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炮灰师姐,继承了盾宗老祖的师承宝甲。
小师妹替仙君挡箭后,倔强又娇弱:“师父,要不还是算了......”
羽玹仙君睨向我,一目了然。
“师父,难道您也觉得,我该交出师承宝甲吗?”
“尤璎,这只是借。”
我二话不说,一剑斩下了小师妹的人头。
料到羽玹仙君要为小师妹报仇,我早已准备好死遁。
可当我真的死了,他却要从魔尊手中抢过我。
01
我是剑宗名不见经传的三师姐,充当着团宠万人迷小师妹的炮灰角色。
眼下,魔尊冲破了仙界的封印,把当年蛟龙女帝以命献祭的结界捅了个窟窿眼,仙魔大军在山脚下打得不可开交。
「师、师父......」
羽玹仙君身旁,小师妹叶清檀徐徐睁开眼,她紧紧攥住仙君的衣袖,摇了摇头,忍着泪水,道:「师父,要不还是算了......」
我正寻思着这厮又整哪死出,小师妹的备胎一号出声道:
「这位师姐,清檀师妹为替仙君抵挡魔军暗算,肩胛处中了一道箭矢,听闻师姐曾是盾宗莘涟老祖的关门弟子,可否借出老祖的师承宝甲一用?」
三十年来,我还是头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老祖的道号,不免有些感动。
我手拍折扇,笑呵呵道:「可以自是可以,不过......得拿你的命根子来换!」
「胡闹!」备胎二号怒喝出声,抬剑指道:「这位师姐,清檀师妹心系仙门,一心只想击败魔敌,不过是借你的宝甲一用,何来无理之说?」
备胎三号争先恐后,道:「这位师姐,你也知清檀师妹固执倔强,受了如此重的伤,还非要全力一搏,难道你非要让她刎颈以见志不可吗?」
「这位师姐,你何不成全一桩美事,清檀师妹有了宝甲,必所向披靡。」
「清檀师妹若真出了什么意外,这位师姐,你便是袖手旁观的罪人。」
「这位师姐......」
......
「尤璎。」
羽玹仙君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师父,难道您也觉得,我该交出师承宝甲吗?」
莘涟老祖羽化后,资质奇差的我被驱逐下山,是羽玹仙君将我收入剑宗门下,不至于在蛮国战乱间饿死于饥荒。
「尤璎,这只是借。」仙君语气偏袒道。
我冷笑地「呵」了一声,借与交又有何区别,没了宝甲,我死路一条。
「想来我若不借,仙君只怕是不认我这个徒弟了。」
我故作轻松道,袖下掐了掐指腹,心中大抵也有了数。
「倒也不是不可将宝甲借给师妹,只是再过半月便是莘涟老祖的悼日,老祖生前最珍爱他的宝甲,我定是要带着宝甲去看望他的。」
仙君缓缓道:「那便依你所言,半月后取。」
02
三十年前,因不愿交出师承宝甲,小师妹一气之下给我下了合欢蛊。
倒霉对象是仙界的阶下囚,是魔族。
外表精致妖孽,内心天真无邪,身长六尺三寸,眼神明澈无辜。
若不是会担上与魔族通奸的罪名,差点以为小师妹这是在奖励我。
可我一贯洁身自好。
无奈之下,我日日凌辱折磨这朵小白花,只想取走他一丝血,以压制体内的蛊毒。
我将小白花扶璃的手踩在脚下,反复碾蹂了一会儿。
嘴角扬到耳后根,阴毒道:
「这番滋味,你可还好受?」
扶璃自幼在水牢长大,无人与他交流,以至于不会张嘴说话。
他嫣红的眼尾挤出眼泪,眸底是浓烈的憎意。
我弯下腰,用手撬开他的嘴,将碗里的泔水直往他的口中灌。
泔水腥苦的气味很快钻入我的鼻尖,我捂住鼻,松开了脚。
「送饭的!还在里头磨磨蹭蹭什么?」两个护卫在外催促道。
他们是小师妹安插从中盯梢的,整整三十年,已被我磨没了耐心。
仙魔向来对立,若是被人揪住小辫子,少不了一顿剥皮削骨。
可眼下,子蛊在我体内蠢蠢欲动,只想与母蛊交合。
而母蛊却不会有任何不良反应,只会变得更加诱人。
——「唔!」
好痛!
我瞬间清醒过来。
扶璃一口咬住了我的肩,我猛地一脚踹开了他,往外爬了几米远。
我看到扶璃嘴里呸出了一块肉,随即我的右肩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我忍住骂爹的冲动,嘴里撂下狠话:「魔族的狗杂种!你给我等着!」
什么母蛊血,我不取还不行?
话落,我仓皇而逃。
03
半月后,我抱着宝甲在老祖的碑前黯然神伤。
说是宝甲,不过是一个能穿戴的龟壳。
模样虽是滑稽可笑,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不会自主防御。
怪我初来乍到,毫无戒心,才会中了叶清檀的合欢蛊。
「哟,这是谁丢的?」
我挠着脖颈间传来的异痒,扭头便发现了一把锈钝的匕首。
我捡起匕首端详起来,瞥眼望见不远处的树后,一个盘旋的黑色身影。
我前去将他的尾巴捏在手中,另一只手迅速地用匕首将他的喉颈抵在树皮上。
「怎能不是蛇呢?」我有些失望,手中正缺一条蛇做药引,「不像蛇也不像虫,莫非......是条龙?」
「——咔。」龙嘴发出低沉的警告,在我手中不安分地扭动。
我的指缝间溢出一连串血珠,散发着浓厚的甜腥味。
子蛊在我体内隐隐发作。
我鬼使神差地朝他的伤口舔了一下。
「这味道,倒有些熟悉。」说完我便朝地上淬了一口,呢喃道:「呸,我又不是蛊,见血就尝。」
我正要放下匕首,一不小心便被他咬住了虎口,他顺势被我甩落在地,却因爪伤,爬起来像条泥鳅。
「呵呵。」
我没忍住笑出声,轻轻踩住了他的尾巴,不顾虎口传来的痛,道:「你这小东西,咬人的劲儿怎跟牢里那小猫似的。」
地上的小东西昂首挥爪,似又想咬我。
我俯身提起他的尾巴,在空中晃了晃。
「这名字不错,以后就加你小猫了。」
手中的蛟龙一听,使尽全力缠绕住我的手腕,一口又咬上了我的小指。
「哎呦,信不信我吃铁锅炖蛟龙!」
04
我一路被蛟龙咬了几个牙印,总算将这祖宗带回了家。
得亏我前世是个赤脚中医,否则我对他严重的伤势也束手无策。
「想把你做成标本,又怕我下次再遇不到其他的龙。」
被麻绳捆在竹子上的蛟龙朝我龇了龇牙,我视若无睹,手中耐心地给他缝针涂药。
「除了刀痕,全是旧伤,能活到今日真是不易。」我感慨道。
我解开绳索,将他放入一木篮中,道:「今日我没空陪你了,不过你......天亮再走也不迟。」
说完我便出了屋,前去院子里抬缸烧水。
木柴受了湿,点火异常艰难。
我弄了一鼻子灰,转眸看见一根龙须露在木篮外,又伸出爪子将龙须藏了起来。
「呵。」
我忍不住笑了。
我将乱七八糟的药材倒入烧开的水中,最后,将自己的宝甲丢了进去。
若不是药宗不肯收我,我定是令人震惊的旷世奇才。
浓烈的龟腥气蔓延至院中的每一个角落,呛得人咳嗽流泪。
过了今夜,老祖的宝甲便是一个废壳。
可我若这么轻易便将师承宝甲交出,必然引起叶清檀的猜疑。
所以,我早已准备好了一个假的龟壳,只等她明日来取。
05
我将一盘清蒸鱼放在木篮边,便去蒲团上打坐修习。
世人皆以为,我会拿着师承宝甲轻松突破为元婴期修士,可他们不知,我要修自己的道。
将盾内化于体,而不是寄予器。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睁开眼,看见桌上的菜碟只剩下一具鱼骨,而木篮中不见龙影。
心下有些失落,他到底没有选择我当主人。
「早知如此,还是做成标本好。」
我后悔不已,听见院外响起了叩门声,拿好赝品便前去开门。
小师妹自是不会屈尊来我这破败的小小盾宗,前来的是两个同门弟子,「这位师姐,我们是替清檀师妹来取莘涟老祖留下的遗物。」
我抬手递出赝品,实在笑不出来。
这么贵重的宝物,便让两个平平无奇的修士来取,想来叶清檀也不信我会给她真正的师承宝甲,只是她要将计就计,我便陪她演下去。
「这位师姐,这是清檀师妹嘱咐我们交托的谢......」
「——啪!」我重重关上门,反倒落得自己一身灰。
我还未转身走两步,大门忽而被一道白流冲开,那剑气直冲我而来,分毫不差地打在我身上。
我狼狈地爬起身,啐掉嘴里的血沫,擦拭嘴角。
这招我不能接,否则只会败露自己。
「呵,没了祖师爷的宝甲,竟还敢如此嚣张。」师弟拍了拍身上的灰,神情不屑,「给你几分薄面,你便蹬鼻子上眼,五废灵根,剑宗岂是你说来就能来?」
另一个弟子嗤笑道:「一个连御剑都不会的废物!若不是有宝甲护身,怎会让吃剑宗三十年白饭?」
「行了师弟,不用同她废话,琢磨着她在剑宗也待不了多久了,这口气就当是给清檀师妹出的。」
「谁让她总是看清檀师妹不顺眼,暗中不知给她下了多少绊子。」
「展开说说?」
「我也是听胡师弟说的,这样这样,那般那般。」
「......」
人云亦云,耳食之言。
哪个世界不是如此?
我不计较这一切,我只记得莘涟老祖对我说的——
几十年如一日,贵在恒心。
盾宗留给弱者一丝希望,只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是弱者?
故而我从不认为,我提不起这柄剑。
06
我和送饭的弟子打过照面,便替他走一趟水牢。
三十年来,风雨无阻。
水牢中的黑水深不见底,反射的波光映出扶璃的身影。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四肢被铁链勒出血痕,如绢绸的乌发落在腰间,宛如一副浓笔重彩的墨画。
听到我的动静,他睁开眼,又闭上眼。
若我再喝不到他的血,怕是挨不过今日。
我盯着他身上的血痕,只觉得喉头干涩无比。
我一脚踢翻食盒,见里面的汤都撒了出来,又一脚踩在馒头上,差点误伤了我做的清蒸鱼。
我心口不一,道:「你——只配吃狗食。」
这馊馒头在伙房放了五日,疙瘩汤更是抹布水,修士吃下去都得闹肚子,何况是我的人形血包。
他若死翘翘,我也活不成。
扶璃缓缓睁开眼,看向我的清蒸鱼,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从石床上站了起来,伴随着铁链一阵「咯吱咯吱」的摩擦声,走到了我的清蒸鱼面前。
——赤脚将鱼踩了个粉碎。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一脚将他揣在地上,用的力道之大,忽而有些后悔。
我抬脚悬在他的脑袋上方,顷刻就要踩到脸时,盯准了他的左手踩了下去。
「混账,姑奶奶给你送吃的,你胆敢不赏脸?」
我的表情越是凶神恶煞,脚下越是无力。
往日扶璃必然露出一副恨不得我死的模样,今日却连眼都不抬,任由我摆弄。
我稍微施加了重力,甚至踢了他两脚,他仍是无动于衷。
身后两个护卫等候着我,神情已有些不耐。
我抓起扶璃胸膛前的衣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对准他脖颈的伤口咬了上去。
他这才抬起脸庞,紧蹙着眉,不悦地看向我。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没吭声。
我虽说是咬,却一口也没敢多尝,怕这疯狗又咬下我一块肉。
我舔了舔沾满鲜血的唇,一股腥甜的芬芳充斥着我的口腔。
总觉得再这么下去,把他吃了也未尝不可。
既已得逞,我便不做停留,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水牢。
07
一百年前,紫魈魔尊残忍虐杀了妖界南海的蛟龙一族,召集百名药师坐镇沧虚鼎,只为取尽龙精魄炼制血煞丹,得到至高无上的力量。
蛟龙女帝为了不让魔尊的阴谋得逞,偷偷带着血煞丹来到仙界,以拯救苍生为由,牺牲自己设下结界。
此番魔尊攻守仙界,便是为了血煞丹而来。
「所以小野猫,你怕不是蛟龙一族侥幸逃脱的遗孤吧?」
我摊开从书阁带回来的残卷,摇扇品茶。
身旁的小蛟龙被纱布包扎成了一根筷子,直挺挺地躺在桌中央。
「没想到你还会写字。」我拿起被木篮压着的纸条,看了好一会儿,「只可惜这字太丑,我看不懂。」
「筷子」忽然立了起来,又倒了下去。
「呵呵。」我被他滑稽的模样逗笑,这才不装了,「你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叫尤璎。」我用手沾了沾茶水,将自己的名字写给他看。
他一双碧绿色的龙眼斜瞥向我的手,神情倒是认真。
等我写完了,他又假装不在意地闭上了眼。
「既肯回来,便是认可了我,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主人。」
我发自内心的愉悦,指尖轻轻地抚摸他的头。
「这个主人不白当,包吃包住,包你一辈子不被人欺负。」
龙须顺着气挑起,发出微弱的哼声,他使足了全力对我以表轻蔑,却不知在我眼中可爱的紧。
我将蛟龙抱入怀中,吹灭了烛,向床走去。
今夜,又是难眠的一夜。
可如今有陪伴我的爱宠,倒也不觉得寂寞孤单。
寅时初,我于睡梦中醒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冷汗涔涔,头痛欲裂。
这是合欢蛊发作的前兆。
蛟龙在身旁睡得安稳,我不想打搅他,拿起床头的佩剑便出了屋。
竹林一片寂静,风声从我耳边呼啸而过。
「——砰!砰!」
一阵阵尖锐又刺耳的撞击声响起,惊走了无数飞鸟。
我双目赤红,暴戾如斯。
喝上一大碗足以使人休克的迷药后,举剑不断地劈斩巨石,以消耗自己的精力。
如此这般,仍是无用。
一条条红色的血线侵占我的身体,爬上我的面庞,变得可怖又狰狞。
往常若是如此,便到了最后一步。
「——唔!」
我自残的手还未挥下,人便晕了过去。
我于迷蒙中努力睁开眼,蛟龙的身影在我眼前渐渐浮现。
「哟......还是把你吵醒了。」
我甜甜地睡去,彻底不省人事。
只是合眼前,仍不忘向他道歉。
「对不起哦......」
08
我醒来时,蛟龙已不见踪影。
艳阳高照,微风和煦。
顾不上他,我还得去给扶璃送吃食。
院子的树上挂着几个葫芦,里面装满了我用师承宝甲熬的汤药。
我随手取下一个,打开浅淡尝了一口。
又苦又涩又腥。
一直以来,我都在做伤害扶璃的事。
我同他接触了三十年,若不是我一直欺压,他也不会顽抗。
中间他曾怀疑过我,许是不痛不痒,也没有扑上前来。
这便是他的本性。
我问过水牢的护卫,他说扶璃之所以被关押水牢,是因为他畏光怕热,若不是他必须活着,早已化成白骨。
为何一个魔族必须活着,我无从得知。
我只知道,常人两三天便可愈合的伤口,扶璃一个月都不止。
在刚接触的几年里,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虚弱,伤口也越来越难以愈合。
所有丹药都对他无用,直到某日我死马当活马医,分了一点自己的龟甲汤给他喝,他这才有所改善。
我端出食盒里的汤药,看向躺在石床上的扶璃。
清了清嗓,强制命令道:
「咳咳,过来,喝了这碗泔水。」
扶璃缓缓坐起身,将墨发优雅地揽在身后。
抬眼像小猫似的,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
他的眼眸闪着幽绿色的狭光,浅淡如雾不可捕捉,瞬而又化为精光,扑扇了两下秀长的睫翼。
细腻白皙的面庞带着一丝稚气,乍看之下,雌雄莫辨。
我凶厉的神情差点没绷住。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黑黝黝的龟甲汤,脸色瞬间变了。
二话不说,抬袖就要打去那碗汤药。
幸亏我早有防备,闪避的及时。
做坏人太难了,偏偏还得装下去。
「畜生!喝不喝由不得你!」
我猛地欺身而上,用力掰开他的嘴,将汤药一点不剩地灌了进去。
他困惑不解地看着我,却没有试图反抗。
乖的简直像换了个人。
我于是得寸进尺,朝他的脖颈处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