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成武回忆录:军事解决"七路军"

近代史初绽芳华 2024-03-08 09:36:28

从阜平回到一分区后,涞源城已被"扫荡"的日军占据了。

我们原想攻打涞源城,因为这座城嵌在根据地里对我们很不利。

后来经过周密侦察,发现城中敌人的步兵、骑兵和炮兵已增到一千多人。

他们趁我们主力外出作战的时候,还修筑了碉楼、堑壕,安上了铁丝网,城墙也加厚、加高了。

我们不能硬打,便将部队转移到南、北城子一带着手整训,准备向东面的平汉线发展。

一天,我得到情报,游杂部队"七路军"的司令孟阁臣脚踏两只船,一面打着"抗日"旗号,一面公开和北平、保定城中的日伪直接勾结,准备投敌。

他在狼牙山脚下有个兵工厂,可以造步枪、手榴弹,这个厂是他花钱从保定"买"来的。

他还有被服厂、医院。

敌人这次"扫荡",孟阁臣没损失一兵一卒。

敌人来了他就跑,日军不追。

敌人退了他就回去,日军也不反击。

他和日军没打过一仗,象有什么默契,原来敌人不肯动他,是想利用他来隔断我们,以保证保定及平汉线的安全。

以往,孟阁臣占据着一分区最富裕的地区,并且把它当成自己的领地,不让发动群众。

我们的部队即使过路,他也剑拔弩张,慌乱得很,派些小头头带些吃食跑来犒军,脸上笑嘻嘻的,真实用意是怕我们停留。

为了团结他一道抗日,我们一般以礼相待,送些东西给他,队伍却从不在他那个地区歇脚。

可孟阁臣在当地扰民害民,民愤极大。

他抽大烟,娶了三个老婆,老百姓都说他是流氓、土匪。

近日来,孟阁臣把他几支稍有战斗力的部队都集中到娄山、西山北和南、北独乐地区,司令部就设在根据地的边缘北娄山,那里离日军占据的保定城不足四十公里,他还命令部下专门为他的一台汽车修了一条公路。

孟阁臣的举动,引起了我们的警惕。

他为什么要把部队拉到远离我们主力而接近日军的地方呢?

越来越多的事实表明他和日伪有勾结。

眼下我们一分区部队要向东发展,进入定兴、保定及平汉线地区。

而孟阁臣象块大顽石,横躺在我们与敌人之间,我们要去触动日伪,非先碰它不可。

群众要求我们解决孟阁臣的呼声越来越强烈,我们也看到,不解决它,边区不仅不能巩固,而且还要影响抗日。

当时易县有这么一支民谣:

穷八路,

富"七路",

要娶媳妇上高部(即游杂武装高宏飞的部队)。

的确,八路军纪律严明,除了有打日本侵略者用的枪弹外,没有多少钱财,是最穷的。

"七路军"最富,也一点不假。

司令孟阁臣借筹集军费为名,盘剥无度,到处搜刮民财,大官小官成天酒肉不断,出门有高头大马,身后跟随着一伙兵痞,左挎短枪,右挎一个白晃晃的三节手电筒,在当地横行霸道,群众恨之入骨。

高宏飞在易县则是个土皇上。

他拉起的一支队伍更是无法无天。

他那司令部前有一株老槐树,平时,树下放着三顶花轿,姓高的要是看中哪家的姑娘或媳妇了,喊声:"娶亲去!"

他那副官便带人抬上花轿将人强抢到司令部来,供他淫乐。

人家的父母哭着在花轿后面追,那伙兵痞便用皮鞭抽、枪托打,直打得人家追不上了为止。

有时,三顶花轿同时出动,抢来的闺女,高宏飞自己玩腻了,就犒赏给他手下的人,弄得那些受害者非死即残。

在高宏飞的驻地附近,民女纷纷远避它乡,方圆十几里内,没人敢白日娶亲。

百姓们一提起高宏飞,一个个咬牙切齿,痛恨不已。

然而,这些游杂武装下层的成分有很多是工农群众和爱国青年。

但是,对于这样一些已经堕落为土匪和汉奸的头子,我们如果袖手旁观,听之任之,那么就会脱离群众,甚至难以巩固我们的抗日根据地了。

一九三八年上半年,根据上级命令,我们一分区陆续解决了这方面的问题,惩办了白秀亭、周文龙、胡占海、高宏飞等首恶分子。

眼下,在我们一分区管辖的范围里两股最大的游杂武装,一是"七路军",七千多人,司令孟阁臣;一是"十路军",五千多人,司令赵玉昆。

这两股人仗着有些枪杆,不执行边区政府法令,彼此你攻我打,结怨甚深,四周百姓不堪其扰。

有一天,我又接到情报:孟阁臣的膀臂、参谋处长马越携带巨款到北平去了,名义上是去买无线电台,而北平的地下党组织却发现他在日本宪兵司令部出出进进。

另外,孟部的人和保定城里的日伪组织的来往一下子也频繁起来了。

事不容缓,必须立刻实行军事解决。

我请示军区。

聂司令员说,边区政府早就接到不少群众来信,控诉孟阁臣的罪行,要求八路军"铲除祸害",军区现在也已经掌握了他与日伪勾结的确凿证据,解决他是对的。

再不解决,他就会发难了。

聂司令员在电话里问:"你准备怎样解决?"

我说:"召他来开会,在会间扣押。"

"不行啊,孟阁臣是个土匪,狡猾得很,不一定来。再说,光扣他一个人,掌握不住他的部队,搞不好会出乱子的。你要趁他毫无准备的时候,把他们包围起来,一个袭击解决问题。"

以前,我们多次出面调解孟阁臣和赵玉昆之间的冲突,避免了双方火并。

这次,我们根据聂司令员的指示:准备了两种方案,一是通知孟阁臣和赵玉昆率各自主要人员到一分区司令部大良岗会面,商调双方矛盾,孟阁臣如到会,则就地逮捕他,如不到会,则施行第二套方案,出动部队包围"七路军"驻地,解除他的武装!

一九三九年一月,中共中央北方分局成立了,彭真同志担任分局书记。

记得过完阳历年,我们就给孟阁臣发了开会通知,并且把解决"七路军"的意图告诉给赵玉昆,同时警告他:这是军区的命令,不许干预。

赵玉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赶紧派人来向我诉说,他是坚决抗日的,孟阁臣暗通日伪,不除酿成大患!

为表示他和孟阁臣截然不同,还要求参加解除孟阁臣武装的行动。

我没同意,只是让赵部注意警戒易县、定兴、涞水方向,以阻止敌人从那里出来接应。

腊月三十,是预定"开会"的日子。

不出聂司令员所料,直到中午,仍不见孟阁臣踪影。

下午三时,哨兵报告,"七路军来人了"。

我出门一看,村头尘土飞扬,人唤马嘶,来了一支队伍。

为首的,是"七路军"卫生部长卢星文和他们剧社的一位负责人,后随几十人,几十匹骡马,满载着酒肉、水果、布匹、医药……

将司令部前的土场子挤得满登登的。

我问卢星文:"孟阁臣为什么不来?"

卢星文笑道:"孟司令身体违和,在驻地调养。本来想抱病赴会,他又担心日寇趁虚偷袭,只好告罪了。眼下正是新春佳节,孟司令备下些礼品,着我等送来慰问杨师长和各位将士,并有书信呈交。"

卢星文递上一封信,我看了看,无非是"贱体偶染微恙,戎务匆忙"一套话。

后面还有一份长长的礼单,从单上的众多名目看,"七路军"真是富甲王侯!

同时可见,孟阁臣鬼得很,就在他准备投敌的时候,还给我们送来了厚礼,无非是想麻痹我们。

我说:"孟阁臣暗通日伪,欺压黎民百姓。今奉军区命令,委屈你们一下。有带武器的,全部交出来!"

孟部的人一听,全呆住了。

我又说:"你们别怕,明天天一亮你们就自由了,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我们只抓孟阁臣和几个首恶分子,其余的人只要不抵抗,都是我们的弟兄。将来,愿意参加抗日的,我们欢迎;愿意回家种地的,我们予以方便。"

卢星文是地主家庭出身的进步知识分子,素有爱国心。

卢星文

孟阁臣在他家乡拉队伍,诱他入伙。

他为了抗日,也就弃学从军,当了"七路军"卫生部长。

眼下,他和随行人员听说孟阁臣由于暗通日伪要完蛋了,反而觉得轻松了。

我当即下令:各路部队火速行动,乘夜包围西山北,南、北管头,南、北独乐,塘湖镇,东、西林泉,四赵庄,钟家店,白堡镇等"七路军"驻地。

参加这次行动的,有一团、三团、骑兵团和二团二营,我率分区特务营和二团第二营从大良岗出发,经管头直插北娄山——孟阁臣的司令部。

月光下,满山白雪莹莹生辉,战士们脚踩积雪和薄冰,咔咔直响。

我们沿着沟谷小路,穿过大南尖、三尖寨、黄古坨等几座险峻山岭,悄悄地来到北娄山附近。

这时,东面山脊已透出几缕细弱的白光,处于群山环抱中的北娄山村和南娄山村还沉没在一片灰白色雾霭里,如坠烟谷,浑然无迹。

随着天色渐渐发亮,雾霭中出现了几株高大柿子树的树尖。

接着,柿子林,房舍院落,身披白雪的草垛子和乌黑的小径也在望远镜中出现了,只是迟迟看不到人影走动。

蓦然,一阵激越的冲锋号从山顶传来,枪声四起。

战士们一面冲锋,一面喊着:

"我们是八路军,快放下武器!"

"孟阁臣暗通日伪,我们只抓他一人。"

"不要替孟阁臣卖命,受苦人是一家。"

"七路军"的人听见枪声和喊声,知道被我们包围了,

也纷纷喊:

"八路兄弟,我们不打,你们也别打了。"

"到底咋回事啊?"

我们战士喊着:"孟阁臣叛变了!他要投靠日伪,军区命令抓住他。"

他们一听,把枪收了起来,不再抵抗。

枪声紧密处,是孟阁臣的特务连和机枪连。

那里面孟阁臣的亲信较多,平时孟阁臣也格外地宠他们,所以他们还在抵抗。

但我们的战士居高临下,从两翼突击,机枪、手榴弹暴雨般地泼到他们头上,他们渐渐不支。

孟阁臣有个习惯:每天早晨起来,脸不洗,就倒在烟榻上抽白面,由他的三老婆服侍着,足足要过上一个多小时的大烟瘾,才起身进餐。

这天他正在吞云吐雾,忽然听到枪声,连忙爬了起来,问:

"谁打来了?"

"杨师长带队伍把我们包围了。"外面的人报告说。

孟阁臣愣住了,脸上黑沉沉,咬牙切齿了一阵,又一言不发地倒下身,抓过烟枪狠狠地抽。

外面枪声越响越紧,卫兵慌了:

"两面山上的弟兄全投降了,怎么办?"

孟阁臣问副官:"其它团情况怎么样?"

副官放下电话告诉他,能喊出来的团都已被八路军包围了,失去联系的团,恐怕已经出事了。

盂阁臣晓得末日到了,微闭眼不做声,咬得烟枪上的翡翠烟嘴嘎嘎直响。

好半天,他才慢吞吞地爬起身,带着几个卫兵出了院子,四面望了望,然后朝山坡上的警卫连假惺惺地吼道:

"谁让你们开枪啦?都是抗日的队伍嘛,不许打,我去迎接杨师长。"

"他们要咱们缴枪。"

"唉,缴吧。"

孟阁臣装模作样地把周围人训斥了一顿。

最后一阵枪声停息了。

我远远看见一伙人打着白旗从北娄山出来,一边摇旗一边喊:

"杨师长在哪里?孟司令要求见杨师长。"

几个战士把他们引来。

孟阁臣看见我,急匆匆迈上几步,苦笑道;

"杨师长,我们投降。请到鄙人司令部休息。"

我说:"你先命令你的人统统放下武器,集合待命!"

"是,是。"

不知是天寒还是心寒,孟阁臣脸色黄里透青,嘴边挂着一缕呆板的微笑,身子微驼,双手簌簌发抖,结结巴巴地传达了我的命令,然后步履蹒跚地领我们向北娄山走去。

在村口,我们看见竖着一个路标似的蓝木牌子,上面写着几个白色大字:行人靠左走!

同志们失声笑了,小小一个村庄,也开展蒋介石的"新生活运动"了。

接着,我们又看到什么"七路军医院"、"军机要地,闲人莫进"等等木牌子。

也就在这时,我一团、三团、骑兵团分别在西山北、塘湖镇、白堡镇、岭西包围了孟部的人员,迫使他们全部缴械。

孟阁臣原在国民党汤恩伯的部队里当连长。

"七·七事变"后,部队在南口一带被日军打散,孟阁臣带二十多人逃进深山,由平西流窜到察南。

路过"野三坡"时,他的部下被土著武装缴了械,有的还给活埋了,仅剩下他和另外两个人冒死突了出来。

他们进了易县后,身无分文,便沿途强索食物。

一天,他们闯进小坎下村,拍打着腰间短枪,朝村民要酒要肉要马骑。

村中财主卢连甫,当过河北省议会的参议和国民党区党部书记,见过不少世面,晓得这伙败兵不好惹,但可以利用。

便以礼相待,把他们请到家中,先陪着过足了大烟瘾,又弄了十几样佳肴款待他们,还请了几位首富作陪。

席间,孟阁臣大肆吹嘘自己的经历,卢连甫等人见他言语"不俗",便劝他就在此地拉起一支队伍,保境安民打天下,做一代乱世英雄。

当时,赵玉昆已在易县东南部拉起武装,经常派人来要钱要粮。

卢连甫等财主觉得需要有一支自己的队伍,以便和赵玉昆对抗,而孟阁臣是"中央军",牌子大,正可用他来挑头。

孟阁臣呢,野心勃勃,觉得此地物产丰富,人口众多,东南临华北平原,北依太行山脉,国民党军队已经跑光了,八路军刚过黄河,立足未稳,日军控制不了这里,他正好可以称王称霸!

于是,卢连甫和孟阁臣一拍即合。

卢连甫负责联合地主豪绅,出钱出枪出计谋,先后腾出一片房屋,给孟阁臣做卧房、议事厅、卫室等等,还陆陆续续给他娶了三个老婆,为他扎营立寨大造声势。

孟阁臣受到抬举,抖擞精神,把司令部设在南独乐村,打着"抗日"的旗号,在易县、满城、徐水一带,大肆收罗溃兵、散枪和各村青壮年,以富家子弟和国民党军官为部队骨干,还吸收了少数知识分子。

易县城门

卢财主等豪绅捧他做总司令,他即以"总司令"的名义封卢连甫为秘书长,卢尚仁为委员长,卢会川为易、满、徐、涞联合县长。

这"三卢"都是当地有名的财主。

孟阁臣将手下人马分成七个总队,头目大都是贪婪狠毒之人,下层人员则多数是为了抗日、保家乡的当地农民。

孟阁臣起事后,先占下白堡、塘湖及易县西南一片,后又占下保定以西的满城地区。接着,他给各村下条子派款征粮,极力扩张势力范围,还通告赵玉昆、高宏飞等部,不许前来插足。

当时,孟阁臣人马并不多,枪支就更少了。

头目们有支短枪,下面人大部分只佩着鬼头刀、棍棒、鸟铳、手电棒,服装也乱糟糟的。

他们用红布搓成绳套,每人脖子上套一条作为标志。

还恬不知耻地向百姓们宣称:

"知道红军吗?我们就是红军变过来的部队!"

一九三八年春,这支游杂部队自封为"河北省游击军第七路",简称"七路军",此时已发展到一千多人,武器装备也有所改善。

与"七路军"接壤而驻,就是赵玉昆的"十路军"。

两家为了争夺地盘和钱粮时常发生冲突,但又不敢倾巢出动,都怕对方把自己吃掉。

真可谓是小打不断,大打不敢,竞相吞并旁的小股武装,以壮大自己实力。

一次,赵玉昆出兵攻打东霍山大地主董茂轩,没打住,反面被孟阁臣偷袭了后路,损失了十来条枪,赵玉昆为此恨透了孟阁臣,发誓要报此仇。

孟阁臣却趁机把董茂轩的护院兵编为自己的第八总队。

后来,孟阁臣感到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赵玉昆势力太大,自己不能统一,也无法将其消灭,日久必两败俱伤。

所以他就提出了"合编"的建议,情愿让赵玉昆做总司令,自己做参谋长。

赵玉昆佯作同意,却由自己的参谋长宋学飞设计,埋下伏兵,诱孟阁臣前来商量"统一",把孟阁臣及主要头目统统扣押起来了。

随即,他们提出条件说,若解散东霍山地主武装,赔偿赵部的损失,就放人,否则,就杀头。

我们党的保定地下党组织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为了团结双方抗日,便派路志国同志去做工作。

最后孟阁臣答应了赔偿枪弹钱粮。

可是放他走后,他又翻脸不认账,一枪一弹不给赵玉昆。

这以后,双势力都有扩大,而孟阁臣和赵玉昆二人已成生死冤家。

孟阁臣由于形势所迫,不得不依附八路军。

他曾到阜平参加过一次"晋察冀行政委员会会议"。

在会上,他极力表示拥护共产党的领导,服从晋察冀军区的指挥,坚决抗日。

并请求军区予以正式任命,派干部来改造"七路军"。

军区依据党的统一战线精神,容纳了这支队伍,并授予"晋察冀军区第六军分区"番号,还派陈大凡同志出任六分区政治部主任。

陈大凡同志任职期间,在孟部办了军政干部学校,兼任校长,先后招收过几届学员,培养了一批基层政工干部,可是由于孟阁臣的阻挠,没能发展党员。

陈大凡

孟阁臣对我方的政治工作非常反感,称指导员是"捣蛋员",公开怂恿手下人反对他们,不让他们掌握实权。

陈大凡同志走到哪里,孟阁臣也都派亲信盯随。

孟阁臣手下还有一帮爪牙、专门打砸、抢劫,周围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

孟阁臣本人则成天喝酒走马,勒索民间财物,见到什么稀罕玩意儿就要,不给就抢,一口大烟瘾也越抽越重,川流不息地派专人到北平、保定采购上等烟土。

我们押着孟阁臣走进他的司令部。

这是北娄山的一幢独立大四合院,原来是大地主刘迪山的住房,他为了巴结孟阁臣,拱手相让了,还搭上几个仆人。

北屋是客厅,西屋是孟阁臣和三老婆的卧室,东面一溜小房,住卫兵和仆人。

因孟阁臣爱吃活鱼,院子前面派人挖了一个鱼塘,水是从北娄山"民生泉"引来的,清澈活泛,放养着百十尾鲤鱼,现已深冬,结了一层薄冰。

四周的核桃、柿子、梨、苹果等果木,已成一派雪树银花。

倘若待到开春,这里准是山青水绿,花果飘香。

可惜一处好河山,做了孟贼巢穴。

大家坐定,孟阁臣哭丧着脸站着。

我说:"孟阁臣,你表面抗日,暗中勾结北平和保定的日伪汉奸,欺压当地群众。军区命令我们逮捕你!你要好好交待自己的罪恶,准备接受审判。"

孟阁臣面色如土,半晌说不出话,倒在一张椅子上,从眼里挤出几滴混浊的眼泪,一声声叹起气来。

那天我们吃了一顿异常丰盛的午餐。

孟阁臣的伙夫把窑中所藏的海参、鹿脯、香菇、蹄筋、火腿、熊掌……每样都烹饪出一些来。

此外,我们还吃到了香蕉、桔子,真可谓大开眼界。

这个土皇帝搜刮了多少东西啊!

正吃着,南屋突然轰隆一响,只听人惊叫道:"不好,炕塌了!"

好端端的炕怎么会塌呢?

我诧异地赶过去一看,满屋烟尘弥漫,地上却到处滚着金银珠宝和银元,一抬脚就能踩上,我平生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金银哩。

原来,孟阁臣的副官——后为一分区警卫连连长的吴炎同志,正领着大家清理孟阁臣的银库。

他们把孟阁臣搜刮来的金银首饰、珠宝玉器,五十两一个的银元宝,十两一个和五两一个的小银锭,以及几万块银元和几十万元"中交票"全部翻了出来,堆在大炕上清点,谁知竟把这大炕压塌了!

墙角,还堆着两箱崭新的八路军臂章,可见自从军区颁发给孟部以来,他们一块也没佩戴。

我气恨极了,斥责孟阁臣道:

"你这还不是打着'抗日'旗帜,喝百姓血汗么?"

孟阁臣两眼直瞪瞪盯着满地金银珠宝,两撇小胡子一抖一抖,都快站不住了。

"押下去!"我命令道。

孟阁臣的三老婆哭天喊地朝我扑来:

"杨师长,积德哟,您饶了他吧……"

我厌恶地推开她:

"听着,你要好好改造!"

然后,派人把她送到地主刘迪山家去了。

孟阁臣被关进东面一间小屋。

临进屋前,他可怜巴巴地恳求卫兵,让他带几包白面进去,口口声声说:

"饭不打紧,没烟土可活不了呀!"

不到三天,孟阁臣由于断了烟,眼泪、鼻涕、冷汗一起下来,甚至连下炕解手的劲都没了,屎尿就屙在炕上。

开头,他还发神经似的哭唤着,央求吴炎派个人,骑快马到保定府买些烟土来救命,吴炎根本不理他那个茬,冷冷地拒绝了。

后来几天里,孟阁臣像具僵尸蜷缩在炕角,裹条大绸被子,一动不动。

送饭的人一进去,他就求告着要大烟。

孟阁臣被押往军区的那天,从屋里架出来已经烟瘾得不象人了:面孔发绿,两眼眯成一条缝,连个子似乎也矮了许多。

本来,我们为他准备了一匹马,可这个烟鬼连马也上不去。

后来换了一辆马车,让他坐在车板上,谁知他连坐也坐不住,旁人一松手,他就滚下来。

无奈,只好抬来一个大圈椅,把他安置在椅子里,四面用毯子裹住,再用绳索绑牢,他才勉强坐稳了。

就这样,我们派人把他送到晋察冀边区政府去接受人民的审判了。

6 阅读:1066

近代史初绽芳华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