人在造谣罢了,这样人真该剪了他们舌头。”
闻听杨寡妇如此说,周文良也无言以对,当时只好告辞回了家,到家时正遇上其父大发雷霆,见他来了,周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你这畜生,好端端的给一个寡妇送什么礼?如今全县人都笑我堂堂周家为了钱财要娶一个丑寡妇,这让老夫以后怎么抬头?”
周文良说道:“孩儿只是为了借书才送礼,不曾想会被县里人误会,还请父亲责打孩儿。”
周父当时就要打周文良,周母毕竟不忍,连忙拦住,她说道:
“我看这件事都是那杨寡妇的鬼注意,我早听说这个女子十分精明,必然是她想要嫁给我家孩儿,因此才故意散布这些闲言碎语,如今咱们只需派个人去她家问罪,让她贴个告示向全县人澄清这件事,还我家清白即可。”
周父想想也只得如此,当时把管家周云喊来,让他前往杨寡妇家问罪。
周云领了命,去到杨寡妇家里,杨寡妇派秋菊接见,周云怒气冲冲的说了杨寡妇的一堆不是,秋菊听完骂了起来,她道:
“你们周家要清白,我们夫人就不要清白了?分明是县里好事人造谣,如何怨得我们夫人?周公子在你家看来是宝贝,在我们夫人看来他不如一堆粪土,你说是我们夫人想嫁给周公子,我还说是你家贪图我们夫人的钱财,这谣言是你周家散布的也说不定,如今来这里装什么委屈?”
周云本是来兴师问罪的,不料反挨秋菊一顿臭骂,当时灰溜溜的回了周家,向周父周母禀报了这些事,周父周母听了,也只好忍气吞声,就此作罢,只待谣言自消。
二、祝寿转眼到了当年七月十五,是周文良奶奶的八十大寿,周家要大肆庆贺一番,于是在家中大摆筵席,将青阳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请了来。
宾客正在给老夫人拜寿之时,门上人忽然来报,说杨寡妇派管家张福带了许多礼品来给老夫人祝寿。
周父还在为前面求亲送礼的谣言生气,如今听门上人说杨寡妇派人来给老夫人祝寿,他怒道:“我又没请她,她来拜什么寿?”
门上说道:“张福说老夫人是杨寡妇的表姑奶,杨寡妇也是近来才得知,如此既是县里亲戚,不来拜寿不合礼节,只是她近来身体有恙,不能亲至,就让张福代为祝寿,张福还说若是老爷不相信,一问老夫人便知。”
周父心道老夫人年岁大犯迷糊,向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当时就想让门上人将张福请回,不料这时张福让随从抬着礼品,一窝蜂跟在其他祝寿的宾客后面拥了近来,当着众宾客的面,周父不便驱赶祝寿之人,只得允许张福替杨寡妇为老夫人祝寿。
这张福带来的礼品尤其丰盛,箱柜也抬来了几十个,看的众宾客瞠目结舌,宾客里有认得张福是杨寡妇家中管家的,都说若不是两家真结了亲,不然杨寡妇怎么送如此多寿礼?
张福给老夫人拜寿时也有趣,只见他在老夫人面前跪倒在地,连声喊道:“我家夫人杨桂兰,祝亲奶奶万寿无疆!”
不知情的宾客见状又议论道,看来两家确实结了亲,不然杨寡妇怎么能称呼周家老夫人为亲奶奶呢?所以这次拜寿之后,县中人对两家结亲之事更加深信不疑,直让周家百口莫辩。
而杨寡妇又趁机派人到处散布消息,说不久后周公子和杨寡妇就要举办婚礼了,县里人一时都在谈论这门亲事,都笑周公子放着县里那么多好姑娘不娶,偏要娶一个丑寡妇,看来周家确实是看上了杨寡妇家中钱财。
周父听说了大家的议论,与周母商议道:“现在县里人都说我儿快要与杨寡妇成亲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周母说道:“我看大概又是杨寡妇的诡计,且不须理她,难不成她还能将我儿硬抢了去?以后多加提防,再不与她家有半点瓜葛就是了。”
三、成亲又过了两月,杨寡妇听说省里的学政官巡视各地县学,正来到本县,她笑道:“我与周公子的亲事就要成了。”
丫鬟秋菊不明白,问道:“夫人这话如何说?你们的亲事如何要成了?
杨寡妇不答,只是让管家张福在家中大摆宴席,对外说是要在自己家与周公子举办婚礼,遍请县里有头脸的人来赴宴,那些有头脸的人早听说周公子和杨寡妇要结亲,如今接到请柬,更不怀疑,纷纷赶来杨寡妇家参加婚礼。
因为杨寡妇素来与知县夫人交好,于是就通过知县夫人,让知县将学政官请来一同喝杯喜酒,学政官见本县人如此盛情,心中也是高兴,果然前来赴宴。
等宾客到齐,迟迟不见周家的人现身,杨寡妇却在那里哭哭啼啼,丫鬟婆子围了一群安慰着。
学政官不解,就问道:“这是何故?怎么不见新郎到场?新娘又为何哭了起来?”
官家张福故作诉苦道:“这门亲事是周文良公子父母定下的,周公子自己却不太愿意,只怕是要毁亲,新娘心中苦楚,因而哭了起来。”
学政官又问道:“周文良?莫不是青阳县那个有名的才子?”
知县在一旁说道:“正是这人。”
学政官顿时心中不快,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儿女理当顺从,周文良熟读诗书,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莫非本县素来有此恶劣民风?”
张福说道:“我且去请一请,看周公子能不能回心转意。”
知县听学政官话里有怪罪自己治民无方之意,当时心中惶恐,也派师爷一同前往,叮嘱师爷务必将周文良请来。
张福和师爷两人到周家门前,让门上人入内禀报,说要求见周父,周父听说张福来了,当时就要命人将他赶走,门上人说县衙里的师爷也一同前来,只怕是不好驱赶。
周父听说师爷也来了,当时不敢怠慢,只好将两人请进来,张福入内开门见山的说:“我家夫人已经摆下酒席,今日就要和令公子结亲,还请周老爷周夫人与公子一同前往,将这桩婚事办了。”
周父怒道:“我家孩儿几时答应与杨寡妇成亲?你莫不是在胡言乱语?”
张福笑道:“周老爷不要动怒,虽是你家不愿与我家夫人结亲,我家夫人却非要嫁给令公子不可,不过也不让你家吃亏,我家夫人得知你家运绸缎的船翻在江里,以致亏欠了许多外债,债主都来上门追讨,若是这桩亲事成了,我家夫人说可替你家还这笔债。”
张福这话正说在周父心坎里,如今果然有许多债主催债,周父正打算卖县里这座祖宅来偿还,现在听张福如此说,心中不由得盘算起这件事来。
张福又接着说:“若论相貌,我家夫人确实丑陋,不过若论操持家业,不是我夸口,天下没有哪个女子比得过我家夫人,这桩亲事成了,也不辱没你们周家,况且我家夫人说了,日后令公子若是纳娶美妾,她并不干涉。”
话到这里,周父为了保住祖宅,心里确实有些活泛了,只是周母依旧不同意。
师爷听了张福的话,心道原来县里周公子要和杨寡妇结亲的传言,都是杨寡妇的计谋,她的手段可着实太过卑劣,不过为了知县的官声,他如今也要帮着杨寡妇说话,当时他说道:
“虽是你们周家不同意这门亲事,不过满县人都已经信以为真,若今日令郎不与杨氏成亲,只怕难免要背负毁亲之名,如今省里的学政大人也在酒席上,这些事情被他看在眼里,难免也要怪罪令郎的不是,令郎早晚要考功名,若是被学政大人轻视,只怕于仕途不利。”
周父周母听了这话,不由得呆住了,权衡利害,觉得师爷说的有理,当时只好将这门亲事答应下来,命人唤来周文良,说了这些事,周文良见父母都已同意,别无他说,自己也只好遵命。
当时周文良换了鲜衣,与父母一同到杨寡妇家中,与杨寡妇拜堂成亲,两个真的做了夫妻。
两人成亲之后,杨桂兰果然替周家还了债,在她的操持之下,周家的家业越来越兴旺,而周文良日后也考取了功名,做了朝廷的官职,两个人生了若干儿女,周家人对这个丑儿媳无不满意,本县人说到这桩亲事,都说正应了丑妻旺家的老话。
只是后来周文良每当想要纳妾,总是会挨杨桂兰一顿骂,到头来也没纳一个妾。
★作者语:荒诞不经是本人创作故事的主要风格,所有内容皆为虚构,略为茶余饭后谈资小品,切莫和封建迷信挂钩,如果喜欢,欢迎点赞、评论、关注、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