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生】荒诞故事:波斯旅者和中国老人

天成谈小说 2024-07-08 12:24:13

提示:全文16000字,阅读需约20分钟。

古时候,波斯国有个名叫法鲁罕的人,他自幼以做旅者为志向,想要看遍世界每一个地方,因此他学习了很多国家的语言。

  在四十岁的时候,法鲁罕骑着一匹骡子,跋山涉水用了两年时间来到了位于东方的中国,当他见到中国山川壮美,庶民和善,心中甚喜,就让骡子缓缓而行,慢慢的欣赏这美丽的异域国度。

  且说这一天,将午之时,法鲁罕来到了雍丘县地界,彼时正值七月天气,暑气蒸腾,法鲁罕只觉身上热汗流淌,嗓子发干,取来骡背上的羊皮水囊要喝水时,不料已然空空如也。

  他不禁苦笑起来,又往前走了一程,忽见前面出现一个镇子,远远的看见镇子上有家茶棚。

  法鲁罕不禁大喜,催动骡子来到镇子上茶棚处,他先将骡子栓了,然后进入茶棚。

  当时茶棚里已有三五个客人坐着饮茶,法鲁罕也找个地方坐下,然后让茶棚主人给自己倒了一大碗凉茶,这一口凉茶喝下去,茶香回味无穷,他只觉神清气爽,胸中热气消了大半,他不禁大呼畅快。

  正当法鲁罕在茶棚内饮茶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来到茶棚,这个老人约莫六十多岁年纪,已是白发苍苍。

  老人一进入茶棚就大声吆喝道:“这个鬼天气,快热死老子了,卖茶的王家兄弟,快给老子倒碗凉茶来,暂且记在账上,待老子命中那笔富贵来时,一发还了你。”

  茶棚主人见了此人也不多说,便给他倒了一碗茶,老人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然后径直走了,过了一会儿,老人去而复返,又大声说道:“一碗茶不解渴,再给老子来一碗,将来老子命中那笔富贵来了,一发还你。”

  茶棚主人照旧给老人倒了一碗茶,他仍然是一饮而尽,然后径直又走了。

  一旁的法鲁罕看的目瞪口呆,就问茶棚主人:“这老人如此粗俗无礼,他是什么人呢?”

  茶棚主人道:“这人名叫张不害,便是我们这张家集镇子上的。”

  法鲁罕又问道:“适才他所说‘老子命中那笔富贵’,是什么意思呢?”

  见法鲁罕如此问,茶棚主人笑了,他说道:“外国的客人,你休听他胡说,这个张不害乃是本地最穷的一个人,他平日里在镇子上要吃要喝,完全就是一个乞丐,大家看他孤苦可怜,所以他要什么大家都愿意施舍他,他说话虽然粗鲁,大家也都不跟他一般见识,至于他说什么命里的富贵,不过是谎言罢了,这个谎言他说了几十年,我们张家集的人耳朵也听出茧子了,如今眼看他到了这把年纪,也未见他有过什么富贵,难不成我还指望他以后拿什么命里的富贵来还茶钱?”

  法鲁罕想了想,又说道:“这就奇怪了,他岂能用几十年来讲同一个谎言?这其中真的没有一些因由可讲吗?”

  茶棚主人道:“你果然是一个心细的人,其实按照张不害自己的说法,他之所以认定自己有场命里的富贵,背后确实有个故事可讲,几十年来,张不害将这个故事讲了无数遍,镇子上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讲给你听。”

  法鲁罕历来喜欢异闻趣事,自然愿意洗耳恭听,于是茶棚主人便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出来。

  一、张不害的身世

  这个故事的开头,要从张不害的身世讲起,若说张不害这个人,他本是良家子弟,不过在他年少时父母就早早故去,以致无人约束他,他便与一些无赖做了朋友,染上了好赌的习气,渐渐将父母留下的家业也输尽了,直落到一贫如洗的地步。

  后来在那些无赖朋友的教唆下,他仗着身子矫健,却做起了贼。之后方圆百里的大户被他盗了个遍,一向不曾失手。

  直至一天夜里,他到贾大户家中行窃,因见贾大户家里有几大瓮好酒,当时酒兴发作,他舀了酒就在梁上喝了起来,不料酒劲上来身子发沉,扑通摔到地上。

  守夜的仆人们听到动静,正将他逮个正着,打了一顿后扭送官府,被下在大狱中,待县令升衙时就要依律将他刺配远恶之地。

  张不害的叔父听说了这件事,不忍亡兄之子遭刺配之刑,恰巧他的女儿便是县令之妻,便让女儿在县令身旁吹了枕边风,这一招着实奏效,县令仅是将张不害轻打了几个板子,并未刺配,又过了几日,甚至还让张不害到衙门里做了衙役,专做押送犯人之事。

  张不害自从做了衙役,便收了性,此后不再做贼,一心一意在衙门公干。

  二、遵守约定的骷髅

  张不害做衙役的第二年,一个名叫赵太玄的燕地盗贼由京师逃至雍丘县,朝廷已将捕捉文书行移四海,雍丘县的捕盗差人正将他拿获。

  县令向京师行文,问是否将罪犯赵太玄押到京师受审,京师回文过来,说此人是在京师受审后逃脱,早已定了发配岭南的刑罚,不必再押回京师,可直接由雍丘县发配到岭南,只需再将发配年限加个几年便可。

  于是县令就命人给牢房里的赵太玄钉了枷板,派了两个衙役押解他前往岭南,这两个衙役一个叫杨二,另一个便是张不害。

  因为同样做过盗贼,张不害一路上对赵太玄颇为关照,杨二见张不害如此,也并不难为罪犯,如此赵太玄自然感念两个人的恩情,连日赶路下来,三人便成了好友一般。

  就这样他们一路向南行,两个月后,来到南境之地白虎山的山脚下,赵太玄望着高大的山峰,再看看山脚下一块大石,惊讶道:“数年前我曾与一个好友约定,于今年在此相聚,如今却偏巧路过这里,算来聚会之日将至,如果二位允许的话,不妨等上几日,容我与好友一会,我那好友乃是豪富之人,他到此间必然多带银两,到时候我让他将银两赠送二位一些,也算是答谢二位对我的关照。”

  张不害和杨二合计一番,想着如果有银两可拿,在此停一停也无妨,即使晚几日到岭南,那边的官长若是问起,随便扯个谎搪塞过去便可。

  于是三人就在白虎山附近找了家客店,暂且住了下来,每到白天便一起到山脚下大石旁等人,先是过了三五日,不见赵太玄的好友来,又等了六七日,依然没有踪影。

  杨二有些不耐烦,想要赶路,便与赵太玄道:“你那好友只怕是忘了和你相聚的日期。”

  赵太玄道:“绝不可能,我与他都曾在龙虎山学道,我们师门中的弟子从不失约,否则上天必降惩罚。”

  对于赵太玄这番话,杨二并不十分相信,他与张不害先商议一番,然后对赵太玄说道:“最多再等三日,你那好友三日内不至,咱们必须得上路了,否则日子耽搁久了,岭南官长那里难以搪塞。”

  赵太玄只好答允,接下来的前两天,依旧没等到人,直等到第三日傍晚,赵太玄的好友仍没现身,张不害这时说道:“咱们前后等了有半个月,也没等到你那好友,看来他确实是负约了,今天早早回客店歇息,明天好接着赶路。”

  此时赵太玄无话可说,便起身跟随张杨二人回客店,他们离开大石还没走多远,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兄长哪里去?”

  三人回头看到说话之人,俱各大吃一惊,来者非是活人,竟是一具骷髅。

  这个骷髅背着一个包袱,缓步来到近前,将包袱扔在地上,朝着赵太玄就是一拜,赵太玄连忙上前搀扶起来,问道:“你是何人?”

  骷髅说道:“兄长何故忘了?我乃是萧亦光,你我约定在此相聚。”

  赵太玄恍然大悟,激动道:“原来你便是亦光贤弟,为兄已经等你多日,你总算来了!贤弟如何变成了一副骷髅?”

  骷髅叹息一声,然后答道:“人生无常,前年我因坠马摔破头,已经死了,不过至死不敢忘记与兄长的约定,于是留下一丝魂灵在骨头上,来此与兄长赴约,只是死后没了血肉,这一身枯骨行得慢,是故让兄长久等了。”

  之后他们就在大石旁说话,张不害和杨二在远处守着,这一人一骷髅约莫谈了半个时辰,赵太玄方才与骷髅告别,他捡起地上的包袱,向张杨二人这里走来。

  而那个骷髅却没有离开,他化作一堆灰尘,洒在了大地上,这一幕让张杨二人看的目瞪口呆。

  待赵太玄走过来,他将包袱递给二人,说道:“我那贤弟带来一百两银子,二位且拿去分了,就当答谢二位的关照。”

  张不害和杨二接过包袱一看,里面果然有许多银两,两人大喜,各自分了一半,自此他们对赵太玄更加和善,至于赵太玄和骷髅说了些什么,张不害并不知道。

  三、十四个剑客

  在客店住了一宿后,次日三人早早上路,继续南行,一天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片荒郊野地,因恐错过宿头,趁着天色未黑,又急急的向前赶了一程,可是直到太阳落山,也未见个客店人家,好在他们遇到一座破庙,总算是有个落脚之处,不至于露宿荒郊。

  他们三人来到破庙,打开火折子照着亮,只见这里原来是一座天女庙,这座庙显然荒废许久,因为大殿内神像前的香案上已经积了很厚的尘土。

  他们就在大殿内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然后升起一堆火,取出干粮在火上烤着吃了,再拿出水囊喝几口凉水,就要和衣而睡。

  正当他们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许多脚步声,分明是有不少人进入了破庙,夜里住在荒郊野外谁也不想见到陌生人,他们不由得警惕起来。

  很快,便看到一群人鱼贯而入,张不害数了数,一共十四个人,这些人皆带长剑,显然是一伙剑客,这些剑客看起来并不是恶人,所以张不害他们三个也就放松了戒心。

  这伙剑客进入大殿后,各自收拾了干净地方盘膝而坐,将长剑横于膝上,然后用江南口音互相谈笑着,不多时又皆取出随身的酒囊酒杯,共同举杯饮酒,对于先到的赵太玄、张不害、杨二这三人,完全视若无睹。

  剑客们酒到兴处,不禁一起高唱起来,张不害只听他们唱的是:

  “诸王尚安否?

  楚王首犹在,

  谁人与之护?

  江南十四客。”

  唱罢,剑客们一起哈哈大笑。

  赵太玄眼见有人在自己面前饮酒,勾起了腹中馋虫,初时尚能忍耐,过了一会儿,便再也忍耐不住了,于是开口向这伙剑客讨酒喝。

  剑客中为首的看赵太玄项上戴着木枷,便道:“我等冒险来此诛妖,随时就要丧命,你这个罪犯难道要跟将死之人讨酒吗?”

  赵太玄道:“将死之人尚未死,且送我些酒有何妨?”

  不管剑客们如何说,赵太玄依旧要讨酒喝,众剑客听的厌了,都转过身背对着他,他却仍是讨要不止,最后剑客中一个年少的说道:“我不胜酒力,你且将我的酒囊拿去。”

  少年剑客说完便将自己的酒囊丢给了赵太玄,赵太玄大喜,举着酒囊豪饮起来,边饮边赞叹:“好酒!好酒!”

  未过多时,赵太玄便将酒喝空,然后将酒囊还给少年剑客,并且对他说道:“多承小兄弟赠酒,你若有难时,我当保你一命!”

  闻听此言,其他剑客都笑道:“你一个戴枷的刑徒,自身尚且难顾,又能救得了何人?”

  四、天女庙遇妖

  赵太玄却不言语,倒头呼呼大睡,不多时张不害和杨二也睡了过去。

  约莫睡到三更天,张不害忽被一道冷风惊醒,醒来后他向大殿内扫视一遭,赫然发现十四个剑客皆未睡觉,他们一语不发,一个个直挺挺地坐着,眼睛瞪的溜圆,而他们手中的长剑,此时也已拔出剑鞘,紧紧的握在手中,此刻空气冰冷到极点。

  目睹此景,张不害的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打庙外传来一阵尖锐凄厉的叫声,他无法想出是何物发出这样可怖的声音,当时心惊不已。

  一连数次凄厉叫声传来,可以听出那物越发的近了,过了片刻,声音却又戛然而止,张不害以为那物去了,不由得松了口气。

  却不料突然“咚”的一声巨响,大殿的门被打外面撞破,紧接着一个人面鸟身,高可八尺的怪物打外面冲了进来,原来发出可怖声音的,正是这个妖怪!

  张不害吓的“啊呀”一声,躲在墙角香案后面,拔出随身的横刀来自保,被惊醒的杨二也紧张的跟张不害躲在一处,而此刻的赵太玄,不知是酒醉或是其他缘故,却并没有被吵醒,他依然在呼呼大睡。

  那十四个剑客见妖怪闯进大殿,同时大喝一声,挺剑齐齐刺去,却不料那妖怪羽如铠甲,十四把锋利的铁剑伤不得它分毫。

  见有人攻击自己,妖怪大怒,它用利爪朝众剑客抓了过去,有几个剑客躲闪不及,被它那铁钩般的利爪抓到的,无不当时毙命,未战多时,十四名剑客便死了多数,唯有那少年剑客尚未遭殃。

  妖怪并不打算放过少年剑客,很快他就抬起利爪朝少年剑客抓了过去,少年剑客躲避不开,眼看就要毙命,在这紧要关头,斜刺里一把红彤彤的横刀砍来,正将妖怪的头颅斩落,妖怪便这样死了。

  少年剑客去看诛妖之人,顿时大感意外,竟是那个罪犯赵太玄,先前少年剑客将酒赠予赵太玄时,赵太玄说要保他一命,如今果然应验。

  为答谢救命之恩,少年剑客朝赵太玄拜了三拜,与他互通了名姓来历,原来这个少年剑客叫做陈良,因家境贫寒,与十多个同乡的年长剑客一并投在楚王府中效力,挣些搏命钱财。

  之后陈良好奇的问:“这妖怪羽如铁皮如铜,着实刀枪难入,恩公是如何将它的头斩掉的呢?”

  赵太玄道:“我曾在龙虎山高人门下学道,因而晓得诸般诛妖之法,有些妖怪虽能炼就铜皮铁骨,但唯独怕烈火,此乃师门所言,于是我趁你那些同伴与妖怪搏斗时,将杨二哥掉落在地的官家横刀在火中烧出烈焰,随后用此刀斩妖怪之首,果然奏效,可见我师门之言不虚。”

  陈良恍然大悟,当时喜道:“楚王如今正缺恩公这般善于诛妖的,若是恩公随我到江陵楚王府,必可得一桩大富贵。”

  赵太玄疑惑道:“此话怎讲?”

  陈良解释道:“只因多年前楚王为先帝征伐南境时,与一妖王犯冲,一怒之下派十万大军将妖窟所在山峰挖空,致使大山崩塌,楚王以为妖王和窟中众妖尽被砸死,却不料妖王驾下有个妖相因率十六个妖怪往南海捉鲸鱼,所以逃过一劫,这十七个妖怪藏在各地不时出来害人,近年他们又扬言早晚要杀了楚王为妖王报仇。

  楚王听说后,欲派军兵将这十七妖诛杀,却不知他们潜藏之处,为了自保,只好调来三千甲士守住王府,自此不再敢出王府一步,又募集天下能人异士设法诛妖,许以每杀一妖赏赐千金,这赏赐着实丰厚。

  我们十四个剑客便是为财心动,千方百计打听得此地有妖怪现身,于是特地寻来,却盘桓数日不见妖怪踪迹,不料到这破庙过夜时意外遇上,亦没想到这妖怪如此凶猛,以致我们十四个剑客丧命了十三个,若非恩公,今日我也难以活命,恩公你如今已先诛杀了一个妖怪,带着妖首到楚王那里便可得千金赏赐,若是恩公能将余下十六个妖怪尽数诛杀,当可得上万金,那更是一场泼天富贵。”

  赵太玄笑道:“果然是泼天富贵,只可惜我乃是朝廷发配的罪犯,如今要前往岭南服刑,却跟这桩富贵无缘。”

  陈良道:“恩公此言差矣,若是恩公到了楚王府上,以楚王之权势,区区小民所犯罪过,他一封书信到刑部便可了结。”

  赵太玄大喜,当时对张不害杨二说道:“咱们可一并到楚王府走一遭,若是楚王能将我这官司了结,我就诛杀众妖取了这场富贵,但又怕一人力单,二位若是愿做我的帮手,到时候我情愿拿出赏金三停中的一停送与二位。”

  三停中的一停,那也不是个小数目,张不害和杨二都道愿意追随赵太玄做帮手,次日天亮,他们三人随着陈良,朝着江陵城楚王府出发。

  五、拜见楚王

  到了楚王府外,张不害但见重重甲士将王府团团围着,这些甲士个个枪刀明亮,着实让张不害心中有些胆寒。

  在陈良的引荐下,他们三个见到了楚王,此时楚王的身边亦有众多甲士护卫着,显然他非常害怕妖怪的复仇。

  三人拜见楚王之后,赵太玄将妖首献上,楚王得了妖首,很是高兴,果真赏了赵太玄一千金。

  之后楚王说道:“为这一十七个妖怪到处伤人作恶,本王招募天下能人异士来诛妖,然而来的人虽说不少,其中有和尚有道士也有剑客,却没有一个人能诛杀妖怪,反而被妖怪杀死许多人,好在有一个妖怪已被你诛杀,让本王知晓天下尚有能人,如今剩下十六个妖怪,每杀一个妖怪,本王赏赐一千金,若将妖相诛杀,本王单赏五千金!你可愿意为本王诛妖?”

  赵太玄道:“草民在龙虎山学道多年,立志降妖除魔,自然愿为大王效力!”

  楚王见他答应,顿时大喜,直到这时方问起他为何戴着枷。

  赵太玄叹道:“只因家贫,为了生计,昧着良心做了贼,偷盗了一些钱财,被官府拿获,以至于要发配岭南。”

  楚王让张不害呈上公文,观看了公文中所写,的确如此,于是笑道:“区区小罪,不足为道,本王这就将你这官司了结。”

  楚王当时命张不害、杨二两人为赵太玄除了枷,然后修书一封,派人前往京师,将书信交给刑部,刑部主官自不敢得罪楚王,当时果然将赵太玄的罪状一笔勾销。

  楚王打算派一些猛士帮助赵太玄诛妖,赵太玄却笑道:“诛妖是精细事情,人多也无用,只这两个押送我的衙役兄弟做帮手便可,只是我们缺少脚力,另外我又缺一把剑,还望大王略赐些个。”

  楚王当时赐下三匹马,一把宝剑,三人骑马出了王府后,赵太玄先独自将一千金藏在隐秘的地方,然后他带着张杨二人在南境各处打听妖怪的下落。

  到了夏天的时候,赵太玄与张杨二人听说有一个叫石牌村的地方,这个村子近两年来天气很是奇怪,比别处要冷的多,夏天像深秋,冬天则更加寒冷,以致五谷减收,百姓苦不堪言。

  赵太玄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于是带着张杨二人赶往石牌村。

  六、石牌村的妖怪

  行路非止一日,当他们来到了石牌村,感到此处果然天气异常,虽然时值三伏天,他们三人也都冷的打起寒颤来,等找了家客店住下,更是如同住进冰窟。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在行李中拿出厚衣穿了,再看店里掌柜和伙计,也都穿着厚衣。

  张不害就问掌柜道:“你这里却比别处冷的多,可是有什么缘故?”

  掌柜答道:“谁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我们村里有聪明人说,大概是老天爷的冰窖就建在我们村子上面的天上,所以我们这里才会这么冷。”

  赵太玄笑道:“荒谬!老天爷要什么冰窖,分明是有妖怪作祟。”

  掌柜不解道:“妖怪?在哪里?村里人从来没见到过妖怪。”

  赵太玄道:“料想是妖怪藏在村旁的那座大山上,所以村子里的人看不见,它在山上吞食日月光芒,以致使天气变冷!”

  掌柜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个道理!可恨这妖怪让我们村里人人受冻,五谷减收,以致很多人家都逃到了外地,当真可恶至极,可该怎样将它除掉呢?”

  杨二这时玩笑道:“这位赵兄便有诛妖的本事,如果你能管我们酒肉吃,我就让赵兄为你们村里诛杀这个妖怪。”

  这是杨二的一句玩笑话,掌柜的却当了真,他立即杀鸡宰羊款待他们,村里人听说客店来了诛妖人,也纷纷赶来送了许多酒肉,让三人大饱口福。

  当掌柜和众村人问及该如何捉妖时,赵太玄道:“明日我们三人到山上,寻到妖怪将它诛杀便是。”

  村中人大喜,对他们更是恭敬,当夜他们在客店睡了,次日天刚蒙蒙亮,赵太玄就唤醒张不害和杨二,他们用了些客店掌柜准备好的早饭,便带着刀剑一起上山。

  他们到山上搜寻了半天,并不见妖怪的踪迹,看着日头已经到了中午,他们就将随身带来的干粮拿来吃,吃完干粮又紧着寻找妖怪,直到晚上,仍是一无所获,他们只好先到山下去歇息。

  到第二天,他们又接着上山寻找妖怪,仍是放了空炮,如此过了十余日,连个妖怪的影子也没见到,村里人渐渐的不再信任他们,后来酒肉也没了,只给他们一些粗粮吃。

  这天他们再次从山上下来到客店中歇息时,就连杨二也怀疑的问道:“咱们三人就差将这座山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寻不到妖怪,是否妖怪不在山上?”

  赵太玄却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妖怪必然在这座山上,那里是吞食日月光芒最好的地方,我绝不会看错。”

  杨二又道:“这几天一直在山上走路,累的我腿发疼,不如暂且歇一日。”

  赵太玄说道:“既是杨二哥腿疼,明日你且歇息,我和张贤弟两个自去,须知遇到妖怪的机会最难得,既是知道它在这里,就要尽早将它诛杀,不然若是让它逃了,再去哪里寻它?”

  就这样他们在客店歇息一夜,次日留杨二在店里,赵太玄和张不害两人一起上了山,到山上寻了半天还是不见妖怪的踪迹。

  看看将到日中时分,他们拿出面饼来吃,正在这时,天上忽然飞来一只老鸦,将张不害手里的面饼叼了去。

  张不害大怒,指着老鸦咒骂不已,却在这时,他看到了奇怪的现象。

  只见老鸦飞到山顶一棵大树上,那棵树立刻摇晃起来,将老鸦惊走了。

  赵太玄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笑道:“我说怎地寻不到妖怪,原来这是一只树妖,老鸦落在他身上,让他感到刺痒,所以他摇晃身子将老鸦惊走,多亏了这只乌鸦,不然却哪里寻的到?”

  赵太玄当即与张不害奔至山顶,用刀剑去砍刺树妖,树妖并不惧怕,他移动着巨大的身躯,以树枝为臂膊去攻击他们。

  赵太玄与张不害只得连连躲闪,不过这树妖的气力却不长,没过多久它就开始气喘吁吁,赵太玄瞅准时机,用手中剑刺入树妖体内,随着很多鲜血流出,树妖便死了。

  然后赵太玄用宝剑将树妖的头砍下来,让张不害拎着一起下山,杀了树妖后,天气很快就变的热了起来,等他们到山下时,已经热的汗流浃背了,只好将厚衣脱去。

  两人回到客店时,只见这里挤满了村中人,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看到两人回来,张不害手里拎着一个血淋淋的物事,都吃惊的问:“这是什么东西?”

  张不害故意将要妖首朝着众人挥了一挥,村中人吓得连连后退,张不害见状大笑道:“这便是吞食日月光芒的树妖,已经被我们杀了,以后你们这里的天气就跟别处一样了。”

  村里人闻言大喜,都夸他们两个本领强,不过掌柜却皱着眉头道:“你们杀了妖怪是好,只是你们的伙伴却因此死了。”

  张不害大惊,问道:“此话怎讲?”

  掌柜叹道:“你们那个叫杨二的伙伴,今日没随你们上山,他一个人饮酒大醉后,裹着棉被在客房睡觉,不料天气陡然热了起来,等到中午我请他吃午饭时,怎么叫也不开门,撞开门一看,他因酒醉不知掀开棉被,被棉被捂着已经中暑死了,因而我知会村里人来商议这件事,大家正要上山寻你们,偏巧这时你们回来了。”

  张不害与赵太玄去客房看时,只见杨二躺在床上,身旁放着厚棉被,他已经没气了,张不害见状大哭了一场,说道:“杨兄你与我同来,却先死在此处,让我如何是好?”

  人死不能复生,张不害只得请村里人将杨二埋葬了,之后随着赵太玄离开了石牌村,前往江陵城楚王府缴纳妖首。

  楚王得了第二个妖首,再次赏了赵太玄一千金,赵太玄依旧将这一千金藏在隐秘之处,之后便又带着张不害继续寻找其他妖怪。

  七、花轿里的妖怪

  两个月后,赵太玄和张不害路过乐乡县时,听说这里时常有人无故被害,一直抓不到凶手,赵太玄怀疑是妖怪所为,于是就与张不害留在此地寻找妖怪踪迹。

  一天他们来到乐乡县的郊野,忽见道路中间放着一顶花轿,却没见有抬轿的轿夫,花轿里还有女子的哭声传出。

  张不害觉得很好奇,朝着轿子里问道:“里面的女人,你在这里哭什么?”

  花轿里的女子道:“我在哭自己命太苦。”

  张不害又问:“你如何命苦了?”

  女子道:“我本是一个良家女子,嫁在此间李大户家里做小妾,奈何夫人却不能相容,自打上个月李大户病死后,她每日对我又打又骂,如此过了一个月,她看我在家里太碍眼,索性派人用一顶花轿将我抬出来,连同轿子丢在荒郊野外。”

  女子说完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张不害便笑道:“李家不要你了,你回娘家就是了,何至于在这荒郊野外哭泣呢?”

  女子说道:“我的娘家不在此地,而且父母已经故去,如今已是无家可归。”

  张不害道:“如此说来,那你只有再嫁一个人家了。”

  女子道:“这荒郊野外我该去哪里嫁人呢?若是足下不嫌弃,不如就将小女子带去了吧,我到你家洗衣做饭,织布纺纱,粗重的活计都能做。”

  女子这番话,正说在张不害心坎里,如今他老大不小,孤身一人,正缺个妻子,当时喜笑颜开,便说道:“我且看看你的相貌,若果然中意,娶了你也无妨。”

  张不害说着掀开轿帘,看了这女子的长相之后,不禁惊呆了,原来这女子不过二十年纪,生的如花似玉,好似画里出来的,竟是个天下罕有的美人儿。

  女子见了张不害的呆模样,娇滴滴的问:“小女子的相貌,足下可还中意?”

  “中意!中意!”张不害回过神来,痴痴的笑着说。

  然后张不害又对一旁的赵太玄说道:“不怕赵兄笑话,小弟如今老大不小,还没个妻室,如今遇上这个机缘,却不能错过,小弟打算在这个县里赁座院子,先与这女子成了亲,让她暂且有个安顿之处,之后我依旧随赵兄去诛妖,待将妖怪诛尽,那时我再来接她一起回家乡。”

  赵太玄笑道:“如此甚好,我也能喝一杯喜酒。”

  之后张不害将女子从花轿里扶出来,与她共乘一马,前往乐乡县城,在县城里赁了一座院子,将女子安顿了,当天就要与女子拜堂成亲,请左邻右舍来赴宴,左邻右舍虽然都不认识,但也都前来道贺,乐得讨杯酒吃。

  当天在洞房花烛之时,张不害脱去衣服,正要与女子行周公之礼,不料女子却突然变了头脸,她的头上顷刻间长满红毛,口里长出半尺长的獠牙,从一个美娇娥,变成了罗刹鬼。

  张不害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这女子是个妖怪变的,心中大呼上当,他当时急急要逃,却被妖怪扯住衣服,当时妖怪尖叫一声,张开獠牙正要咬他,赵太玄猛然破门而入。

  原来赵太玄就在院子偏房住着,听到妖怪的尖叫声,他察觉事情不妙,于是急忙冲入洞房,果见妖怪要伤人,当即大喝一声:“妖孽休得放肆!”

  他随即挥动宝剑,一下便将妖怪的头颅斩落,及时救了张不害。

  躲过一劫的张不害气不过,取来自己的横刀,朝着妖怪的尸体砍了几刀方才解恨,之后向赵太玄称谢道:“都怪小弟太好色,娶了妖怪做新娘,若非赵兄相救,我今夜定要被这妖怪害死了。”

  赵太玄笑道:“贤弟此言差矣!若非你好色,也没处寻这个妖怪!”

  两人说完都是哈哈大笑,之后他们离开乐乡县,前往江陵楚王府缴纳妖首,楚王得了第三个妖首,依照前言再次拿出一千金赏赐赵太玄,赵太玄仍然将金子藏在隐秘之处。

  之后他们两人继续寻找其它妖怪的下落,在第五年头上,赵太玄带领着张不害已经诛杀了十六个妖怪。

  关于这些妖怪被诛杀的经过,笔者不会一一讲述,那样未免太过繁琐,总之赵太玄诛杀了这十六个妖怪,得了一万六千金的赏赐,如今只剩一个妖相没被诛杀。

  为了寻找妖相,赵太玄与张不害在南境跋山涉水,寻了整整一年,也没有得到一丝关于妖相的消息,这回两个人完全一筹莫展,渐渐的他们都有了放弃的打算,经过商议之后,他们决定到江陵城取回金子,然后将金子分了,各自离开南境,回家乡享受富贵。

  八、桃花镇的贵公子

  赵太玄和张不害朝着江陵城一路前行,有一天他们经过一个叫桃花镇的地方,这个镇子上到处种着桃树,时值春季,桃花纷纷盛开,景色美不胜收。

  两人进入镇子,路过一家酒馆时,被酒香所诱,便在酒馆歇马饮酒,他们刚将酒斟上,忽有一个衣着华丽,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带着几个貌美侍女走进来,掌柜伙计一齐围着他热情的招呼着,显然,这是酒馆的常客。

  贵公子在靠窗的桌子落座,过不多时,伙计打来一壶好酒,摆上几碟干净的点心果蔬,之后又端来几样熟食,菜肴齐整后,侍女将酒斟上,贵公子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桃花美景。

  正当这时,一群孩童来到酒馆外的桃林中,他们折下桃枝作马骑,来回奔跑嬉戏,非常天真烂漫,贵公子见状,有了诗兴,吟道:“童戏桃花下,折枝作骏马!”

  贵公子吟了前两句,正在思索后面两句,赵太玄在一旁接道:“惹得桃翁怒,追着诸童打!”

  果然,桃林的主人,一个老翁跑过来,拿着柳枝驱赶这群孩童,众孩童见状,一窝蜂跑了,老翁在后面紧追不舍。

  贵公子听了赵太玄接这后两句诗,不禁笑道:“仁兄接我这后两句诗果然贴切,看来也是风雅之人,能否赏脸同饮?”

  “荣幸之至!”

  赵太玄便与张不害来与贵公子同坐,彼此通了姓名,方知这贵公子姓黄,叫做黄文举,半年前来到桃花镇买了座大宅子,在此定居了下来,黄文举问赵太玄为何来到桃花镇。

  赵太玄说道:“我为楚王诛妖,偏巧路过此地,这位张贤弟是我的帮手。”

  黄文举听说赵太玄是诛妖人,不禁来了兴趣,于是请他讲述诛妖的事情。

  于是赵太玄便开始讲起这几年诛妖的经过,有时张不害也加以补充,黄文举听的也入迷了,只是赵太玄这几年诛妖的经历太过冗长,他又讲的太细,所以直至饮尽三壶酒,也不过刚刚讲了个开始而已。

  后来黄文举索性将赵太玄和张不害邀请到家中,在家里摆酒请他们接着讲诛妖之事,到夜里则留他们在家里客房住下,次日摆酒再请他们接着讲,如此整整用了三天时间,赵太玄方才将这几年来诛妖的经历全部讲完。

  最后赵太玄道:“可惜一年间寻不到妖相踪迹,使我不能得全功,如今只好放弃了。”

  黄文举叹道:“若是仁兄放弃,妖相就成了露网之鱼,属实可惜!”

  看看天色已晚,黄文举依旧将赵太玄和张不害请去客房歇息。

  赵太玄和张不害睡至半夜,忽有撞门声将他们惊醒,他们警惕起来,连忙点上灯,各拿兵刃在手,加以提防。

  片刻之后,客房的门被撞开,贵公子黄文举腾的跳了进来,这时的他披头散发,双手各拿一把剑,指着两人咒骂道:“我便是妖相,尔等杀我同类,今夜本相必取尔等性命!”

  黄文举说着便挺双剑刺了过来,赵太玄和张不害连忙闪开,随后各以刀剑还击。

  黄文举其实敌不过两人,后来他就只能招架了,当他被两人逼退到墙角时,突然怪叫一声,口中吐出一条蛇来。

  这条蛇落在地上,身形开始暴涨,瞬间变成了一个独眼妖,独眼妖从黄文举手里接过一把剑,两个一起与赵太玄和张不害对敌,如今双方人数相当,便分了敌手,黄文举对上了张不害,独眼妖对上了赵太玄。

  张不害用横刀与黄文举死战,却是不敌,胳膊上被刺了几剑,眼看就要没命,好在那边赵太玄用宝剑刺中独眼妖胸膛,独眼妖顿时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说来也怪,那边独眼妖刚气绝身亡,这边黄文举也往后仰倒,两个竟然同时死了,张不害得以逃过活命。

  转危为安的张不害望着地上两具尸体,说道:“万万没想到,风度翩翩的黄公子竟然会是妖相。”

  赵太玄冷笑道:“你说错了!其实黄公子只是具傀儡,独眼妖才是妖相,所以独眼妖被刺死,黄公子也顿时没了气。”

  当时宅子中的下人侍女闻得打斗声,都到客房来看,他们看见主人黄公子已经死在地上,身旁还躺着一个独眼妖,都是大吃一惊,一起慌乱起来。

  赵太玄大喝道:“尔等休惊!我们乃是楚王府的诛妖人,因见你们公子是被妖怪控制的傀儡,就将他杀了,你们这些人好眼浊,怎么奉一个妖怪做主人?”

  下人侍女都跪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些人都是黄公子花钱买来的,因见他衣着光鲜,以为他是个达官显贵,半年前随他隐居在此,却不知他原来是个妖怪,怪不得桃花镇上时常有人失踪,看来多半是被他吃掉了!”

  之后赵太玄命这些下人侍女将宅上财物分了各寻出路,他与张不害就在客房歇了这一夜,次日一早,便带着独眼妖的头颅离开了桃花镇。

  九、真正的妖相

  两人行路非止一日,这天他们来到江陵城楚王府,拜见楚王交纳了独眼妖的头颅,然后禀报了这次诛妖的经过,楚王听了大喜!他捧着独眼妖的头颅大笑道:“如今妖相被诛,十七妖皆亡,本王再不惧也!”

  得了妖相首级,楚王依照前言,拿五千金赏了赵太玄,赵太玄得了金子,正要与张不害告退,楚王却突然向他问道:“本王有一事不解,自打你将妖首送来,本王便开始心神不宁,初时只有一二妖被诛时还尚可,随着后来被诛杀的妖怪越来越多,本王愈加心神不宁,你可知这是何故?”

  赵太玄反问:“不知大王将妖首放在何处?”

  楚王答道:“本王命人将妖首锤成碎骨,都投进王府花园中的一口大瓮内。”

  赵太玄道:“想是妖首上附了些妖灵,这些妖灵聚在王府内,因而冲撞了大王贵体。”

  “原来如此!”楚王恍然大悟,然后问道:“你且说本王应当如何对付妖灵?”

  赵太玄说道:“大王可在城中修建一座镇妖塔,然后将妖骨全部存放在镇妖塔中,这样便可无事,在镇妖塔修成前,大王可先在城外找座寺庙道观住下,亦可躲过妖灵搅扰,待镇妖塔落成,将妖骨存入塔里之后,大王便可安心回到王府。”

  楚王闻言大喜,当即下令让人筹备修建镇妖塔的事宜,然后又对府中人吩咐道:“你们先去城外罗汉寺知会方丈,让他收拾好房舍,本王今日就要搬去罗汉寺居住。”

  赵太玄见王府事已了,便与张不害从王府告退出来,到了王府外面,赵太玄对张不害说道:“你我二人历时六载,费尽千辛万苦,总算将十七个妖怪尽数诛灭,楚王共赏下两万一千金,此番大功告成,咱们当在江陵城内痛饮庆贺几日,等玩乐够了,到时我依照前言,分七千金与贤弟,然后咱们各自归乡,贤弟以为如何?”

  张不害听他说要分自己七千金,是连之前许给杨二那份也给了自己,顿时喜道:“正合我意!”

  之后赵太玄先去藏了楚王赏的这五千金,至于他藏金子的地方,其实张不害并不知道,因为他每次藏金子都是一个人,不让张不害跟着。

  张不害料想赵太玄大概是怕自己将金子偷了去,所以他也知趣,从不打听藏金子的所在。

  待赵太玄藏好金子后,便与张不害在江陵城内找了家最好的酒楼饮酒,想着不久后将带着许多金子富贵还乡,张不害心中非常畅快,与赵太玄推杯换盏,尽情痛饮,两个人正喝到兴处,楼下街道上忽然传来大队人马经过的声音。

  两人朝楼下看时,原来是三千甲士护卫着楚王的车驾往城外行去,这自然是楚王为了躲避妖灵要往城外罗汉寺去住,三千甲士刀剑出鞘,果然是杀气腾腾,百姓皆远远的躲了去。

  赵太玄在楼上望见楚王的车驾,当时放下酒杯,与张不害说道:“楚王果然上当,看来今日就是他的死期了!”

  张不害不解,问道:“如何见得今日就是楚王的死期?”

  赵太玄道:“不瞒贤弟说,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妖相,至于那个黄公子,则是我在龙虎山学道时的一个师弟,请他陪我演了场傀儡戏罢了!咱们这几年诛杀的十六个妖怪,全是我的属下,所有诛妖之事,全是我们十七个妖怪预先定下的计策,我依计将他们诛杀,令他们将妖灵附在妖首上,待咱们将妖首送到王府内,妖灵便可搅的楚王心神不宁,如此我才能借机劝说楚王离开王府,只有楚王离开王府,我方能有机会杀死他为妖王复仇!”

  张不害随赵太玄诛妖数年,万万没想到他才是真正的妖相,心中骇然至极!急忙要逃时,却被赵太玄一把拉住,怎么也挣不脱,只听赵太玄说道:“贤弟莫惊!我虽然是妖相,却并不会害你,若你帮我做一件事,我还要将这两万一千金尽数送你!”

  张不害战战兢兢坐下,当时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赵太玄道:“我知贤弟是个盗贼中的高手,我希望贤弟前往楚王府,将十六个妖怪的妖骨偷出来,背回你的家乡,我早已探知清楚,你家祖坟旁有一棵老柳树,你回家乡后,将妖骨埋在那棵柳树下即可,若贤弟冒险做成此事,我就将两万一千金尽数送你,贤弟可愿做这件事?”

  张不害心中畏惧,不敢不答应,只得点头,赵太玄笑道:“既然贤弟答应了,咱们就此别过吧,你只需谨记,我龙虎山门人,纵然身死亦不负约,或许时候久一些,我总是要将金子给你送去的!”

  当时楚王的车驾已来到楼下,赵太玄突然怪叫一声,紧接着他的身形涨到两丈高,变成了一个牛头人身的妖怪,这便是妖相的真身了,旋即妖相从楼上一跃而下,正跳在楚王的车驾旁。

  妖相将楚王乘坐的车驾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车驾被摔得粉碎,里面乘坐的楚王顿时毙命。

  三千甲士见妖怪将楚王杀死,纷纷大怒,举着枪刀剑戟一起上前围攻,双方厮杀起来,妖相将甲士杀倒无数,众甲士的刀枪剑戟却伤不得妖相,正无计可施时,同来护卫车驾的陈良高声喊道:“快用火攻!”

  这一声喊提醒了众甲士,有人去街道旁一个卖煎食的店家寻来一锅滚油,几个人合力将滚油泼在妖相身上,然后抛出火炭,妖相瞬间被烈火吞噬,痛的他连连哀嚎。

  那时候江陵城内有个湖泊,妖相为了熄灭身上的大火,便朝着湖泊奔去,众甲士阻拦不住,不过等妖相跳入湖中时,浑身烧的已只剩一具骨架了。

  之后江陵郡守恐怕妖灵在湖中作怪,就请来一个老道士,让他作法镇住了妖灵,不过老道士作法后却说,这次作法只能镇住妖灵三十年,三十年后需再次作法,然而到了三十年后,却没人能记得老道士的叮嘱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且说那时张不害在酒楼上看见赵太玄变成牛头妖杀了楚王,唯恐牵连到自己,连忙离开酒楼藏了起来,之后他听说牛头妖被火烧死投入湖中,心中思忖道:“妖相藏金子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让我白白辛苦这几年,却是寸金未得,真是可恼!”

  转念他又想道:“妖相说自己是龙虎山门人,死亦不赴约,这话当是真的,之前那个骷髅如此,妖相想来也当如此,我且只管去楚王府偷了妖骨,早晚妖相依照约定将两万一千金尽数送我,这场富贵到头来还是我的。”

  张不害打定主意要前往楚王府偷妖骨,可是三千甲士仍然护着王府,让他无从下手,直到三个月后,楚王的葬礼办完,三千甲士被皇帝下旨调往别处,他方才有动手的机会。

  张不害预先探听清楚存放妖骨大瓮的位置,趁着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施展出他高超的梁上功夫,翻墙进到王府内,寻到大瓮的所在,用麻袋将妖骨装了,背着妖骨回了家乡雍丘县张家集,然后将妖骨埋在祖坟旁的老柳树下,做到了答应妖相的事情。

  十、富贵楼的主人

  自从回到家乡后,张不害再也无心做衙役了,他只盼着妖相送金子来,因无所事事,所以日子过得很是窘迫,到后来就活脱脱成了乞丐一样,靠着在张家集镇子上跟人讨吃讨喝过活,被人施舍了他也不承情,只说自己命里富贵来了,一发还账。

  别人问他命里哪来的富贵?他就将那几年在南境的经历说与人听,镇子上的人听了都觉得太离奇,没人相信他的鬼话。

  到这里茶棚主人便讲完了张不害的故事,然后他笑着说道:“世上关于妖怪之事,多数都是人为编造的,当不得真!但是话又说过来,即使张不害的这些故事是真的,想那妖怪又岂会像人一样讲信义?只怕他终究是等不来妖相的富贵,外国的朋友,你对此怎么看呢?”

  法鲁罕想了一想,然后说道:“我年轻时曾经到西海游历,有一天,因没了干粮,饿倒在海边,恰巧遇到一个妖怪,那时候我害怕极了,以为妖怪要吃了我,不料妖怪并没有这样做,他反而找来食物给我吃,救了我一命,有了这一段经历,我想张不害的故事未必是假的,妖怪亦未必不讲信义,妖相早晚将金子给他送来也说不定。”

  其实茶棚主人讲故事的时候,张不害就在茶棚外面听着呢,原来他是又讨茶来了,因听见茶棚主人在跟人讲关于自己的故事,他就饶有兴致的在茶棚外面静静的听着。

  当他听到法鲁罕说话,言下之意是相信自己的故事,于是笑着进来,与法鲁罕说道:“还得是你有见识,可以做我的知己了,等我的富贵来了,必定好好款待你!”

  法鲁罕笑道:“你的故事确实吸引了我,如今你是个穷人,不如让我先款待你吧!且去找个酒馆咱们饮几杯。”

  张不害喜道:“正合我意!”

  法鲁罕当时付了茶钱,正要与张不害去镇子上的酒馆饮酒。

  这时茶棚里一个阴阳先生说话了,这个阴阳先生一直在茶棚里饮茶,他比法鲁罕来的还早,所以茶棚主人讲的故事他全听在耳中,见法鲁罕和张不害要走,他不由得感慨道:“富贵来了又如何?只怕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法鲁罕不明白阴阳先生为何要这样说,正想开口问,张不害却朝着阴阳先生骂道:“你在这聒噪什么?我向来知道你们这些算命的,就靠着胡说八道骗人钱财,若想要钱,等老子富贵来了赏你几个就是,休要在这里说晦气话。”

  张不害说完,拉着法鲁罕找酒馆去了,阴阳先生只是在那里摇头叹息。

  张不害与法鲁罕来到酒馆,两个人饮酒畅谈起来,果然是意气相投,当天都喝的大醉,法鲁罕留宿在镇子上,次日又与张不害饮酒作乐,如此过了整整七天,法鲁罕方才离开赵家集,继续他的中国旅行。

  法鲁罕在中国游历几年后,有一天他骑着骡子再一次路过张家集。

  他发现如今的张家集比上次来时多出一座高楼,他被这座高楼的富丽堂皇所震撼,于是好奇的向镇子上的人打听这座楼是何人所建,有个人告诉他,这座楼的主人叫张不害。

  听了这个名字,法鲁罕觉得很是诧异,就问道:“张不害?莫非是那个做过衙役,总是到处讨吃讨喝的老人?”

  那人答道:“不错,正是他!”

  法鲁罕不解的问道:“据我所知,张不害几年前还很贫穷,怎么短短几年他就变得如此豪富?”

  那人说道:“这话说来奇怪,在三年前,有个非常高大的牛头骷髅驾着一辆马车,拉着一车金子,寻到张不害家里,将一车金子送给了他,然后牛头骷髅竟然口吐人言,用带着歉意的语气说因为自己被人镇到湖中三十年,所以将金子送来的迟了。

  最后牛头骷髅又说,请张不害将它的骨灰也埋在张家祖坟旁的老柳树下,说完之后,牛头骷髅就变成了一堆灰尘,张不害依言将牛头骷髅的骨灰埋在张家祖坟的老柳树下面,得了这一车金子后,张不害就成了巨富之人,他还清了这些年在镇子上讨吃讨喝欠的钱,然后修造了这一座高楼,起名叫作富贵楼,又娶了五个妻妾住在楼里,谁能想到当初镇子上最穷的人,如今锦衣玉食,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法鲁罕听完这人所说,心想妖相果然没负约,到底是将金子给张不害送来了。

  恰在这时,张不害穿着华丽的衣服从富贵楼里出来,正看见法鲁罕在镇子上,他很高兴的说:“波斯国的老朋友,这几日我正思念你呢,没想到你恰巧来了,且随我到家中痛饮。”

  张不害拉着法鲁罕的手回到富贵楼,进入楼内之后,法鲁罕被里面的奢华装饰惊呆了,楼内不仅陈设许多奇珍异宝,还养了许多奇珍异兽,甚至连楼柱上都贴着一层金纸,法鲁罕心想天下这般富有的人可并不多,张不害又让五个妻妾来拜见了法鲁罕,法鲁罕见这五个女人皆极其美貌,心中又是一阵惊叹。

  当时张不害命仆人准备了酒宴,他与法鲁罕饮酒阔谈,终日不觉疲倦,到了晚上就请法鲁罕住在楼内,之后三个月,他每日都用美酒美食款待法鲁罕,这让法鲁罕流连忘返。

  十一、法鲁罕吟诗

  直到有天夜里,法鲁罕梦见了远在波斯国的家人,想到自己已经来东方太久了,是时候回国了,于是他就跟张不害提出辞行,张不害挽留不住,只好放他离去,送别那日,张不害将他送他百里之外,又送他百金作为盘缠,方才依依不舍的回到富贵楼。

  法鲁罕与张不害告别后,一路向西,踏上了归国的行程,长途跋涉两年有余,方才回到波斯国的家乡,这时候距他离开家乡前往东方,已经过去了十年的时间,一家人再次团聚,自然十分的开心。

  法鲁罕因为年龄大了,自此再也不曾外出旅行,十几年后,他的儿子阿格斯受波斯国王差遣,要前往东方出使中国,法鲁罕因思念张不害,就嘱咐阿格斯在朝见中国皇帝之后,一定去一趟雍丘县张家集,代他向张不害传达问候之情。

  过了几年,阿格斯从东方归来,法鲁罕急切的问他关于张不害的消息,阿格斯说道:“父亲啊!你的老友张不害已经去世了!他的那座富贵楼也已经变成了废墟。”

  法鲁罕闻听此言,心中极为震惊,忙问道:“为何会这样?你说与我得知。”

  于是阿格斯说道:“在我朝见中国皇帝之后,依照父亲的嘱咐去了雍丘县张家集,到了地方发现富贵楼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同时也见不到张不害其人,我问镇子上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镇子上的人告诉我,自打张不害得了金子盖起富贵楼,五个妻妾先后为他生了十八个儿子,可是长子与十七个弟弟天生不和,简直势同水火。

  每每争斗起来,张不害也无法约束,后来张不害因此忧虑过度,竟然害病死了,他死后,长子与众弟争斗更为激烈,直到有一天,他们再次争斗时,不知是谁竟然放一把火将富贵楼给烧了,自那以后,这十八个兄弟消失不见,镇子上的人不知他们是被烧死了,还是去了其他地方,没人能说清。”

  法鲁罕听闻这些事情,不禁潸然落泪,再想起张不害用了几十年时间,终于在白发苍苍的年纪等到了妖相送来的金子,然而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他的心中无限感慨,当时他想起一首古人的诗,不禁吟诵起来:

  年少之时,

  我意气风发试图掌握命运。

  迟暮之年,

  才发现我只是命运的奴仆。

  命运啊!

  他像是一个诡谲的指路人,

  有时让我们走向坦途,

  有时让我们步入荆棘。

  命运啊!

  他总是那么善变,

  让世人无法预料,

  但无情是他永远不变的本性!

【完】

★野生语:荒诞不经是本人创作故事的主要风格,所有内容皆为虚构,略为茶余饭后谈资小品,切莫和封建迷信挂钩,如果喜欢,欢迎点赞、评论、关注、转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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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成谈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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