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妻子特别大度,怀着一颗悲慈众生的心。
哪怕时面对致使我车祸的凶手,她也劝我原谅。
“你又没事,再说人家都已经道歉了。”
她皱着眉看我,眼里满是不解。
“许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可她不知道,没事是假的,我的双腿粉碎性骨折,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更重要的是,这场车祸让我错过了最佳的手术时间。
现在,我已经死了。
1
我被下葬的那天,陈碧正在跟胡安喝酒。
胡安是她前任,喝酒的地方是我家。
我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胡安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的身躯,眼中满满都是红光。
“你说,为什么他就不能像你一样信我呢?”
陈碧喝醉了,胡乱拍着胡安哭诉。
胡安嘴里一边安抚着,手下的动作却一点没有少。
我气地连魂魄都有些散开,恨陈碧的不自重。
更恨自己眼拙,当初还真的信她已经放下胡安的鬼话。
空气中的酒精味越来越重了,胡安也逐渐伸手将陈碧抱了起来。
我看着他们走进房间里,转身想要离开却被硬扯到了陈碧身边。
我离不开陈碧身边,只能看着她跟胡安你侬我侬地相倒在床上。
陈碧的眼神涣散,嘴里念叨着我的名字,手却死死地抱住了胡安的脖子。
“等这一刻很久了吧?”
胡安急迫地揪住陈碧的衣服,笑着说:“是不是许乘从来没有满足过你啊?”
话音刚落,陈碧眼神就清醒了过来,猛地伸脚将他踹了下去。
她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尖叫,“你干什么!我已经结婚了,胡安!”
胡安被踹下去后,低骂了一句脏话。
他拍拍灰,嘲讽地说:“现在想起自己结婚了?刚刚往我身边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
他笑着打量着陈碧的身体,暧昧地说:“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着你。”
“如果你后悔了,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随着门被胡安关住,陈碧才缓了过来,颤抖地拿出手机给我打电话。
我已经死了,自然也没有人接她的电话。
她打着打着,就失去了耐心,将手机砸在地上,大声地骂我。
先是骂我不信她,后面又骂我没有男子气概,那么的斤斤计较。
我平静地看着她发疯,看着她发泄完后抱着自己哭。
她爬在地上,翻出备用机给我妈打电话。
葬礼是我妈一手办的,死亡消息封闭也是我妈干的。
她不想让陈碧打扰我的清净,自然此时也不会接她的电话。
不过可惜了,谁也没想到我死后入的不是冥府,入的竟然是陈碧的身边。
陈碧打不通我妈的电话,一个人坐了很久后才开始收拾。
她用拖把拖着地板,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吵个架而已,还敢不接电话。”
“许乘,我这次一定不会早早地原谅你。”
“必须得跪一晚上!否则就别想进卧室。”
她说着说着,就又哭了出来,“你到底在哪啊?为什么这么久不回家。”
“你难道不知道,我一个人害怕吗?”
害怕,所以喊了胡安过来吗?
我心如死灰得看着陈碧,苦涩的情绪堵地我喘不上气。
罢了,反正我已经死了。
死人,不应该伤心的。
2
九个月前,我遭受了一场车祸。
警方判定的责任全是对面,但陈碧非要要求我不追究。
她说对面已经道歉了,又说我没有什么事,为什么还要斤斤计较?
可没事是假的,我的腿因为这场车祸可能永远都站不起来。
我看着陈碧不解的眼神,正想咬牙挑明时胡安找了过来。
他过来后,我才知道原来肇事司机就是他的父母。
我是想信陈碧的,但这么多的线索串起来,就算是傻子也该想通其中的原由。
再加上早在两年前,我就被确诊了绝症,精力早早就不如之前。
也可能是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我对于陈碧的执念也越来越重。
毕竟她是我除了父母外最爱的人,我自然希望她幸福。
所以我妥协了,我放弃对于胡安父母的追究,独自一人入住医院治疗。
可我没想到,这次的妥协并未收回陈碧的心,反而是让她归家的时间越来越短。
她甚至看不出我消瘦的面颊,望不见我盖在被子下伤痕累累的腿。
我想要拉她的手,也总是会被她甩开。
她说她要去见朋友,要去叙旧,没有工夫去照顾我怀疑她的心。
是的,她觉得我想要她待在家里是怀疑她。
怀疑她和胡安之间的清白。
再到后来,医生告诉我最佳的手术时间已经错过,现在成功的概率小到连百分之三十都到不了。
错过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车祸。
听到这个消息的刹那,我妈立刻就联系了律师,开始上诉胡安的父母。
我有心想劝,但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陈碧做的也挺绝,她没有去想为什么我会变卦,而是满脑子都是我不守信用。
她发了无数条消息质问,质问为什么要去对两个无辜的老人下手。
就连我死去前她给我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她都在要求我撤诉,而不是问我怎么消失了这么久。
陈碧昨天哭了一个晚上,早上起来时两个眼眶都是红的。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嘴里嘟囔着骂了我几句后不情不愿地穿鞋出门。
她终于想起来去找我,穿着精致的长裙站在我公司前拦住我助理。
“喂,许乘在哪,告诉他我过来了。”
她像是施舍般,高高在上地扬起自己的脑袋。
“我只给他三分钟,让他快点滚下来,不然就别怪我发火。”
“许总已经三个月没来公司了。”
助理弯腰,好声好气地将她请离了公司。
“小姐,这里并不是你撒气的地方,请不要打扰我们的正常工作。”
陈碧哪里受过这种驱赶?我之前恨不得将她当公主宠。
哪怕她说的话再怎么不对,都不会有人去驳她的面子。
果然,她脸瞬间涨红起来,用手上的包挡住自己的脸,快步向着外面走去。
“许乘!我看你事不想好好过了。”
她咬牙切齿,眼中带着怒意拿出手机,疯狂地给我打电话。
“我发誓,打到十个你若是没接,这婚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就等着离婚吧!”
3
电话还没打到五个,胡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你是这手机的女朋友吗?你对象喝醉了,快点来把人领回去。”
陈碧一愣,犹豫了半响后说:“抱歉你认错了,我不是他对象。”
对面诧异地问:“不是吗?我看他给你备注的是宝宝啊。”
陈碧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她仅仅只是踌躇了不到一分钟,就问那边要了地址。
“我肯定会给他们说清楚的。”
陈碧嘟囔着说:“我才不是胡安的宝宝,谁给同学备注宝宝啊,他简直是胡闹。”
挺搞笑的,谁家深夜去接同学车速开到一百二十迈。
她就踩着油门,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胡安。
就在她搀扶上胡安的刹那,熟悉的声音就在后面响起。
“许乘真是瞎了眼,娶回来你这么一个荡妇。”
是我发小,他知道我的死讯,也知道我和陈碧之间的事情。
他通红着眼,咽下口中的酒,嘲讽地说:“天天装着清高的样子,我看你比谁玩的都花。”
陈碧眉头皱了起来,绷紧着面颊说:“喝醉就少说些话,省得醒后被许乘揍。”
“你他妈还敢提许乘!”
发小瞬间就怒了,抬手将杯子砸在地上,用手指着陈碧说:“你他妈真的,一点良心都没有。”
“这么多年了,许乘就算是养个狗,都知道问问他去哪了!”
“你呢?抱着自己的相好快活?我他妈真想弄死你。”
陈碧抱着胡安的手松了下来,她有些慌张地走上去,焦急地问:“你什么意思?你知道许乘在哪?”
她像是受了什么委屈,声音中带上了哭腔。
“你以为我没有找过吗?他不接我电话,他妈也不接,就连公司现在也不让我上去。”
“再说,他故意躲着不想见我,我还能将他揪出来?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我发小看了她片刻,最后勾起嘴角问:“你想见许乘?”
“我可以带你去,就是——”
话还没说完,胡安就吐了出来。
几乎是瞬间,陈碧就冲了上去。
她之前连我喝过的水都嫌弃,此时面对着胡安的呕吐物眉头都不皱一下。
她用力扶起胡安,头也不会地对着我发小说:“你在这等我一会,我送他去医院就回来!”
说完,开着车一路飞驰地带着胡安进了急诊。
还是本市最好的医院,急得医生还以为胡安快要死了一样。
看着胡安被送进病房,她才缓过来了气。
她去厕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大致搓了搓被胡安呕吐物蹭到的衣物。
我以为她现在要去找我发小问我的踪迹了,却没想到她睓着脸去追着医生问胡安有没有事。
甚至,她还拿出手机逐字逐句地记下了医生的话。
原来爱与不爱真的很容易被看出来。
我苦笑着,遥遥地望着陈碧焦急的面容。
她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得知我死后的消息后会不会为我露出。
又或者,她从来都没有在意过我的生死?
“许乘你见过没,那么壮的小伙子死前瘦的就剩骨头了。”
两个护士猫在陈碧旁边,小声地说:“他妈来时哭的路都站不稳,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陈碧手机啪地掉了下来,她双目突出,一把抓住说话护士的手。
“你们刚刚说什么?许乘怎么了!”
护士被她吓了一条,反射性答道:“一个癌症患者啊。”
陈碧这才松开护士的手,对着她艰难地笑了一下。
“抱歉,我以为是我认识的许乘。”
她抖着腿,缓慢地捡起自己的手机,扶着墙往外走。
“祸害遗千年,他怎么可能会患上癌?”
陈碧拍着自己的胸膛,哄骗似地告诉自己。
“同名罢了,不要多想。”
就算是同名,世界上能有多少个许乘?
你为什么,不能再问问呢。
我的眼中逐渐带上了恨意,陈碧的面容也开始模糊起来。
我终于确信,在这场婚姻中,动真情的只有我一个人。
陈碧,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关注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