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中十三年(859年)夏四月,唐宣宗任命校书郎于琮为左拾遗内供奉,虽然官职不高,但也属于天子近臣。
当然,唐宣宗此举并不单单是看重于琮的能力,还因为他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于琮。
有意思的是,这桩在唐宣宗和于琮两个人来说算是你情我愿的婚事,过程却颇有点一波三折的意味。
一开始,与他定亲的是永福公主,结果后来他们的婚事搁浅,至于原因,唐宣宗曾对宰相说过:
“朕近与此女子会食,对朕辄折匕箸。性情如是,岂可为士大夫妻!”(出自《资治通鉴》)
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唐宣宗继位后对女儿们的婚事是操碎了心,因为驸马太难选了,很多人可能觉得,一国公主,妥妥的白富美,怎么会不好找驸马呢?
其实,在唐朝历来有“娶妇得公主,平地买官府”的隐忧,于唐朝的世家大族来说,公主从来不在他们娶妇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与世家女相比,公主实在不够看,不管是公主背后的皇家身份还是公主本身的个性,都让世家大族不喜,所以世家不愿意娶公主。
除了不得不娶的情况外,世家大族对公主是能避则避,而公主又不少,所以公主的婚事就成了皇帝的一桩发愁的事情。
唐宣宗同样为女儿们的婚事发愁,后来他不得不在士族中公开征婚,结果可想而知:“衣冠多避之”。
所以收效甚微,这个时候,已经是驸马的郑颢就发挥了作用。
郑颢这个驸马也很有意思,因为他几乎算是被逼着娶公主的,当初他进士及第后,宰相白敏中却奏请唐宣宗让郑颢尚万寿公主。
即便郑颢已经赴楚州准备迎娶卢氏,还是在走到郑州的时候被白敏中的堂帖追回,不得不成了驸马。
尽管郑颢并不愿意做驸马,但已经做了驸马倒也愿意为唐宣宗分忧。他想到了一个年轻人,即以门荫入仕的于琮。
于琮胸怀大志,但一直得不到重用,郑颢对他却很是赏识,就在唐宣宗选驸马的时候对他说:
“子人才甚佳,但不护细行,为世誉所抑,久而不调,能应此命乎?”(出自《旧唐书》)
于琮应了下来,郑颢就将于琮托付给李藩,让其在主持贡举重点关注一下,取为进士。
有郑颢在其中牵线,唐宣宗对于琮很满意,很快就为于琮和永福公主定下了婚事。
就在大婚礼仪有条不紊的准备的时候,永福公主这边出了问题。
有一次,永福公主陪唐宣宗这个父亲用餐,结果中途闹了点不愉快,永福公主因为一点小事就大发脾气,当着唐宣宗的面直接将筷子折断了。
这一下子唐宣宗也生气了,说:
“此可为士人妻乎?”(出自《新唐书》)
什么意思呢?简单翻译一下就是:“如此怎么能做士人的妻子呢?”
说完后立刻断了于琮和永福公主的婚事,又换了一个女儿嫁给于琮,这次被选中的公主是广德公主。
从此永福公主就在史书中消失了,而广德公主则嫁给了于琮,两人结婚后不久,唐宣宗去世,其子李漼继位,是为唐懿宗。
唐懿宗时期,于琮一路高升,一度做了宰相,但到了872年,因着于琮之前做宰相的时候没有对唐懿宗的女婿韦保衡以礼相待。
所以韦保衡弄权的时候就在唐懿宗面前中伤于琮,导致于琮被贬为韶州刺史。
原本广德公主是可以留在京城的,但她执意和丈夫一起到韶州,也正因为广德公主一路跟随,让于琮没有在半路上就因为各种原因被害。
到了第二年,唐懿宗病逝,其子唐僖宗继位,韦保衡获罪被贬,又过了一年,于琮就被唐僖宗召回京城,委以重任。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于琮这个大唐驸马是可以善终的,他自己的能力摆在那里,而且广德公主足够贤德。
广德公主自从嫁给于琮后,就相夫教子,治家有礼法,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就算是跟着于琮外放,也能让见过她的人称颂,“为世闻妇”。
但凡事都有意外,他再次遭遇人生的转折点,并不是如之前那般得罪了权臣,而是遭遇了黄巢起义。
880年的冬天,黄巢一步步逼近长安,唐僖宗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带着少数宗亲由神策军护送着逃离了京城,选择了当年老祖宗唐玄宗一样的路,即去往蜀地。
当时于琮因为正好患病并未跟随,而广德公主也并没有撇下于琮跟着唐僖宗逃离京城。
在她心中,她嫁给了于琮,就是于家妇,断没有扔下丈夫独自苟活的道理。
她知道留在长安的后果是什么,因为彼时长安很快就成了黄巢的地盘。
黄巢进入长安后就建立了大齐政权。之后黄巢任命于琮为宰相,但于琮并不肯应下来,他说:
“吾病亟矣,死在旦夕。加以唐室亲姻,义不受命,死即甘心。”(出自《旧唐书》)
无论如何,于琮都不愿意接受这个官职,毕竟他是唐朝的驸马,如果接受了黄巢授予的官职,那他就算了死了也会骂名缠身,况且他自己也不愿意接受这个官职。
他疾病缠身,也没打算污自己的名声,所以他直接将自己的选择告知了黄巢。
黄巢见于琮不肯接受官职,倒也成全了于琮,将于琮杀了,但却留下了广德公主。
王朝已乱,于琮又死,广德公主也不愿意继续活着了,她说:
“今日谊不独存,贼宜杀我!”(出自《新唐书》)
广德公主希望他们将她也杀了,这样她就可以追随于琮而去了,但是黄巢不肯。
广德公主见黄巢不肯杀她,而她自己又不愿意独活,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选择了自缢而死。
这个一身骄傲的公主,待字闺中的时候享尽荣华富贵,嫁人后相夫教子,最终在国破家亡之际,选择了追随驸马而去。
所谓殉情,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