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州的白月光回来了,就是眼瞎了。
白月光说我的眼角膜正好匹配,贺州同意了。
而我....也同意了!不止如此,我还想把我的命也给他们。
我精心策划了一场离别,当面卧轨,血色夕阳。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一刻我死了,这一刻我又能在寨子里活过来。
如果不是寨子来了一位打假主播,扬言要打假我们村里的高价矿泉水。
我想这一辈子,他们都不会知道我的生命无限次。
1
我一直认为我们这个寨子,包括寨子里的人都应该上交国家做研究。
因为这里的人都是属蚯蚓的,我们还有一个族名——破土族。
一个非常非常小,小到找不到历史痕迹的种族。
寨子里的人,只要是血统比较纯的人出生便拥有记忆传承,天生就知道自己的特别之处——死后只要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包括脚趾甲埋进土里,三年之后就会在寨子的后山重新破土而出,复活自己。
相当于现在小说的重生吧。死的时候无论是多少岁,破土而出都会是十八岁。
但,我是个例外,因为我的血统不纯,是我妈和外面的男人生的。
所以我没有记忆传承。
直到我十六岁那年,我妈找到了我爸。发现那个说外面打工挣钱的男人,承诺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早就另外成家立业了,还有着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内心悲凉。
我妈或许是活够了。她在生我之前,已经靠着不断的杀死自己,然后重获新生,活了足足两百岁了,直到我爸的出现。
也或许她是受不了爱情的打击,她本来已经做好和我爸白头到老的打算了,结果爱情成了泡沫。
于是她骗我去村尾阿婆家打点蜂蜜,她知道我最爱阿婆家做的小零食,不待满半天是不会回家的。
等我走后,她在家里扫满汽油点了把火,等我发现想要冲进火海救她时,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死。
寨子里的人把我埋了起来,三年后我破开土层,在夜黑风高之日爬了出来,才知道属于我们破土族的秘密。
所以当我发现贺州白月光回来了。
正好眼睛受伤了需要眼角膜,贺州让我去查匹配度的时候,我开始计划跑路了。
我没法想像,万一他的白月光那天不幸死了,而眼角膜被埋进了土里,三年后又长出个我来,会发什么什么样的事。
我趁着贺州让我去查眼角膜配对情况,提议和白月光还有他的好朋友要一起去看最后一次樱花,就在当天当着他们的面躺在了铁轨上,看着飞驰而来的列车,还有贺州发现我后狼狈冲上来的身影,给他们做了一个拜拜的手势。
血染了一片樱花....
2
我曾经很爱贺州。
十八岁那年,我考上了大学,去往寨子外面读书。
因为没有父母,寨子里给的支持也不多,很多时候我需要半工半读。
在一次给餐厅当服务员的时候我遇到了来这里谈生意的贺州,在给他们上酒的时候不小心把酒在了一位老板身上。
那老板想借机揩油,贺州给我解了围。他挡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觉得他很像我那从未见过面的父亲。
那晚结束后,他问我要了电话和微信。
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明明很忙却总是会在我下课的时候来接我。
没过多久,我们就谈起了恋爱,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他说他喜欢及腰长发,我把齐耳短发留起来了,好生护理。
他说他喜欢有点糯糯的说话音,我不懂还特意去找资料学起了这样的说话强调。
他说他喜欢穿长裙看起来很淑女的女生,我为此收敛起了自己的锋芒,当一个稳稳当当的淑女。
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我都用最赤诚的心情和姿态去爱他。
为了他,我专门去学了厨艺,只希望不管在那里出差我都能给他做出喜欢的菜肴。也会为了他,去学不喜欢的小提琴,去练舞蹈提高自身柔韧性。
他很霸道,控制欲也很强,但我的滤镜很厚。
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还很不习惯他随心所欲的叫我去陪他,出差也喜欢带着我一起去,虽然他经常出完差就把我遗忘在了那里,直到下次想起我。
我一直都很体量他,因为他会时常摸着的长发说爱我,喜欢我,我能感受到那浓浓的爱意。
所以即使被他关门外淋过雨,被他中途丢下过车,我都只认为是他脾气古怪,我可以包容。
直到我二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做好了他要求的五菜一汤,他却食言了!
我还是第二天从报纸才知道,他有白月光,白月光回来了!他的白月光和我是用一天生日,他去给她过生日了,我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原本我是不相信的,直到我收到了一条白月光的短信。
⌈你好!阿州说这些年你把他照顾得很好,我代表阿州谢谢你。⌋
紧接着还有一条。
⌈虽然你和我很像,但是记得替身的本分哦~⌋
我不知道什么是情人的本分,我只知道我被骗了!
那晚之后,我试图问贺州,白月光是不是真的,他也只说了一句。
⌈做好你的本分。⌋
我不知道那个环节出错了,好好的谈恋爱怎么就成了替身文学。但有一定可以肯定,贺州的确在看着我爱着别人。
即使这样,我也用了三年时间来学会不爱他。
我承认,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告别就是为了报复。
我不会像我妈那样,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却要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来换取男人那点可怜的悔不当初。
3
魏白柔真正回归是在我28岁那年。
那时我已经学会断情绝爱了,之所以还没离开只是觉得既然都被当替身了怎么都要拿回些物质报酬。
或者说我心不甘,我不喜欢欺骗。
当我不再把贺州当成男朋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很有投资的天赋,为此我也赚得盆满钵满。
他喜欢让我陪着出差,陪着视频会议,陪着看报纸,那我就利用这些时间听到的金融信息买股票,搞投资。
把他看不上,但的确能赚钱的小投资项目统统投一遍,报复也好,为了钱也好,总之心里会好受些。
而且他从不在物质上亏待我,或许这些都是对付小情人的手段吧!只是每次我都当成了是爱。每次把我遗忘在出差途中,或者把我关在门外淋雨,又或者让我给他合作商陪酒,陪他发小玩游戏,生日什么的,他都会送我昂贵的礼物,几百上千万的拍卖品大有在。
曾经那些礼物是我的珍藏品,那都是爱的证明,现在全是我银行卡余额。
魏白柔回归的消息一在贺州的圈子里传开,就有人第一时间发消息嘲讽或者点我。
【正主回来了,你也该⌈退贤⌋了。不如到我这儿任职..】
【贺州和白柔本就是一对,一直以来都是你在插足,你该摆清自己的位置了。】
【贺州老早就说过,你就是个情人而已,别纠缠不清。】
其实用不着他们说的。
你们的正主不还没有提出和我⌈分手⌋吗?我也在等啊!
听说这种和情人分手,情人可以拿到很多分手费,我也就是想最后拿点报酬而已。
我看着寨子里村长给我的银行卡上面的余额,非常满意,这些钱足够寨子按照现在的标准花个两三百年都不成问题。
想到这儿,我又用贺州给自己的黑卡为自己又下单了很多不容易贬值的奢侈品,包包,黄金,首饰.......既然只是个情人,人是图不了的,不如就好好的图钱吧!
我以为最近贺州都忙着和自己的白月光蜜里调油,很长一段时间想不起我。
没想到难得在吃上面奢侈一把的我,刚把米其林餐厅的大厨请来家里做好饭,龙虾鲍鱼刚端上桌,就听到了门铃声。
这时候会上门的也只有贺州了,难道白月光满足不了她?
还是说终于想起来找我分手,好身心干净的迎接白月光。
我打开门,果然是他。
还是那副人模狗样的斯文败类。
4
我心里不爽,但还是恭顺的把他迎进了门。
⌈我发现你很不对劲,你最近都没发消息问我回不回来?⌋
⌈也不问我想吃什么?你怎么了?⌋
贺州一边心安理得的接受我给他换鞋,一边质问我。
我还以为他白月光回来了,乐不思蜀了想不起来我了,居然还有空考察我情人工作做得到不到位,也是离谱他妈开门了。
⌈我以为你最近很忙,不想打扰你。⌋
最终我也只是柔柔的说了违心的话。
饭桌上我们静默的吃着饭,他三年来都没发现,我们曾经也会在饭桌上有说有笑的,现在的餐厅过分安静。
饭后,他难得的没有直接进书房或者离开,而是陪我坐在沙发上看《猫和老鼠》。
我对他的行为表示疑惑,终于他开口了。
⌈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她眼睛受伤,可能需要更换视网膜,你什么时候去医院配合检查一下,看能不能配型成功?⌋
贺州像以前对我说话一样,从不考虑我的感受,都是看似问句其实已经替你做好答案了。
我想起来了,魏白柔是个小有名气的艺术家。
最近都在报道她的眼睛出了问题,已经完全失明,需要移植眼角膜才能恢复光明。
所以,这是在外面没有找到合适的能匹配成功的,所以就把注意打到了我身上吗?
不会觉得我和她白月光有几分相似,正好又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就会配型成功吧?
离谱!
⌈为什么让我去?⌋
我明知顾问的问了这么一句,贺州似乎没反应过来,我什么时候也会反问他的话了。
不过他只是皱了皱眉。
⌈我朋友说,她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你两有血缘,机会会更大。⌋
听到这话,我觉得现在离谱他爹也开始给离谱开门了,离谱了一大家子。
我知道渣爹有了另外的家庭,有另外的孩子,只是没想到那个是是魏白柔,关键是我两还能搞同一个男人。
因为这个垃圾男我没有了母亲,而这给垃圾男重来没有管过我一天,到底是什么给了贺州错觉我会去为他女儿奉献啊!
我没有给出回答,只是看着贺州,我想看看这个曾经让我错爱了7年的男人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会不会有愧疚感。
还真让我找到了,但是不多。
我冷笑一声,说:
⌈你朋友其实就是你心上人吧!⌋
⌈贺州,你耍了我十年,这种感觉是不是很过瘾啊?⌋
听到我的话,我少见的在贺州脸上看到了慌乱感。
⌈你胡说什么呐?不要乱想,没有的事。⌋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谎话连篇,像我那没见过面的爹,恶心。
⌈好啊,不过我想邀请你的朋友....们去看樱花!⌋
⌈你知道的,我最喜欢的就是樱花。⌋
我看够了贺州脸上的慌乱和迷茫,说出了我迷惑性的答案。
5
如果,贺州一开始就说找情人,最后分开的时候我也不至于那么看不开选择卧轨。
破土族虽然痛感不强烈,但被碾成肉泥怎么着也会有个五六七八级,我这相当于要想成功得先自宫的招数了。
我还记得那天贺州带着魏白柔,还有我点名的那几个⌈狐朋狗友⌋,他们都是白月光的追随者一起来到郊外看樱花。
魏白柔很符合她的名字,又白又柔弱,现在眼睛看不见了,更是有种小白兔身上多了脆弱破碎感。他的追随者看到我在现场,死命的瞪着我,对我冷哼,好像我是十恶不赦的恶霸一样。
倒是魏白柔主动说:
⌈姐姐,不好意思!他们没恶意的,只是怕我受到伤害。⌋
⌈我听贺州,你长得挺像我的。⌋
我和她的确有几分相似,可能那都是渣爹的基因吧!
⌈你.....其实比我想象中的丑很多!⌋
我说了一句真心话,但其他人听不得实话。
⌈祝千千,你讨打是吧?⌋
⌈自己找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
只有贺州没有说话,看来他也是真觉得我的确比魏白柔漂亮,真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长的,找个情人比白月光漂亮,也不怕移情别恋吗?
呵!
我有些自嘲,他还真不怕!
魏白柔偷偷找我说:
⌈赝品就是赝品,看,最后还不是得给真品腾位置。⌋
我笑笑不说话,她又说: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眼角膜。我会让阿州多给你些钱找护工的。⌋
我不否认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这句话,但是跑到别人世界当主角就太自恋,也太不要脸了。
⌈我没配对,说不定捐不成哦!⌋
就算配对成功,我也不会捐,破土族族人是不会让自己身体的一部分,那怕是个指甲盖随意丢弃在外面的世界的。
我估算着最近一辆列车的时间,趁着最后时刻,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我最后问贺州:
⌈你知道我如果捐了眼角膜会瞎吗?⌋
⌈你知道我也很想看这个世界吗?⌋
他有迟疑,但最后还是说:
⌈我会一直照顾你的,我可以当你的眼睛。⌋
听到那话,我可太感动了!恨不得把那碾碎的肉泥糊他一脸。既然我这个不重要人物的爱不配出现在你们的生活里,那就让我的死让你们一辈子噩梦连连吧!
我紧闭双眼,等待着来不及刹车的列车撞向我,最后时刻我感受到浑身的血液如雪花般洒向路旁的樱花上,将粉色的花瓣染成血红色。
这里不愧是最美铁路线,车一过,樱花花瓣如精灵般漫天挥舞,确保每一片都沾染上我的血液,我要让你们今后都不敢直视它。
6
灵魂出窍的时候,我回望了一下肉身,果然如想象的那样,碾得很碎,不知道贺州会不会找人把我清扫起来,或许不会在意吧!
我最后看了贺州一眼,他好像崩溃的跪倒在地,他的朋友们几次试图扶起他都没成功。
真是的,都这时候了何必表演呐!
不管怎样,曾经我像我妈一样很愚蠢的动过要和贺州一起老去,一起火化埋进坟地的念头。
很显然,这种念头换来的都是惨痛的教训。
破土族的人是幸运的,他们得到了别人得不到的长生。
但破土族的人也是不幸的,他们总是为爱奋不顾身,这些年为了爱选择放弃长生的族人很多,导致寨子越来越空。
我出来的时候,还在对村长保证要带个男人回去生崽,现在看来生崽没啥希望了,但我可以成为寨子人口的组成部分。。
7
三年后。
我赤裸着身子从土里奋力的爬出来,三年不见阳光的皮肤在黑夜里借着月色都能泛着白光。
⌈哟~⌋
我听到一声吹口哨的惊叹声,木然的转向出声的地方。
是一个男人,不知道在干嘛。拿着摄像机蹲在地上,而摄像机正好对着我。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在夜晚苏醒,借着月光爬出土壤。
男人把他的衣服脱给我穿上,我也不负众望的把他带回了家,月光下他长得很帅,看样子还可能是族人。
⌈你是谁?⌋
我问他。
⌈巫战!⌋
他一说名字我立马知道他是谁了,村长家去国外读书的别人家的孩子,全村人的骄傲和希望。
奇怪的是他没有问我是谁,只是离开的时候让我明天一早去村长家拿新的身份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